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林泠玉和Hannah在塞維利亞有個獨棟的兩層樓的小房子。房子不是非常大, 但在寸土寸金的歐洲,兩個人住已經足夠了。
——可是兩家人就略顯擁擠!
林從沚需要把酒杯舉過頭頂,穿過啤酒肚的舅舅和與之不相上下的Hannah的叔叔, 再跨過地上的柯基,把不知道誰家孩子的嬰兒車挪過去,終于來到他媽媽旁邊。
“呼。”林從沚感覺剛剛澡算是白洗了,“媽。”
“嗯?”林泠玉正在廚房水吧臺招待朋友,“喲, 你看着紅光滿面的!”
“您這空調太虛了,我這是熱的。”
“是人太多了, 不過空調也确實太舊。”林泠玉笑着說, “哈哈哈哈本來想讓兩家人錯開過來,結果同一天來了。你吃飽了嗎?要是呆着沒意思就出去逛逛吧,蕭經聞呢?”
“呃,可能在酒店吧。”林從沚清了清嗓子, “那個, 我明天穿哪套呀?”
他說着,把手機掏出來給他媽媽看相冊。他帶了兩套西裝過來,不知道穿哪套了。
林泠玉給他挑了黑底灰色豎條紋的那套, 同時偷偷告訴他, Hannah的哥哥會穿粉色西裝,到時候可以期待一下。林從沚笑起來,假裝懊悔說:“可惡,我也有粉西裝來的!”
“你是說背後有蝴蝶結的那套嗎,別裝了你根本不會穿出來。”
“的确。”林從沚點頭。
這是林從沚的一點小癖好, 蕭經聞有一條粉色腰帶,是他送的。有一回蕭經聞真的應他要求, 穿了那條粉色皮帶出門上班,有時候蕭經聞真的搞不清他和林從沚究竟誰更變态一點。
其實林從沚以前挺喜歡欺負他的。他們在一起的那年,也是嶼城降水量很強的季節。降水太多交通不便,有那麽幾天大家只能線上開會。
他在書房開視頻會議,林從沚偷偷捧着什麽東西,貓着腰溜進來,讓自己矮過鏡頭,鑽進書桌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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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院是個神奇的地方。
他們會畫畫、會裝修、會削眉筆也會攤面糊做煎餅果子。他們會在看病的時候精準地跟醫生說‘我的枕骨向下到頸骨很痛’,然後被誤以為是醫學生,再解釋自己是美術生。
所以那天蕭經聞在家開會,他維持着上半身巋然不動的得體狀态時,左手擱在膝蓋上,被林從沚在書桌下倒騰。
結果開完會手拿上來一瞧,左手五個手指甲被塗成了芭比粉,還伴有一些美麗的小白花……他那時候并沒有非常驚訝。
那時候他說:原來美術生的就業方向這麽廣泛,我把Gleam一樓大廳那個咖啡廳旁邊的空地劃給你做美甲去吧。
林從沚說好的謝謝蕭總,然後抱着他那個指甲油盒子就從書房跑了。蕭經聞最後确認了一下視頻會議已經離線,追出去,在客廳把他摁住。
林從沚以為他追過來是要自己給他指甲擦掉,沒成想這人把他摁沙發上說:就塗一只手算怎麽回事兒啊?給我兩只手都做了。
晚餐結束後兩大家子人一直在布置這棟小房子,林從沚在前院一起幫忙。氣球、彩帶、燈串,鄰居們也過來跟大家聊天、擁抱。
回去酒店後林從沚才看微信,蕭經聞發了幾張照片過來。發了他吃的晚餐,披薩和氣泡水,發了他住的酒店房間從窗戶拍出去的城市夜景。還有一張是對着電腦屏幕拍的,說忽然有工作,明天要跟公司開個線上會議。
林從沚回複:好,你忙你的。
由于時差,蕭經聞早晨七點起床和Gleam的幾個部門開會,一直到下午五點。所以第二天林從沚沒有再聯系他。
這天林從沚去拜訪了一位老師。
起因是他去林泠玉家裏吃早餐,早餐上大家在最後核對婚禮賓客的座位。看座位表的時候,林從沚發現了個熟悉的名字。
這位老師姓霍,是林泠玉的朋友,當初林從沚考美院的時候教過他幾個月,林從沚受益匪淺,決定今天過去問候一下他老人家。
老人家目前過着旅居的生活,獨身主義,為了參加婚禮這個月住在塞維利亞。媽媽告訴了林從沚他目前的住處,叫他買點甜品和香槟帶過去。
林從沚請老師幫他看了幾幅他最近的畫。翻看到蕭經聞倉庫裏那枚戒指的時候,霍老師有些意外:“我第一次見你的珠寶寫生。”
接着,他細細端詳了這幅畫,但由于是手機屏幕,他只能放大縮小這麽看。
最後霍老師的評價是:畫作是繪畫者的精神世界外化,你心裏如何想,就能畫出怎樣的線條,你藏不住。
林從沚失笑,問老師:可這是具象畫作,我看到什麽就畫出什麽而已。
霍老師搖搖頭,端着茶杯:你知道嗎,素描其實能夠看出固有色,學美術的人畫過無數顆蘋果,素描畫到最後,你甚至可以畫出紅蘋果、黃蘋果、青蘋果。
林從沚還是覺得有點玄乎,他又問霍老師:那這幅素描您看出什麽了?
霍老師不假思索:璀璨的。
璀璨的寶石,也是他璀璨的內心。
林從沚沉默下來,他沒法反駁。那天他看了Gleam離譜至極的倉庫,也看見了那些堆積成山的珍奇藏品的最上方,如惡龍般的蕭經聞。
“你還沒告訴我明天我坐在哪裏!”霍老師見他準備告辭。
“喔。”林從沚恍然,“您等一下我問問我媽媽。”
再見到蕭經聞是婚禮當天。
他狀态不是很好,Gleam的網拍項目碰到些阻礙,他一直在處理。
婚禮場地是公園裏,草坪上擺了花,不過今天風挺大的,而且場地空曠,林從沚只需要離那個花門遠一些就行。
別人參加婚禮,第一時間去看兩位新人,蕭經聞進來那個鮮花拱門後,第一時間在人群裏找到了林從沚。
他徑直走過來,同時整理了一下袖扣。他今天戴了林從沚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玫瑰騎士劍胸針。
這枚胸針有些氧化的痕跡,看起來并沒有被保存在某處,而是經常拿在手裏。
“你……”林從沚也看見他,以及胸針,同時表情乍然變化,震驚不已,“你這是怎麽了?”
“很明顯嗎?”蕭經聞無奈,“黑眼圈很重是不是?”
“是。”林從沚點頭,“我幫你……遮一下?”
“用什麽?”
“遮瑕膏。”
因為化妝師從馬德裏過來的車晚點了,今天太陽很大,林泠玉放了一些補妝的東西在他褲兜裏。
蕭經聞猶豫了下:“還是別了,就…就這樣吧。”
林從沚也沒再堅持,他指了指自助餐臺:“吃點東西吧,她們在那邊的房車裏做準備,等下就過來了。”
人越來越多,都是林泠玉和Hannah的親友們,他們之中有人認得林從沚,就過來打招呼。
婚禮上酒水充足,香槟和冰淇淋放在同一個大冰櫃裏,蕭經聞想找點純淨水都找不到。
“Hannah也是個酒蒙子。”林從沚捏着香槟杯,“所以這場婚禮上能入口的液體,可能只有化掉的冰淇淋。”
蕭經聞認命地點點頭:“我剛剛居然還想找杯咖啡。”
“那你有點癡心妄想了。”
“……”蕭經聞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在餐臺上拿了個盤子。
為了照顧賓客的妝面,婚禮餐臺上的食物都被切成了小塊,一口就能吃掉,避免弄花口紅。蕭經聞嘗到一塊口味不錯的mini三明治,于是又拿了一塊,很自然地喂到林從沚嘴邊。
他吓一跳,後撤一步,瞪他:“不是說好了偷偷的嗎。”
蕭經聞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塞進自己嘴裏,小聲道:“又沒人看見。”
他臉上沒表情,眼神卻幽幽的,竟有些委屈。林從沚就怕這種,閉了閉眼,說:“你忍耐一下。”
話音剛落,那邊兩位穿白婚紗的新娘下車了。樂隊開始演奏婚禮進行曲,大家主動站到花道兩旁,花童前邊兩個後邊兩個,撒着花瓣。
林從沚在人群裏看着他媽媽,媽媽笑得很幸福。今天室外溫度36攝氏度,一身板正的西裝,真的人都要烤熟了。
但都沒關系,今天他很開心。
賓客們盛裝出席,每個人都注視着她們,這是一場充滿愛意的婚禮,雙方交換戒指,親吻,抛出捧花。
他又想起昨天霍老師說的話,畫作是繪畫者的精神外化。他的确很少寫生珠寶,可能自己畫的時候沒有意識到,眼下再回想,他的确把那枚戒指畫得很亮。
在大海上漂泊的五年,他的畫作多冷色調,或者像海上殘月那樣的暗色。
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因為作息不規律,每每到太陽要落山了他才起床,所以寫生多半只能畫暗色的海。
但這理由站不住腳,他這五年的作品裏沒幾張是暖色。上一次到塞維利亞的時候他媽媽就問他,要不要就在這裏定居,和媽媽一起生活。
那個時候林泠玉是真的很擔心他,畫作太過壓抑。但林從沚是成年人了,沒法捆在身邊,況且林泠玉也明白,他需要自己面對。
林泠玉在和親友們擁抱,間隙裏看向他,朝他wink了一下,林從沚也wink回去。
大家在跟着音樂跳舞,他旁邊站着蕭經聞,蕭經聞正看着他。
蕭經聞忽然湊近過來,說:“你把我西裝外套撩起來。”
林從沚準備去餐臺吃點東西來着,剛轉一半身,聽他說這話:“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撩一點點。”蕭經聞解釋,“不是你想的那種。”
林從沚是有點好奇的,他四下看了看,大家要麽自己跳舞要麽圍着新娘。然後向他平移挪動一步,捏住蕭經聞的西裝下擺,掀開了一點……
“!”
先一驚,然後迅速捂住他前後衣擺:“你怎麽穿這條腰帶?!”
五年前他送給蕭經聞的粉色皮帶。
“嗯。”蕭經聞點頭,“不是說偷偷的嗎,你幹嘛摟着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