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計劃
第67章 計劃
獵殺煞星命格之人……顧七将面前的醫案翻出, 似乎種種所有的好像全都列在其上,翻動之際他突然想起那個在秘境中見過的孩童,眼盲, 持着盲杖,出現在宿家別院之中的孩童。
“所有,都在這了嗎?”顧七詢問。
老者遲疑, 思索片刻後道:“那必定不止,這些只是神醫谷在南界的醫案所及,不過煞星命格這種也極為少見,基本上也是醫案上所記載的這些,差不多都在這了。”
顧七将所有醫案翻完,此中都沒有宿家人。
煞星命格,陰邪之體,還是眼盲之人……會有這麽多巧合, 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嗎?
顯然不是,不止不是巧合,應該就是相關之人。
“我想托您再查一件事,而且切勿聲張,查兩個多月前宿家是否失蹤過一個人,年紀不大,是個眼盲……”顧七仔細回憶着當時秘境之中, 那位宿長老的說辭。
而就在這時候,有一只手飛快地按住了顧七的手腕, 他始料未及,卻被後者猛地點住了身前穴位。
“藏着掖着什麽, 把你一下脈這麽謹慎作甚?!你小子是不是妖血爆發了——”江行風可算找到機會給他把脈,他得意地封住顧七的穴道, 只是握了片刻,他臉色稍稍一變:“咦?妖血平穩,靈氣穩定,還挺好的?”
“怎麽可能?”旁邊老者本在想着宿家的人,這一聽,捋起袖子就靠近:“我之前給他看的時候,這小子都散功了。”
江行風還真的細細把過脈了,給顧七把過這麽多年的脈,他身上什麽小毛小病還真騙不過人。經脈有點損傷,丹田也有散功的痕跡,修為有損……到處都是妖血暴動後的痕跡,可他一探妖血以及靈氣,卻平和穩定,絲毫沒有将要暴動的跡象,“損傷都是小問題,以你的修為過個半年三載也就好了……可你妖血呢?怎麽穩定下來了?”
“還有你,怎麽把自己的五感全封了?”
“一個劍修,你把自己五感封了作甚?嗅覺味覺……”
話還沒說完,顧七已經沖破被封的穴道,面對兩個盯着他看的醫修。
他随口道:“前幾日去宿家秘境中,得到一種靈藥,吃了就穩定了。”
江行風:“?”
老者:“?”
你小子在說什麽!?什麽靈藥能壓妖血!?
兩個醫修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奇怪,顧七的一反手将江行風的手別開,朝着老者作揖致意,“剩下的事就拜托您了,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查,這幾日,勞煩您多看着點齊家。”
老者趕忙向江行風使眼色,江行風一口茶咽了下去,趕在顧七掀簾離開時,匆匆地跟了上去:“顧七,等我!你跑哪去!?”
“顧師兄又走了。”茶童說道。
老者習以為常,只是捏着醫案若有所思,過了半會驚覺過來,拍手道:“哎!給忘了。忘了跟顧七說,天麓山的玉衡真人也來了天元城!”
茶童掀開竹簾看窗外,底下兩個并行的人已經走遠,似乎走向齊家的方向。
奇怪,這次顧師兄回來,不止沒有拿藥,連劍都沒拿出來給師父看看。
茶童不解地問向自家師父:“師父,顧師兄不該回西界了嗎?怎麽還留在南界呢?”
留在南界,那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先前是為了查金州鎮,現在卻是為了查宿家……還有對方随口說出的,能壓制妖血的秘藥。老者這麽急着讓江行風跟上對方,無疑就是為了這件事,能讓顧七放棄回西界,且執着調查的事情與他本身分不開關系,查陰邪之體,查通靈之血……這種種都不像是普通的東西,莫非是與顧七魂魄相關。
顧七剛到神醫谷的時候,診治他的人那時候還不是江行風。
老者行走四海這麽久,當年在神醫谷見到他那一身妖血,差點以為觸碰到顧家的秘聞,畢竟在世人眼中,顧家主跟夫人都是兩位人族修士,兩個人修,怎麽會生出一個半妖來,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當他與師兄診治幾十年前尚且還是元嬰期時的顧七,才發現對方這一身妖血,并非來自自身血脈,而是來自他神魂的異變。
修士修道亦要修魂,顧七自小就是天之驕子,道途順遂令人敬慕,可偏偏在元嬰期時,他察覺到了自身神魂的異樣,本該是人魂,魂魄之中卻帶了一縷獸魂,那獸魂脆弱殘損,可随之顧七修為漸長,獸魂吸收他身上的天地靈氣便開始增長,最後導致了顧七身上血液的異變。
顧七越動劍氣,那妖血就會越猖狂。
不得已,神醫谷只能封住顧七身上的關竅,封禁了他的本命劍,以借此抑制那詭異妖血的暴動。
而那獸魂從何而來,又是哪種靈獸妖獸,皆無從得知。
可現在顧七卻說,在宿家秘境中得到一種秘藥。
且不說這話中有幾分真實,但由此可能确定的是……老者看着手中醫案,能讓那個眼中僅有劍與道的孩子留在這邊,那便是有值得他留下的緣由,或者是宿家,或者關系他那身詭異妖血。
與茶館同一條街上,挂着宿家店鋪的牌匾正被拆下,挂上了商會其他勢力的牌子。
悄無聲息間,整個天元城似乎在發生着變化。
“宿家的事,秘密去查。”老者道。
茶童愣了一下,不懂為何如此謹慎,忙應好。
老者說完,又有點不解。
奇怪,不是查宿家嗎?怎麽還要看着點齊家?
-*
天元城,齊家本家。
劍修顧七不在的第一天,宿聿就發現了。
起因是,跑到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沒聽到隔壁院子傳來的練劍聲了。
習慣了每日聽着劍聲修煉,沒有聽到聲音着實有點奇怪。
墨獸:“你在意那個劍修作甚!?跑了就跑了。”
“有點靜,不習慣。”宿聿閉着眼睛。
墨獸躲在陰涼處,看着遠處推着搖椅的人,“據說是前幾天有個穿紅衣服的來找他,回來後出去了,齊六說的。”
沒聲,周邊好像也沒風了。
顯得腦海裏墨獸的聲音更加聒噪。
宿聿:“你有點吵了。”
墨獸:“???”
不是你說的太安靜了嗎!我吵還不行嗎!
臭小子,陰晴不定還雙标!
宿聿沒管他,閉着眼睛,鞏固着身體內的金丹。
原先宅邸被劈得面目全非後,宿聿就跟着齊家人來到了這邊休養,金丹期的修為在鞏固幾日之後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身周也不會陰氣不穩定的狀況。
因着陰氣不穩,讓齊家那群醫修整日盯着他看,倒進萬惡淵裏的藥水都澆出了一片地,甚至還在催生陣法的影響下,澆出來的地方長出了好些個草藥,引得張富貴蹲在那邊細細觀察,說着什麽珍惜草藥,還用臨時弄出來籬笆圍住,讓宿聿以後要潑藥水,就使勁往這塊地裏潑。
宿聿不懂,反正也不喝,也就全往那潑了。
就是墨獸整日在他腦海裏喊醜,喊萬惡淵都變樣了。
那日在齊家,宿聿說過幾句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淵裏的小鬼們幹起活來變得更勤快了,不到三日的時間,就将萬惡淵一些雜草收拾得有模有樣,更是在一些金州鎮民的影響下,用着那些剛砍下來的陰木建材,在開墾出的空地上造起了幾個房子。
金州鎮的鬼們,除了一些修士鬼,還有一些生前就像張富貴這樣的普通老百姓。
意識渾噩的時候哪都能睡或休息,意識清醒之後就想着造房子居家而安,風嶺跟其他幾個陣師正好想利用現有的材料改陣,造房子正好,還能抑制那些受催生陣法胡亂生長的陰草。
于是,萬惡淵裏一群鬼跑去種田,另一群鬼忙着造房子。
宿聿鞏固修為幾天後去看萬惡淵,裏面就已經初具雛形了,雜草不多了,他入內也不用因為看到太多氣而煩躁。他看向那幾個原屬于陣師盟的陣師鬼,喚魂鈴交給了齊則之後,還真有人利用喚魂鈴召鬼過去,那幾個陣師就被召了出去,跑了一趟,結果隔夜就帶着好些個儲物袋跑回來了,大有一種在萬惡淵裏安居樂業的感覺。
“據說是他們生前留在天元城的寶物,出淵一趟,就順帶去把自己的東西帶回來了。”張富貴解釋道:“裏面還有很多陣法材料,一進來就全給風嶺了,正在那邊商量着怎麽利用催生陣法呢。”
宿聿皺眉,他還以為這幾個陣師,跑出去後就跑回外面了。
墨獸獸瞳裏帶着精明:“這群陣師又不是傻的,他們在外只能是鬼修,外面鬼修有多難混你看人家小姑娘都知道了,這裏有精純之氣,是個聰明的都知道留在此地修煉。”
讓這些陣師去幹害人吸取陽氣的事,他們肯定不願做,萬惡淵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墨獸想到這裏又覺得不行,獸總是越來越不滿足的:“我感覺他們現在太安逸了,沒有競争,他們就不會執着修煉,不勤快修煉,萬惡淵能從他們身上吸的陰氣就……喂!宿聿你有沒有聽我講話,你催他們修煉啊!”
宿聿看向金州鎮的鬼影,金州鎮的鬼影們恢複神志,确實記得一些金州鎮的細節。
但這些細節都不算多,照他們所說,真正知道真相的修士已經在巨人樹中死了,或者被其他人殺死,他們只能知道一些小事。比如金州鎮巨人樹是在幾十年前就有了,那位布局的宿家劉長老曾是金州鎮附近門派的長老……
“消息都差不多,不過有個小鬼的話我感覺有點奇怪。”齊六作為一個合格的看管者,早就把宿聿想知道的事都問了一遍:“他曾經跟着一些修士反抗過巨人樹,聽過那個劉長老說過一句話,劉長老說他們都是養料,注定是用來作基石的。”
用養料來形容人的生命太過廉價,可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喂給巨人樹,養料也是一種形容。
只不過,齊六聽到這個說法感覺怪怪的,總覺得這層養料有另外的意思。
那就不是單純的養料。
宿聿若有所思,總覺得幕後有功夫設計這些的人,沒那麽輕易罷休,既然跟宿家離不開幹系,想要逼這幕後人出來,只能從宿家的身上下手。
想要查清幕後推手,還是得讓宿家暴露出更多才行,從不見神明的記憶中,那死去的宿家修士,屬于宿滄的心腹也就宿三長老一個,但宿三長老已經被不見神明完全吃了,想要反悔再從中去搜尋他的記憶,已是不可能。
“你當時就怎麽不把人記憶挖空了?”墨獸又在教訓不見神明。
不見神明沒話說,它挖人記憶都挖那種最強的,誰會浪費陣靈之力去關注人族的龌龊事,它幹過最沒意義的事就是花時間去挖有關宿聿的記憶,當時它覺得此人特殊,窺探到的記憶又有限,其他人又有他相關的記憶,它賊心一起,本以為能造出一個強大的幻象來對付這個人,誰知道最後差點反過來被此人掏空魂靈,挖取記憶。
想到此處,它又往霧裏縮了縮,這兩天他好像從中挖到了點別的記憶,這人族小子好像有一個什麽婚契。
可見對方的心思,對這婚契好像不感興趣。
它也就沒必要去犯他的黴頭。
宿聿沒空去理不見神明,他在想另一件事。
宿家是個龐大的世家,秘境一事他們成了衆矢之的,可多年底蘊擺在那邊,能讓他們元氣大傷,卻不能直切根本。
就像現在,已經撬開了最外層,那想要撬開更裏面,逐步擊破……只需要再加把火。
想到此處,宿聿看向了鎮山碑附近。
恰好這時候,鎮山碑附近,葫蘆邊上,小鬼正搬着一塊石板跑了出來。
其他人在造房子的時候,拓印工坊有了新起色——
小鬼打造出了新東西。
小鬼的名字叫作雨瞳,是沉虛葫給她取的名字。
但因為在外飄蕩許多年,也習慣無名無姓,所以當齊六等其他鬼問她名字的時候,她想了許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原本小鬼小鬼喊她的鬼衆們,在得知她名字後,也随着改口。但她還是不太習慣在鬼多的地方,更多的時候都在埋頭鑄器,萬惡淵裏最先完善的就是那個拓印工坊,她把那些浪費材料的卷軸拓印式改良,用最少的材料做出了一種拓印器具。
一淵的修士裏,多的是陣修,器修就她一個。
石上用的就是宿聿印在卷軸上的拓印陣法,陣法的事,她不太懂,但是風嶺懂。
把拓印陣法摳出來,與煉器相結合,做出了更簡便更省材料的拓印石板。
其他鬼在忙着造房子的時候,她已經把拓印工坊改良好了,順帶把拓印石板給了宿聿。
“你要的東西都做出來了,是不是要讓小鬼們給你拓印了。”雨瞳問道。
“不急。”宿聿拿着拓印石板,“我的錢應該快到了。”
齊少主的護衛帶着贖金跟租金上門的時候,宿聿頭一次見到這麽這麽多靈石跟靈石契,這比他先前在買賣低階卷軸多得可太多了。
齊則辦事非常穩妥,聽聲音溫溫和和一人,辦起事來格外利落:“贖金分成基本在這,喚魂鈴現今在散修盟那,你放心,租金日計。”
拓印石板出現在齊則面前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浮現出一絲訝異。
哪怕萬一此人攪亂天元城低階市場的事,他早有耳聞,但看到眼前做工精良的拓印石板,他才意識到這人是有足夠的資本在攪這場渾水。那麽多的卷軸,不可能有這麽多陣師同時去做……他想過多種,未曾想此人居然做出了拓印石板來。
齊則修為只是元嬰,但他見過的陣法不比其他高階修士少。
能實現陣紋拓印的器具……這其中的陣紋與巧思,難度不亞于高階陣法,而此人不僅做了,甚至還将此陣法做成了器具。
“萬一小兄弟,這是何意?”齊則笑道。
宿聿沒隐瞞:“我想跟齊家做生意。”
做生意的事,有更合适的人選,宿聿就不會盲目自己去做虧事,齊六在先,之後又有齊衍齊則,齊家人會做生意這件事,已經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裏。
有人會做生意,那為何要浪費時間去想這些事。
不如借着齊家的手,把這些東西全都傾銷出去。
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推動宿家,或者查出躲在宿家背後的推手,那最好的突破口就只能從宿家入手。
“這些拓印石板只有一個嗎?”齊則問。
宿聿微微皺眉,瞥了眼萬惡淵裏努力的鬼們,一擡手又有幾個拓印石板出來。
拓印工坊翻新修繕,全改成這種拓印石板了。
宿聿原以為齊則會跟他談條件,沒想到齊則欣然應允,還向他問着這拓印石板的用處,以及如何使用。
這東西跟宿聿做的卷軸差不多,只是器修沉雨瞳把這玩意改得更便捷,陣紋自然比不上親自繪制,可此物能拓印出數多,效果與先前拓印工坊差不多,只是節省了時間以及成本,也剔除了宿聿自身設計的藤蔓陣法。
現在這玩意就只是個拓印工具,把其他低階陣法放上去,便能複刻出同樣的陣法來。
泛用性更高,也不會暴露太多東西……只不過需要齊家自己去弄陣法。
齊則沒在宿聿這留多久,很快就出去了。
走的時候,帶走了幾塊拓印石板。
“這東西出現,恐怕對天元城的陣師,有所影響。”
齊則笑着,眸光卻落在拓印石板上,“小兄弟,這是借我的手去辦事啊?”
護衛不解地看向自家少主,“陣法。宿家做的便是陣法生意,既然如此,少主為何……”
齊則撫摸着拓印石板,笑了笑,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