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林從沚送過他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粉色皮帶只是其中之一。

這東西說到底其實就是他想捉弄蕭經聞,皮帶這種東西要不外露也簡單,不脫外套就成。五年前的蕭經聞穿着粉色皮帶去上班, 恨不得把西裝下擺黏死;五年後的蕭經聞又穿了這條皮帶,他恨不得風再刮大點兒。

“你真是……”林從沚吸上來一口氣,半晌找不到詞,“真是……”

‘真是’了幾回,終于先是松開手, 然後咬牙切齒道:“歲月讓你更加從容了是吧。”

“嗯。”蕭經聞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領帶。今天風确實挺大的,雖說倒是沒人特意去看別人系的什麽皮帶, 但林從沚開始在意了!

這種感覺很割裂, 一方面這是蕭經聞自己的穿搭,他一個33歲成年男性有權利選擇自己穿什麽,另一方面林從沚就是沒由來的湧上一股巨大的羞恥感——

讓他回憶起剛上初中的時候,他姨媽帶他去逛商場。那時候商場裏有個美術機構在招生, 請适齡的孩子去免費使用畫具畫畫。他姨媽可開心了, 牽起林從沚就過去,特驕傲地告訴人家‘我們家孩子可是小畫家!’

林從沚當時無比希望能有個貝利亞融合獸之類的怪物一腳把這個商場…不,把整個城市踩平。

大概就是這種羞恥感, 致使他盯着蕭經聞, 眼神不善。

那廂沒所謂的,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林從沚回國的機票是婚禮第二天上午,但蕭經聞當天晚上就要離開。

婚禮結束後蕭經聞以‘你送送我吧’為理由,把林從沚帶回自己住的酒店。

聽上去是暧昧不清的理由,但蕭經聞确實趕時間回國, Gleam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所以到了他酒店後真的就是看着他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後等出租車來。

期間蕭經聞換了套衣服, 沒避着他,他也沒閃躲,身材這麽好,不看白不看。

換衣服的時候他先脫了西裝外套,于是那條粉色皮帶自然而然完全展露在林從沚面前。其實挺滑稽的,白襯衫黑西褲,芭比粉的皮帶,林從沚坐在單人沙發裏,偏過頭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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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去衛生間換嗎?”蕭經聞問他。

“不用。”林從沚換了個姿勢,随性地靠着,托着腮,說,“多此一舉。”

“那好。”

他就繼續脫襯衫,先扯了領帶,先單手扯下來,再拽出窄頭那一端,接着整條從領子抽出來,随便卷一卷丢進行李箱。

近些年沒有松懈鍛煉,自律的總裁依然維持着健身習慣,其實上次在畫廊搬畫的時候,林從沚就看出來了。身材還是很好。

上次是打濕的襯衫貼在皮膚,這次可以直接看。他襯衫從褲腰裏拽出來,蕭經聞脫衣服的每個動作都勁勁的,扯得一步到位。再解紐扣,兩人對視着。大開着口的行李箱裏亂七八糟,和兩個人此時的心境一樣。

襯衫也丢進去,那件雪白的襯衫落進行李箱,蕭經聞健壯的上半身完完全全露給林從沚。他不是刻意練的肌肉,沒有蛋白粉堆積出來的效果,而是更富有力量感。

隔音效果上乘的酒店房間裏,林從沚吞咽的聲音清晰又羞恥。兩人在長久的默然對視中,眼神逐漸朦胧,即将日落的時間裏,城市從光明走向晦暗,日影西斜,他們恍惚間好像都看見五年前的對方。

五年可改變的東西太多,人們總想追求某種穩定的‘永恒’,但無奈的是這世界的一切都在改變。

從前蕭經聞平靜地接受了分手,因為他覺得任何人都不能讓林從沚截趾适履,他自己更不能。

如今蕭經聞平靜地在他面前脫衣服,現在他有能力讓林從沚畫他想畫的東西,過他理想化的生活,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天邊殘陽看起來很燙手,面前的蕭經聞也是。

他走到沙發前,一條腿跪在林從沚腿邊,彎腰低頭,手捧起他臉,向他嘴唇吻下去。

蕭經聞果然很燙,他感覺到了。

不同于上次那個沖動的吻,這個吻溫柔到讓他四肢百骸軟得像拎不起來的糖稀。

嘴唇貼上來的瞬間,林從沚閉上眼,又睜開,他最後确認了一下,是蕭經聞。33歲的,已經分手五年後再次吻過來的蕭經聞。

由于他單腿跪上來,沙發軟墊陷下去一塊,林從沚不得不直起腰來迎合他。蕭經聞順勢摟起他後腰,繼續加深這個吻。

他叼住林從沚舌尖的同時,林從沚伸手摸上他腹肌。不難看出,他既想往上摸,也想往下摸。

五年前第一次接吻的時候,蕭經聞緊張得像個處男——不過當時确實是個處男。

那天是畢業展的第二個禮拜,展廳門口的積水沒過了第二級臺階,校園的電子大屏上彈出應急廣播,暴雨紅色預警,請注意防範。

時間是下午三點整,他們學校的畢業展不需要門票,免費預約即可參觀。雨大得可怕,伴随大風,積水上還飄着不知道誰的單只拖鞋。

原以為這種天氣應該不會有人再過來參觀了,結果英勇的市民還是排除萬難,更有甚者還抱着孩子,三五歲樣子的小孩。

也是因為畢業展沒有設任何門檻,所以老師提前告知了他們,盡量在展廳裏,守在自己作品附近。油畫系的還好,畫裱起來,蒙一塊玻璃挂在牆上,其他學院的就有點倒黴了。

壁畫系一個姑娘的畢業作品是寵物墓碑,那姑娘從小家裏就養了很多小動物,有的是別人家寵物生崽送的,有的是路上撿的。小動物的生命短暫,姑娘人生經歷過很多次和寵物的告別。于是她為自己從小到大死去的寵物們做了小小的墓碑。

姑娘的作品剛展出的時候,林從沚和其他同學過去參觀了一次,拍了很多照片。沒成想,那天因為大雨積水,姑娘來晚了,作品全被人拿走了。

說‘拿’不如說‘偷’,後來看了監控,這些牽着小孩的父母直接把玻璃罩掀開,從裏邊拿走這些小貓小狗的浮雕墓碑,然後塞進孩子手裏。

那天林從沚和前幾天一樣,在自己畫旁邊靠着牆玩手機。玩着手機,忽然看見路過的小孩手裏拿着自己同學的作品,當下就猜到是自己拿的,于是上前理論。

——他一男大學生怎麽‘理論’得過中年夫妻。

林從沚質問他們為什麽偷展品。

對方一下就炸鍋了:什麽叫‘偷’啊你哪只眼看見我們‘偷’了?它們又沒上鎖,又沒說不能拿!你诽謗!你污蔑!我孩子這麽小!

……總之就是那一套。

林從沚不管那麽多,直接彎腰,把小孩手裏那個巴掌大的小墓碑搶了下來,不多廢話。

那孩子一哭,夫妻倆徹底瘋了,劈手要打他。

也是巧了,路過兩個雕塑系的同學。說得直白點,雕塑系學生…尤其是剛剛幹完畢業作品的雕塑系學生,無論耐力還是爆發力,都相當強。

況且大家平時相處得挺好,眼見同學要挨揍,哪兒能看得下去。雕塑系同學直接快步走過來,上去就掄了一俄式大擺拳——

還罵了句‘媽的擱我學校撒潑?問過我沒有!’

結果就是報警了。

蕭經聞趕到的時候,林從沚還有點懵。

“我同學打人了。”

“打的誰?”蕭經聞被淋了個透潮,劉海的水順着下颌往下淌。

他以為他同學打的是他,都準備好從法務叫律師了。

“不認識。”林從沚眨眨眼,“那人偷了我另一個同學的展品……”

警局那兒,林從沚給蕭經聞說了來龍去脈,他才放心。

無論如何雕塑系那哥們都是見義勇為,那時候已經是傍晚七點多,被偷展品的姑娘也到了警局,後面導員也來了,帶來了展廳的監控錄像。

監控裏能清楚看見看展的夫妻倆之中,男的劈手要扇林從沚,林從沚條件反射瑟縮住肩膀。那畫面蕭經聞是指甲掐了下自己手心才忍住沒有補一拳過去。

警局裏的夫妻倆依然振振有詞,指着姑娘手裏的作品,直言道:你早說那是個碑,我也不能拿給我孩子啊,晦氣東西,值幾個錢?犯得着嗎?

那姑娘原本性子軟,聽對方這麽說,紅着眼一字一句反駁道:我簡介裏寫得清清楚楚寵物墓碑,您是不認字嗎?不問自取即為偷——哦,我忘了您不認字,那應該也沒人教您做人的道理,我理解了。

這話一說,雙方又罵了起來。

林從沚記得那天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有那對夫妻找的‘人脈’,還有學校裏的幾位老師。那天雨太大了,他運動鞋一直潮到褲腿腳踝上邊。他可能有點着涼,而且那天一直沒吃飯。

但其實是,當蕭經聞出現之後,他就慢慢放松了許多。

不知道為什麽,即使那時候和蕭經聞才剛剛在一起,甚至都還沒認識多久,還沒了解深刻,但那時候他覺得蕭經聞很靠得住。

莫名的靠得住,大約是蕭經聞已經上了幾年班,也可能是因為他到警局後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好了,我過來了,沒事了。

那天蕭經聞剛好拎着電腦包過來,也是巧了,他們說到‘值幾個錢’的時候,蕭經聞心生一計。

他從包裏掏出電腦,借用了警局的打印機,打了份Gleam的拍品購入合同。他當時說:不是說‘值幾個錢嗎’太巧了,在下是拍賣公司的,我看這位同學的作品,從做工到藝術價值都很不錯,不如我現在來估個起拍價。

一切定性都要講價值。

盜竊立案還要問問丢了多少錢。

其實原因為何已經明了,警察也不滿那對夫妻的做法。看展就看展,還動手拿,拿完到了警局還疾言厲色,所以蕭經聞說這話的時候,他們佯裝看材料,沒出聲。

這一來二去折騰完,對方軟了,道歉賠償私了。道歉的時候還有個插曲。當時林從沚在走廊長凳,那夫妻讓蕭經聞把林從沚叫進來聽他們道歉。

蕭經聞笑得讓人膽寒,說:搞錯了吧,是你們過去。

後來從警局離開,坐進蕭經聞車裏,他本想坐副駕駛,蕭經聞拉開了後座的門。他不明白為什麽,還是坐進去了。

接着蕭經聞從後備箱拿來備用的西裝外套,自己也坐進後排,把他鞋子襪子都脫掉,用自己西裝把他一雙腳包住擦幹。

天氣悶,嶼城那個季節就是又冷又熱。因為太悶了,不開空調會很難受,但開空調又冷。

所以車裏開着冷氣,蕭經聞又把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下來給他披着。

他們離開警局前,壁畫系的姑娘沒忘記過來跟林從沚道謝,她不知道怎麽稱呼蕭經聞,只能耿直地說:也謝謝你對象,真的太感謝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終于,坐到車裏只有兩個人後,林從沚‘噗呲’笑了。

“今天麻煩你了。”林從沚說。

“你跟我客氣什麽。”蕭經聞把自己側臉湊過來,“今天還滿意的話,獎勵一下吧。”

他原意是讓林從沚在他臉上親一口。林從沚沒他那麽純情,伸手将他臉掰過來,吻在他嘴唇。

那是他們的初吻。

晚上八點,警局路邊,瓢潑大雨,車廂後排。

林從沚學着電影裏的接吻畫面,摩挲他,連舔帶咬,把蕭經聞勾得神智不清。

那天,天邊的雷聲像悶在被窩裏的爆竹,和蕭經聞的心跳一樣,轟隆隆個不停。

這天,最後一點點殘陽離開塞維利亞,城市進入藍調時間,路燈年頭略久,閃了兩下才亮起來。

林從沚将他推開,從沙發站起來,喘地紊亂,意亂情迷地一路把他推去床上,壓住他,手掌壓在他胸肌上低頭又一次吻在他嘴唇。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蕭經聞對自己有一種病态的占有欲,他自己也不遑多讓,他對蕭經聞也一直有一種病态的征服欲。

吻得他已經反應明顯,夏季的西裝褲沒有任何遮掩能力。他去解蕭經聞的皮帶,這條是當初他送的,解得很快。

然而下一刻蕭經聞翻身壓過來,單手握住他兩只手腕,控制住他。

“我沒有時間了。”蕭經聞快速調整了一下呼吸,“別誤會,我不是不想。”

“……”林從沚也理智回籠,“哦,不好意思。”

“你道歉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林從沚喘着,兩眼不聚焦地看着他。

蕭經聞笑了下:“我得走了。”

他下床,趁林從沚還仰面呆呆地躺在床上,迅速換下西裝褲,套了條運動褲。接着邊穿T恤走到床邊,半蹲下來,在他額頭親了下,說:“我先走了,回國我來接你。”

“我送你。”林從沚撐着坐起來,自己深呼吸了一下,想讓自己平靜點,但沒什麽用。

蕭經聞瞄了眼他那兒,還鼓着,說:“別送了,你在這繼續呆會兒。”

林從沚“嗯”了聲,這種感覺時隔太久,一時半會處理不了自己的狀态,它壓不下去。

蕭經聞把行李箱合上,他叫的車去機場,時間差不多了。然而正準備最後說聲我走了時,聽見床上那人似是哽咽地抽了下。

他一愣,問:“你哭了?”

問完說了句“等我一下”,轉而就要打一通電話把工作推掉。

“不是!”林從沚咻地坐起來,“我沒哭,不至于,是窗臺上那盆花。”

他指向窗戶。

接着笑了笑:“去吧蕭總,多賺點錢,早日退休。”

蕭經聞看着他,認真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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