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妹妹的貞節牌坊
楊大夫不是謝家的人,謝麟無權處置,便讓江晟年幫他把人押到官府,秉公辦事。至于玉茉,助纣為虐,謀害主子,被打了二十大板,扔到了柴房任她自生自滅。
江晟年避着人來到柴房,玉茉奄奄一息地趴在柴草堆上,渾身血跡斑斑,身下還有一灘惡臭難聞、深黑色的污血,聽說是硬生生被打小産了。
聽見開門的聲響,連動一動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
江晟年蹲下來,低頭看着她。
玉茉似乎感覺到來人的身份,竟突然有了力氣,極緩慢地把腦袋側過來,擡起眼皮,虛弱地看向江晟年。
她不可自抑地咳嗽幾聲,好像想說話,但張了張嘴,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江晟年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從身後取出一個皮水袋,小心地擡起玉茉的頭,喂她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
玉茉含淚望着他,“江少爺,楊大夫他……”
那天江晟年将她攔下來,她才知道原來她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計謀早就被人發現了,當場吓得渾身癱軟,顫着嘴唇跪下來,把所有罪過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江晟年的目标可不是一個小丫鬟,他是知道玉茉和姓楊的之間的私情的,一道出這個事實,玉茉驚駭之下身若抖篩,根本來不及思考江晟年從何得知這些,哭求江晟年饒楊大夫一命。
只是玉茉還挺護主,怎麽也不肯說出是林姨娘的指示,一個勁兒地道是自己替主子不平,自作主張下的藥。
江晟年深谙人心,知道玉茉到現在還指望着林姨娘成全她和姓楊的,只要林姨娘屹立不倒,念着她把所有罪過攬下的份上或許還能救他們一命,可要是林姨娘都出了事,自然顧不上兩人,那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當時笑着把林姨娘早已經和娘家兄弟串通、準備送兩人出城的時候殺人滅口這個秘密告訴玉茉,玉茉一下子愣住了。
其實玉茉從來沒有完全相信過林姨娘,如今被江晟年這麽一說,一下子就動搖了,她開始不停地聯想之前林姨娘一些奇怪的舉動,比如突然把多年未見的娘家兄弟叫到家裏說話,還給了他們一筆銀子,比如前一陣還總回避讓她出府的話題,今天卻突然答應了,諸如此類。
而江晟年又輕易地說出林姨娘娘家兄弟的名字、住處,就連他們在外欠了多少賭債都一清二楚,玉茉終于相信江晟年并沒有騙她,林姨娘的确早就存了将她和楊大夫置于死地的心思。
江晟年見火候差不多,許諾只要玉茉按照他的要求做,并到時候站出來指認林姨娘,他就托人和官府的人說說好話,讓楊大夫少受點苦,玉茉只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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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同意又能怎樣?她肚子裏已經有了楊大夫的孩子,瞞着所有人不敢說,只堅定了跟楊大夫的心。林姨娘那邊她已經信不過,事跡又已經敗露,除了相信江晟年,她沒有別的出路。
江晟年也沒讓她做什麽,只是要求她按照與林姨娘的計劃辦事,并把這一切全都告訴他,等林姨娘的毒計被拆穿,就是她真正派上用場的時候。
如今事情解決了,江晟年遵守約定,同時也是為了某個目的,來看看玉茉。
“你真想知道?”他挑眉,嘴角有一抹冷靜的笑意。
他剛把姓楊的送去官府,還叫上了馮靜書——縣令是馮靜書親舅舅,有他在自然好辦事多了。
他當初答應玉茉,到官府通融好讓姓楊的好過一點,反正好話是說了,銀子也給了,至于人家到底怎麽處置,是否刑訊逼供,是杖責、□□還是流放,可不關他的事了。
想到姓楊的的反應,江晟年看着玉茉的眼神裏突然多了幾分可憐。
玉茉嘴裏發出的聲音低若蚊吟,仍是央求:“求您,告訴我吧。”
“你這位楊大夫說,都是林姨娘指示你用了美人計蠱惑他,以至于他在你的唆使下昏了頭。這件事你和林姨娘是主犯,他只是幫兇,要縣令明察秋毫……”
玉茉臉上僅剩的一絲血色褪去,蒼白得毫無生氣。
當初明明是楊大夫借來東院看病的機會屢番向她示好,她那時年紀小,不知道什麽是情愛,還天真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林姨娘,想讓林姨娘出面制止楊大夫的騷擾。
沒想到林姨娘知道後不僅不曾阻止,反過來給楊大夫提供二人獨處的機會,還暗示玉茉楊大夫的老婆早就沒了,如果能跟了楊大夫,以後她就是正經人家的夫人,勸她好好把握。
玉茉被說得心動,一個是被林姨娘指給家丁世世代代做奴才,一個是做什麽都能自己做主、自由自在的正常人,天平會傾斜向哪方已經不言而喻了。
而且楊大夫并不算老,模樣斯文,她還有什麽好挑的,于是沒怎麽掙紮就和他私通,越到後來越真情實意。
她現在總算明白了,林姨娘故意讓她和楊大夫有私情,然後利用他們兩個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林姨娘,她根本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身下那灘血似乎在提醒她,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連這條卑賤的命,也要交代在這裏……突然間,她在心底對林姨娘生出莫大的怨恨,林姨娘是主子,她是奴才,她當初也不想做,可林姨娘多得是讓她服從的法子,何曾給過她拒絕的機會!
此時此刻,她什麽感覺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願望,就是讓林姨娘落得一個比她還凄慘的下場!都是奴才出身,一個不過被主子看上也成了主子,骨子裏不還是賤!她今天就是死在這個破柴房,也要化作厲鬼讓林姨娘夜夜不得安眠,讓她嘗嘗真正痛苦的滋味!
江晟年不管玉茉是被逼還是自願,她害江盼兒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他也不會同情或憐憫這個被命運玩弄在手掌心的女人,但他可以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給自己出口氣。
“你想活下去嗎?”他輕描淡寫地問。
玉茉一愣,呆呆地看着江晟年。
江晟年擡眸:“東院只要一個下人,沒人想去伺候林姨娘,你想嗎?”
玉茉眼裏燃起一束希冀的火苗,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擡起血跡未幹的手指死死抓住江晟年雪白的衣角,喘着粗氣說:“我想,我願意,讓我去吧,求您。”
江晟年笑了,把門外伺候的人叫進來,讓他們把玉茉擡到下人房裏修養,等身子稍微好一點再去東院,到時候誰折磨誰,就看她們各自的本事了。
且說江盼兒那天被吓得昏厥過去,直到傍晚才醒過來。
謝麟心疼不已,将來龍去脈全盤托出,江盼兒雖然驚出一身冷汗,但沒多久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只要沒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就好。
她沒問謝麟是如何處置的林姨娘和楊大夫,卻在聽到謝麟要把謝珍交給她撫養時吓了一大跳。
“謝珍已經八歲了,不是不知事的幼兒,如果知道他娘的遭遇和我脫不了幹系,如何能認我這個嫡母?”
她沒說的是,謝珍那種狂暴易怒的性子,她管教不來,更不想管教。
謝麟此時也覺得有些不妥,但話都說出去了,便道:“行不行等他過來了再說,你放心,如果他敢沖撞你,讓下人逮住揍一頓就是,無需顧忌,只要別打死就行。”
江盼兒又氣又好笑,“這是你兒子,是謝家的小少爺,我可不敢随便處置,下人們就更不敢了。”
謝家的下人見了謝珍這個小魔頭只有躲的份,還揍一頓,聽着就不是靠譜的話。
謝麟哼笑一聲,“那要是我讓你處置呢?我是他老子,他再霸道張狂,還能在我面前混賬不成?”
江盼兒索性不理他,低頭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
謝麟神情頓時柔和下來,大手覆蓋上去,輕聲細語道:“等你給我生了兒子,我一定給他請最好的先生和武師,讓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
江盼兒終于笑了,憧憬道:“人家都說外甥像舅,将來我們的孩子能像哥哥一樣,我就滿意了。”
謝麟撇撇嘴,“你哥以前幹的混賬事還不夠多?怎麽不說讓他像我呢?”
江盼兒笑着白他一眼,“哥他已經改了,你怎麽還揪着以前的事不放?那就又像舅舅又像爹,這麽說你高興了吧?”
謝麟看起來還是不大得勁,不過一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能有他和盼兒的孩子,他什麽不滿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