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妹妹的貞節牌坊

江晟年懶得再說原身多麽地渣,惡人有惡報,原身最後被得罪的人打斷四肢丢進糞坑淹死,下場之凄慘足令人拍手稱快。

而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擠掉渣男,挽救一樁樁憾事,讓世界充滿愛。

老李已經走上前,溫和地問:“年輕人,你站在這裏半天了,要是有什麽事,咱們到旁邊說?”

江盼兒剛出嫁一年,江晟年還不曾來過謝家,老李不認識他也是正常。

他笑着鞠了一揖,看起來也是風清月朗的好青年一枚。

“這位老伯,我是來找我妹妹的。”

老李一頭霧水,“你妹妹?謝家哪來的你妹妹,你是不是弄錯了?”

江晟年報上自己的姓氏名字,老李這才明白過來,只是江晟年在豐州臭名昭著,他也有所耳聞,一見之下有些難以相信。

江晟年看着老李。

眼前這位老人穿着略舊但幹淨的下人衣裳,鬓發斑白,已經上了年紀,除了瘸了一條腿,瞧着身子骨還挺硬朗,論面相亦是老實人的面相,就是有哪裏不對。

他不等老李說話,有些急切道:“煩請去我妹妹的院子通報一聲,我有急事。”

老李猶豫了一瞬,當初夫人身邊的婆子特地囑咐過,要是少夫人的哥哥找上門,先不要告訴少夫人,能用銀子打發的就把人打發了,若是不行,再禀明夫人做決斷。

可今天夫人帶着幾個丫鬟婆子去寺廟燒香拜佛,按照慣例今晚宿在那兒,而這位斯斯文文的青年并不像鬧事來的,饒是唯夫人之命是從的老李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了他。

江晟年對老李的心思再清楚不過,道:“這樣吧,老伯替我跟少夫人知會一聲,今年家父家母的祭拜事宜就在月中,我又剛過了院試,正好去祖墳祭祀先祖,諸如此類想與她商量商量,若是不方便,老伯替我呈一封信也好,我便回去了。”

老李聽了微驚,原來少夫人這位哥哥已經是秀才,聽說兩人是雙胞胎兄妹,那他今年也不過十七之齡,十七歲的秀才,在豐州也不多見,想他們老爺、少爺,都是二十幾才中的秀才呢。

他越想越覺得眼前的青年與傳言相去甚遠,何況人家為的又是已故雙親的祭祀事宜和中了功名的大喜事,不通報未免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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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夫人想必也是怕這人來謝家鬧事,既然人家沒那個意思,他便去通傳一聲,相信夫人也不至于因此責怪他。

他讓江晟年到門房裏等着,拖着腿往南院去。

早年他的腿并不如現在這般嚴重,走動時才能看出端倪,如今那條瘸腿明顯比另一條短了一截,走動的時候整個人晃動的幅度極大,但又奇異地平穩。

還挺費鞋的,江晟年笑笑。

他兩個月前就被傳送到這個世界,原身在江茂才的管教之下自幼讀書,倒也早早成了一名小童生,原身的功名就止步于此,而江晟年到這裏不久後就遇上三年兩次的院試,既然原身守孝期已過,本着物盡其用的原則,當機立斷去官府報了名。

穿梭于整條歷史長河,做了成千上百個任務,考個秀才又有何難?

眼下的世道有錢不如有權,考上秀才正是仕途掌權的起點,雖然江晟年現在身無長物,但就憑這個身份,謝家也不敢随意處置他。

江盼兒正低着頭繡一個鯉魚戲水的荷包,門外傳來丫頭紫藤的聲音。

“……少夫人在屋裏……你說誰?少夫人娘家哥哥來了?你……”

江盼兒手一抖,針紮到指尖,一按便冒出一個紅點,她匆忙吮了吮,放下手裏的針線,拉開門。

“紫藤。”她叫住這個自己親自挑來的丫頭,然後看向老李。

老李向江盼兒說明原委,低下頭等她的反應。

江盼兒眼神複雜,她是不願再見到哥哥的。

好不容易有了平靜安穩的生活,如今江晟年一來,不知又要橫生什麽波折,若是夫君還能體諒她,可要被婆婆知道了,必定要心生不滿。

但決口不見,她又于心不忍,沒想到哥哥竟然中了秀才,這也是一件大喜事,她心中多了幾分歡喜和期盼,莫非哥哥已經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

她穩了穩心神,對老李說:“煩請李伯把我哥哥帶進來吧,若出什麽事,自有我擔待着。”

她終究有些不放心。

老李像是完全不知情其中的恩怨,笑着應聲道是,轉身又出了院子,準備去叫江晟年進來。

江盼兒看着老李一瘸一拐的身影,不禁有些憐憫,“難為老人家了。”

紫藤瞅着老李的背影,一向活潑跳躍的人卻安靜地沒說話。

江盼兒看她一眼,紫藤欲言又止,“其實……”

江盼兒見她這般為難,便笑道:“不能說就別說了,我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紫藤心中一寬,為能遇到這樣的主子感到慶幸,喜道:“我去讓人燒壺茶,少夫人在這兒等會兒,等客人走了我再把府裏一些事講與您聽。”

江盼兒微微一笑,默認了。

她此刻也沒什麽心思聽這些,匆匆回房,從梳妝臺翻出幾件首飾,大多是娘留給她的,至于夫君送的,她還舍不得讓哥哥揮霍。

不管他今日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她能給予只有這些,大不了鬧個魚死網破,正好斷了自己的冀望和優柔寡斷,與哥哥老死不相往來。

她臉上帶着慷慨赴死的決心,然進了待客的屋子,卻看到江晟年正襟危坐在客座上,端莊清肅,和以前相比,竟像脫胎換骨了一般。

她一時都不敢認,在紫藤的小聲提醒之下才繼續往裏走。

江晟年站起來,朝江盼兒笑道:“妹妹,我來見你這一趟可不容易。”

他這一笑,嚴肅之色盡去,別有一股風流倜傥,十分吸引人。

江盼兒有些恍惚,記得小時候江晟年也會這般和她打趣,只是懵懂的時光一去不複返,誰曾想後來會變成那樣。

她一時還不能适應江晟年的轉變,略微僵硬地笑道:“哥哥言重了,聽說哥哥過了院試,恭喜了。”

江晟年笑着搖頭,等江盼兒坐下,才跟着落座。

紫藤偷偷打量江晟年,還以為會看見一個吊兒郎當沒正行的無賴,原來真人竟生得一表人才,她接過下人遞進來的熱水,給江晟年斟了一盞茶。

江晟年看她一眼,道了聲謝。

紫藤的臉被熱氣騰騰的煙霧熏得微微發紅,難得一聲不吭,拘謹地退回到江盼兒身邊。

“那哥哥接着還有什麽打算?”江盼兒見過江晟年之後,有些相信他已經吸取教訓,收了胡作非為的心思,情不自禁便替他着想起來。

江晟年心裏感嘆,這江盼兒如此重情重義,冷情如他也不忍心見到她那樣凄慘的結局。

“我想完成爹的遺願,參加下一場秋闱應舉,不然無顏回去見列祖列宗。”他說到這兒,眼中流露一抹悔恨。

江盼兒看得分明,心中微動。

走仕途自然再好不過,可江盼兒也清楚,讀書人本就不事生産,而讀書又極耗銀錢,她當初那些嫁妝想必已經讓江晟年全拿去還債了,他一沒做生意的本事,二定不肯自降身段找份營生,如何支撐得起流水一樣的花費?

她咬咬唇,見江晟年就要張口,心一提,莫非是要問她拿銀子?

她早做了準備,既然哥哥要走正道,她便不會吝啬那些身外之物,只要他能順順利利考上舉人,再娶一位好女子盡早成家,想來爹娘在地下也無遺憾了。

可若真從哥哥口中聽到那句話,她又難免失望。

江晟年未注意這些細枝末梢,自顧自道:“我聽說興州官府正廣招謀士,給的銀子頗多,我想祭完先祖就啓程去興州,一邊讀書,還能攢一筆去京城的路費。”

一聽這話,別說江盼兒,就是紫藤也白了臉。

“這可使不得!”江盼兒少有地急了眼。

興州自古是蠻荒之地,窮山惡水易出刁民,到了本朝多匪寇出沒,在山頭自立為王,與官府作對,如今廣召謀士便是想解決匪患。

但匪寇如何會講道理?別說去官府做謀士,像江晟年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一靠近興州地界就會被人抓上山,有命沒命都是個問題。

江晟年嘆了口氣,“妹妹放心,我自不會與土匪硬碰硬,便是被逮住了也會想辦法逃脫,你就別擔心我了。”

這世上江盼兒就只剩江晟年這麽一個親人,怎麽可能看他去送死,默默低下頭含淚不語。

紫藤躊躇片刻,湊到江盼兒耳邊小聲說:“少夫人,少爺前幾日不是說家裏缺個賬房……”

江盼兒微瞪她一眼,紫藤立刻止住話頭,失望地站直了。

江盼兒何嘗沒想到這個問題,可家裏的賬房管着整個謝家銀錢收支,出了一點差錯就不得了,更何況江晟年是她親哥哥,但凡夫人是個精明點兒的人,就不會答應。若她跟夫君說了,不過是讓他難做人,沒的夫人那裏還怨她挑撥母子間的關系。

江晟年聽不到主仆倆說了什麽,坐了一會兒就要告辭。

江盼兒讓紫藤拿出一個錢袋,硬塞到江晟年手裏。

“哥哥,這些首飾你拿去當了,想必還能支撐一陣子,去興州的事你先放放,未必沒有別的辦法,總之千萬不可不辭而別,否則我在謝家也難以心安。”

江晟年深深地看了江盼兒一眼,拿着錢袋走了出去。

紫藤已經被江晟年的風姿折服,喃喃道:“少夫人,您的哥哥是真的變了……”

江盼兒抹去眼淚,“浪子回頭金不換,他若再犯錯,我今生都不會再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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