第63章 雷劫
第63章 雷劫
天元城城郊之中, 彌漫的霧氣還沒完全消散,來自各大勢力的修士還在其中探尋。
“啧,一點也沒留下是嗎?”黑衣人垂目看着霧氣, 從地上拿起一塊碎石,從碎石上感受不到絲毫的靈氣,他五指一合石頭變成了粉末散去, 不見神明既然都已經将秘境捅破了,就差臨門一腳,明明是這麽好的一塊地方……
旁邊的修士恭敬道:“這個不見神明,也沒有傳聞中那麽厲害,這還是千年前奚雲平布下的陣法,如今看來,不過是剛剛長靈的廢物,虧我們還為它引來這麽多惡魂, 結果連個天元城都沒推平。”
黑衣人卻看了他一眼:“你以為不見神明就這麽簡單?”
作為上古幻境,不見神明強大與否取決它的成長,這種幻境接觸的人或者魂更多,成長的速度就更快。
虛妄山林畢竟是個封印秘境,就一個靈力支撐,都足以讓不見神明吞噬數多修士的惡魂,假以時日讓它成長, 那才會成為真正的上古幻境。
修士見狀,急忙擦了擦汗, 小聲道:“是宿家那個姓劉的給的消息還不夠,讓小的對此事失了判斷。”
金州鎮巨人樹被摧毀, 原以為可以借着宿家之手将心生惡念的不見神明放出,卻沒想到萬事俱備, 偏偏不見神明之陣被破,浪費了大人原先的一番布局。
黑衣人眉眼陰鸷,聞言冷笑道:“奚雲平處處謹慎,這虛妄山林中或許有我們沒查到的東西。宿驚岚藏那麽深的東西,宿滄未必知道多少。”
奚雲平,千年前天虛劍門的陣修,洞虛巅峰強者。
在坐化之際,布下的虛妄山林三重鏡。
若非宿家那個姓劉的修士,他們也未必知道數百年前宿驚岚拿下的秘境,居然是陣修奚雲平的秘境,甚至還布下上古幻境不見神明……已經失傳的幻境,若是加以利用,分明是一盤穩勝的棋局。
結果一番下來,風聲那麽大,就吐出這般霧氣。
黑衣人掌心合上,看向遠處的天元城:“只是可惜了……明明是這麽好的養料。”
修士問道:“大人,那我們還留在南界嗎?”
金州鎮的巨人樹失敗了,幾十年的布局毀于一旦。
本想利用不見神明,卻沒想到虛妄山林秘境也被這群修士化解……他在東寰南界幾十年來的布局顆粒無收,他怎可能回去複命。
“既然這麽多人将要來南界。”
黑衣人眸光深沉,多了另一份算計:“我怎可能走。”
“自然是要讓這南界徹底亂起來。”
-*
天元城內,齊家院中,寂寥的院裏帶上幾分涼意。
風大了不少,瑟瑟地吹進別院之中。
墨獸的耳中只剩下那兩個字,投奔!
它聽到小鬼所說之話時都愣了,不見神明還想着跟它打架往外逃,居然還有主動送上來的鬼,它急忙催促道:“收啊!這小鬼還背着葫蘆呢!”
葫蘆?宿聿看不見,只能感受氣息。
順着墨獸所說,他似乎是看到了小鬼身後一團未散的氣。
小鬼背着葫蘆,站在庭院裏氣息弱到了極點。
聽到小鬼的聲音,宿聿眼中看到了微弱的氣,比先前見她時更勝了一分,但還是個茍延殘喘的小鬼。先前在虛妄山林之中,顯然在先前的秘境坍塌的震蕩中,沒将她最後一口氣打散。
“投奔我?”宿聿倚在窗邊,“我不養閑鬼。”
小鬼與此人相處不過幾天,已然了解其脾性:“我是個器修,能幹活。”
院子裏安靜,小鬼說完就沒再說了,投奔說得真切。
宿聿沒說話,她就一直在門口等着。
送上來的勞工,确實沒有拒絕的道理,宿聿微微推開窗,“進來。”
小鬼一愣:“我可以在外邊守着你。”
宿聿:“我不說第三遍,進來。”
小鬼身形微動,化作一縷鬼氣進入了宿聿的房間內,她口上不停,将她這兩日潛伏在此地的情況說清楚:“這裏是齊家的別院,四周修士甚多,再過半個時辰,齊家的修士會過來看你的情況——”
話未說完,房間裏出現了一些霧氣。
萬惡淵的禁制收斂起來,秘境中見過的明滅黑洞再次出現在小鬼面前,當時她協助此人将秘境中的小靈脈挖走,只是這一次展開的黑洞帶着些若有若無的霧氣,看起來似乎有一點熟悉的影子。旁邊的宿聿沒動,小鬼似乎明白了什麽,帶着葫蘆一下踏入那個黑洞當中。
這一進入,眼前的光景恍然一變。
從原先的房間,變成一片廣闊的山野……她下意識地去找宿聿的所在,未等她看清,就看到眼前,數不盡的鬼影。
在秘境中見到此人所率領的鬼群,她其實就早有了解,此人可能是修行偏門的馭鬼使,只是未曾想原來那成百上千的鬼衆并非收納在此人的馭鬼袋或者其他的靈器中,所見居然是這樣的光景……這人竟然有随身的洞府,還在洞府中養了這麽多的鬼衆。
“這裏是萬惡淵。”宿聿道。
小鬼怔然擡頭:“萬惡淵?”
墨獸搖着尾巴自我介紹:“鬼居住的地兒,小爺我是此地的鎮山獸,以後你見我,要喊我一句鎮山獸大人!”
此地的陰氣,充裕過頭了吧……
小鬼自死後,在天元城飄蕩了許多年,生前修為所凝練的陰氣早就在她的不斷使用中消解,若是沒遇到師父,她在使用完最後一招兵器庫後,身上的陰氣應當已經完全消完,本該是魂飛魄散。可一進入到此地,她能感受到周圍充裕的陰氣正在往她身上聚集,以一種她能感知到的速度,似乎在快速地鞏固她的魂體。
她一下停在原地,沒有再往前。
“一看就是一個死後沒吃過細糠的鬼。”墨獸啧啧兩聲,“就入口這點陰氣,都看得晃不過神了。”
進了萬惡淵,宿聿能清楚感受小鬼身上的氣。
此鬼之氣,在外界掩蓋得很微弱,現如今在淵裏細看,也沒比原先好到那處,勉勉強強維持着魂體,再放任三月半年的,有可能已經在外面消解了。
墨獸:“你莫不是忘了萬惡淵的效用,此地能助鬼修煉,也能鞏固魂體。”
“張富貴那樣的小鬼在南塢山之後都能活下來,這小鬼生前也是個化神期,留在這,她魂要是能散掉,我這萬惡淵就改名了!”
小鬼停在原地,她的到來,讓淵裏其他的鬼衆紛紛地圍了上來,一個個臉上似乎都帶着好奇。
她不是一個喜歡與人共處的鬼,見到其他鬼過來,下意識就往後地退了幾步。
“你別害怕,它們只是好奇來了新人。”張富貴恰好走過來,伸手幫小鬼揮退了周遭的小鬼,其他小鬼就已經跑開了,各自身上都背着點東西,或是木材,或是雜草,一點點地往裏搬。
小鬼看着張富貴,修為不高,魂卻格外地凝實。
張富貴不在意小鬼的打量,指使着其他人繼續幹活。
“沉虛葫呢?”宿聿問。
小鬼回過神來,偏頭看向身後的沉虛葫。
虛妄山林的秘境本要将塌,師父費盡氣力穩住了整個秘境,讓秘境徹底消失在天元城郊。小鬼知道,虛妄山林秘境是師父的友人,千年前一位實力強勁的陣修所布,既是保護師父的地方,也是那位陣修的坐化之地。
在這件事之後,那處秘境将無人打擾,也是唯一的安息之所。
“師父說,不想讓後人去打擾那位陣修先生。”
小鬼摸了摸身後巨大的葫蘆,“她斷了秘境與宿家的聯系,讓它從此神隐世間,但消耗的靈力過多,她本因千年前浩劫有所殘損,現今需要沉睡休養。”
宿聿沒說話,他能看到身後所背葫蘆其中的氣。
氣有所削減,靈力也沒有先前盛然,只是在那個葫蘆之中,他隐隐能感受未曾散解的魂靈。
也是,當時他都把靈脈挖了,沉虛葫能阻止,必然是用她本身的靈氣。
葫蘆上的禁制已經被靈脈之力消解,世間再無人能探尋到葫蘆的氣息。
小鬼彼時尋此人解陣的時候,她想的是找到一個能解禁制的人,可以幫助她徹底毀掉葫蘆,卻未曾想有朝一日禁制能夠解開,她可以帶着師父重新回到人間。
“道長!這鎮山碑附近的作坊都被砸塌了,風嶺問要不要重建。”張富貴搬着不知從哪來的木材。
宿聿出去半會,這些鬼已經勤勤懇懇開始幹活了:“你看着弄。”
張富貴扭頭看風嶺:“道長讓你看着弄。”
風嶺一陣沉默,胸口悶痛,血氣上湧,任誰閉關半月,一睜開眼靈田被砸,淵裏還多了稀奇古怪的作坊,他才知道萬惡淵這群鬼連同它們的淵主不止是薅了一個秘境那麽簡單,甚至還趁着他這個陣修不在,搞了所謂的陣法拓印作坊,用着取之不盡的靈脈靈力,幹着攪亂天元城的活計。
聽到張富貴的話,他遠遠地看向宿聿。
此時,風嶺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催生陣法被靈脈搞失控了,薅秘境沒幫上忙,連老大都自己研究好了陣法賺錢,低階陣法都能做到傾銷天元城的地步,而他,閉關這麽久,歸來一事無成。
張富貴安慰:“沒事,你陣法起效了。”
不然他們哪來這麽多樹木,現在雜草樹木砍都砍不完,比貧瘠的時好太多了。
而就在這時候,小鬼忽然走了幾步來到了正在搬運的建材邊上,她随手從地面上撿起了已然斷裂卷軸紙,“你需要這些卷軸紙嗎?”
宿聿看向她,而小鬼卻微微擡手。
下一瞬,大量的卷軸紙當着衆鬼的面傾倒出來,一整塊地面一下就被放滿了。
墨獸:“?”
張富貴震驚地看向對方。
縱然是宿聿,看到這麽多卷軸紙的氣也不禁詫異挑眉,他随手拿起了一張,一經感知,發現這卷軸紙上熟悉的氣息:“這些卷軸紙你煉的?”
“是我。”小鬼坦然承認。
天元城卷軸紙風波幾乎是跟陣師死亡之事一同起的,宿聿原以為卷軸紙與宿家離不開幹系,卻沒想到這些卷軸紙竟然是出自小鬼的手。
“卷軸紙我做過手腳,一方面能警惕天元城裏部分陣師,提醒他們天元城的古怪。另一方面也能篩選陣修,若有人能在我的卷軸紙上布陣,我也能在死前更快地找到有望破解我師父禁制的陣修。”
只是當時情況特殊,陣師盟與宿家合作……當時她其實也注意到宿聿,她潛伏在陣師盟附近,陣師盟殘卷板被破的消息她清楚,所以在見他們因她偷屍追來的時候,才會特意引他們。
見其他人沒說話。
小鬼深知先前做的有些不對,“引你們入內确實是我不對,這件事我向你們道歉。”
她低着頭,看向腳邊的卷軸紙:“這些卷軸你們還需要嗎?我身上只剩下這些,如若需要,我可以再煉。”
張富貴:“!”
怎麽可能不要!這得省下多少錢啊!
小鬼放完卷軸,看着周遭有點混亂的景象,鬼衆是多,卻一切雜亂無章,連着地面的建材都胡亂地擺放在一起。
她看到了所謂的‘拓印工坊’附近的鎮山碑,碑上幾個字寫着萬惡淵,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一種被從頭看到腳的感覺,她急忙移開目光,才發現渾身涼意,一避開,看到丢在鎮山碑附近,各種各樣的器具建材。
一看就是各種半成品,随便用的木板,拓印的模具用的中階卷軸,随便尋來的石頭簡單刻了一個陣就當底基。
她的頭頓然一痛:“隕鐵石刻陣,千年陰木用來墊石頭,你們這是……”
“這麽大塊的隕鐵石,錘煉能造出殘卷板,比中階卷軸更好持久好用!”
“還有千年陰木,這是高階卷軸紙難求的材料……你們用來墊腳。”
怎麽會如此浪費,她循着看向周圍,發現好像就這個叫‘風嶺’是一個陣修,陣修是這樣的,懂的材料都是那些布陣的材料,根本沒有注意這些被器修奉為珍寶的器具,千年陰木在布陣的時候用不上,容易與靈力相排斥,可卻能造器。還有這些石頭,确實能作為刻陣的底基,可這些能至少能造出中階乃至更上一層的靈器,只要細細打磨,都是煉器的佳材啊!
張富貴看向墨獸:“可鎮山獸大人說,這些就是随處可見的小石頭。”
墨獸:“……!”它沒說錯啊,它們上古,這些都是廢物啊,哪知道現在的修士連這點廢材都關注。
宿聿:“……”
風嶺在這個時候看向小鬼,聽到對方種種話術:“你是煉器師?生前品階如何?”
小鬼看着這些鬼暴殄天物,就有種說不出的心疼,她随口道:“沒考過,但你需要的靈器或是材料,我都可以煉。”
墨獸忽然反應過來,看向宿聿,內識說道:“等等!這小鬼有用啊!她是能煉出兵器庫的煉器師!”
兵器庫,是器修的功法中最傳統的一道,或者說是最艱難的一條路。
器修以控器煉器為主修,普通器修是在修為見長的過程中去煉更多的兵器,但是修兵器庫的器修不一樣,他們起初不修靈力,而是如同凡人鑄造煉器那樣,需要花費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煉器,錘煉靈器法器,與器交心共鳴,幾乎把器都刻入骨子裏,最後從煉器錘煉中入道。
“上古時期都是這種器修,但這一道太難走了,人壽命不長,不入道,就難長生,更無時間去錘煉靈器。”
墨獸先前沒去想這事,這會突然想起來,“這小鬼的師父,就那個沉虛葫,引人入道讓她修兵器庫,是看這小女娃有天賦啊!”
宿聿對器修沒有概念:“如何講?”
“能煉兵器庫,就什麽都能煉,百般兵器信手拈來。”
墨獸心裏開始打着算盤,它原先以為這小姑娘的兵器庫是胡亂吹噓來的,眼下見是真正的兵器庫,那還得了,就現在東寰這靈氣衰落的境況,能修成兵器庫的修士,估計得是強者級別了吧!
這還是個兵器庫胚子,要是能成,就是萬惡淵麾下的大将!
墨獸:“好事好事!這小姑娘能成兵器庫,那她師父估計是更高之上的器修。”
聽到墨獸說此話,宿聿看向小鬼身後的葫蘆,器修?
一個器靈……是一個器修?
宿聿想到當時沉虛葫所講之事,以及沉虛葫之上的禁制。
那層層禁制連同閣樓中萬人朝拜的萬寶殿,帶着一種他所不适的惡感。
他突然有很多事情想問,可惜沉虛葫已經沉睡,若想問,只能等她魂力恢複清醒了。
萬惡淵邊緣,無盡的霧氣之中坐着一個小孩。
小孩呈着陣靈的狀況,沒有再頂着宿聿那張臉,而是另外一張臉孔。
“我現在又沒頂着你的臉!”不見神明見對方看着它,不覺退後半步:“你還想幹什麽。”
宿聿:“現在頂着你自己的臉?”
不見神明一頓,想起來此人是個瞎子:“是,你還不信啊!”
宿聿只是靠近,靈眼周圍呈現出一點霧氣。
他認出這是不見神明的幻象,那只被不見神明影響過的眼睛漸漸呈現一幅光景。
然後他看到了不見神明的臉,那張臉稚嫩,比小鬼還要嫩。
約莫七八歲的孩童,眉眼之間卻隐隐有些熟悉之感,但只是晃眼,他眼前的幻象就驟然被打空。
“看到了吧,沒用你的臉。”不見神明謹慎道。
宿聿卻道:“你的臉,面熟。”
一個瞎子,有什麽面熟的?不見神明忙道:“你認識這張臉?你見過奚雲平?”
“我都說沒用別人的臉了。”不見神明抱腿坐在霧中,心情納悶:“奚雲平,是虛妄山林的主人,創造我的人。我是他創造出來保護沉虛葫的,陣靈誕生的時候,會自然而然與他相似。”
宿聿哦了一聲:“奚雲平是你爹。”
不見神明:“……”
“你這幻象,能給我當眼睛嗎?”宿聿問。
不見神明:“你丹田裏有東西,我幻象進去會折我陣靈之力,那是比我更強大的東西,我打不過它。”
不見神明是上古幻境,哪怕是一個小陣靈,陣法的強大是立在那的。
現在卻害怕靈眼,宿聿皺眉,也是,靈眼也是墨獸懼怕的東西。
從不見神明的記憶中,他得到了一些關于宿家的事,勉強從他人的記憶中看到了自己既往的人生,但當時剝削出來的記憶有所缺陷,只是大致還原了一些,有一些事情還沒看清楚。但現在這情況,畢竟不見神明陣法已經毀了,眼前就是個小陣靈,再掏它一次意識,估計這陣靈也就沒了。
宿聿沒說話。
不見神明就有點害怕,這人不擇手段地将它壓到此地,該不會是打着将它折毀做眼睛的打算吧!
“你別想我當眼睛,我是個陣靈,我現在就只剩一點力量,做你眼睛撐不了幾天的。”不見神明急忙說道:“我可以重新創造不見神明,留着我,等我力量恢複了,以後你就可以随手召起幻境,你這洞府,我能給你看門。”
萬惡淵的周圍,全都是不見神明散出來的霧氣,像是一個正在逐漸形成的陣法。
萬惡淵的禁制在外界已然把萬惡淵藏得夠深,但這層霧氣像是天然就有遮掩萬物的效果,走進這片霧裏,對四周的感知也會減少……不得不說,對于現今能力尚弱的他,留着不見神明的用處更大。
宿聿:“想贖身?”
不見神明還在想着怎麽說服此人不将它作眼睛的主意,乍一聽到這話,一愣:“可以嗎?”
宿聿道:“簡單,打工贖罪。”
就……就這麽簡單?
不見神明松了口氣。
“另外,我還有點事想問你。”宿聿道。
不見神明這下秒懂:“宿家的記憶嗎,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宿聿先前只記起了他與宿家家主宿滄的淵源,幼時他因主魂無法進入孱弱身軀而飄在外界,原先受靈眼刺激的種種所見,其實是他主魂所見……記憶零碎,剩下的記憶就是他墜入南塢山,應當是那次瀕死,主魂順利入體,他才會因魂靈錯亂而失去記憶。
至于體內的靈眼,作為宿聿的人生似乎都未曾出現過,那就是在墜崖瀕死之際才出現的玩意。
這時候,墨獸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識海中:“宿聿,有人來了!”
半個時辰,齊家修士來了宿聿休息之地,剛推開門就看到昏迷三天的人坐在榻上。
話都沒說兩句,扭頭就急忙去喊醫修。
每過兩個時辰來這邊查探情況,是齊家小少爺齊衍特意叮囑的,齊家修士沒一個人敢放松,尤其是這個陣修小兄弟還先後兩次救了他們少爺的命,那便是齊家頂頂之上的貴客,就連他們少主身邊那位護衛大人,也被少主留在此處宅邸,就是為了保護這位昏迷的貴客。
要知道自從城郊那場大霧之後,天元城內各地議論紛紛。
宿家更是成為衆矢之的,現在遭遇各大勢力的發難,散修盟與陣師盟的修士還先後發了幾次拜帖過來,若非齊家擋在門外,那些修士都快要派人進來查看底細,就這短短三日,明面上,暗地裏,為了這小兄弟來的修士兩只手都數不完。
宿聿從萬惡淵出來,面對的就是齊家靠在跟前的好幾位醫修。
有兩位還是先前在別院見過的熟面孔,剩下的面生,但看着身上的氣,修為不淺。
“咦,小兄弟體內的陰氣散去不少。”掌脈的醫修說道。
宿聿詫異,他體內的陰氣比原來還要多出數倍。
怎麽探出來,反而更少了。
“不見神明的功勞。”墨獸道:“你體內最大的陰氣來源就是萬惡淵,那個小陣靈最擅長的就是造假了。”
身體好轉,最高興的莫過于幾位醫修,要知道他們身上可是壓着齊家兩位少爺的囑托。
要是這人真出問題了,齊家兩位少爺肯定會找他們發難。
墨獸見此人沒說話了,“這探不出脈,不是好事嗎?”
宿聿沒應,他正在審視自己體內,經脈原先裂過的地方,似乎重新發着悶痛。
“我有點不舒服。”宿聿忽然道。
旁邊正在收拾藥箱的醫修停住了手,不舒服?!
墨獸震驚:“你的經脈我都用萬惡淵給你修複了啊!”
宿聿先前沒這種感覺,從萬惡淵裏出來之後,識海逐漸清晰明朗,過度使用陰氣而裂開的經脈理應被靈眼跟萬惡淵修複,可偏偏現在,卻有一種不斷往外撐漲的感覺,這種感覺源自他的丹田,順着丹田往外不斷地延伸着,撐得他的經脈脹痛不适。
這并非他自願調動,更像是丹田經脈中的陰氣自發外漲,隐隐有些不受控制。
“脹痛……很不舒服,我控制不了。”宿聿皺着眉,微微屈掌。
醫修們慌了,急忙湊過來,以前給他看病都沒聽他說過這種不舒服!
“哪裏不适。”
“丹田,經脈也有點。”
齊家修士:“藥物不适?”
醫修:“你別亂說!我藥都還沒給他換呢!”
宿聿沉着臉,身體至今,第一次出現如此不受他控制的情況。
墨獸已然在宿聿的體內巡視過半圈,不可能啊!
這小子身體要是有半點問題,它早就看出來了!更何況有其他傷勢它也都全部都修複了,怎麽可能還遺留着問題,墨獸不可信地反複查探,“陰氣充足,丹田正常,軀體也未曾損壞……你這健康得不行,墨靈珠都要長出第四顆虛……”
話到此處,墨獸忽然停住,想到一個可能。
“宿聿你該不會是要……”
宿聿有些煩躁:“要什麽?”
墨獸退後半步,貼着萬惡淵,看着靈眼上逐漸凝實的第四顆虛影,咽了咽:“大概是了。”
屋外,聽到宿聿清醒趕來的齊衍跟齊六邊走邊說着話。
顧七跟在他們身後,卻突然間停住了腳步。
“顧先生?”齊衍偏頭,見顧七擡頭,馬上警惕起來:“怎麽了?又有人闖進來了!?”
只是他擡頭時,空中沒見任何奇怪之處,只是烏雲密布,黑雲沉壓,像是積壓在整個齊家之上。
齊六見狀,急忙道:“少爺我們快走,這天要下大雨了!”
“這天象……”顧七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拉住了正欲往前走的齊衍,“快通知其他人離開此地,離開宅院!”
齊衍:“?”
這時,雷光以迅猛之勢一下砸落在不遠處的小院裏。
齊六與雷擦肩而過,差點被劈個正着,一擡眼就看到面前小院的屋頂,被劈開了一個大洞。
院中一衆齊家修士跑了出來,齊六怔然看着天空:“我最近積德行善,怎麽就劈進來了。”
齊家宅邸外,散修盟白使第五次地帶着禮物,終于靠着自家盟主的拜帖進入了齊家院中。
若非是恰好遇到齊少主的車來到別院,他估計又要被那個該死的,不解人情的護衛轟出門外。
只是他前腳剛踏入,耳邊頓時傳來一陣炸響。
一擡頭雷光閃爍,天欲将傾——
“天雷……”
“!!!”
齊少主齊則似乎感受到什麽,與身邊的護衛一同擡頭,猛然看向天空。
白使退後數步,目光中帶着警惕:“紫光天雷……你們這院中,有何物面世——”
齊家小院中,宿聿聽到其他修士退後,看着面前被劈壞的屋頂與地面,萦繞着沒有退卻的氣。
宿聿穩坐床榻,忍着身體裏的不适,詫異擡頭:“打雷了嗎?”
“什麽打雷!”墨獸貼着萬惡淵,準備跑路:“陰氣滿盈,你小子要渡雷劫了!!!”
宿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