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妹妹的貞節牌坊

“吳媽,你和劉媽準備一下,明天去觀音寺拜一拜。”謝夫人從佛堂緩步走出來,将手裏佛珠捏得極其用力。

這兩天她精神越來越差,一閉眼就是那張死不瞑目的臉,唯有在觀音佛祖面前,才能獲得片刻的喘息。

吳媽自然看出她臉色不好,二話不說開始收拾東西。

第二天,謝夫人就帶着一衆謝家的下人出發了。

與廟裏的老方丈論禪,下山的時候,謝夫人的臉色終于變得好點了,她坐在轎子裏,轎夫走得不太穩,她被晃得頭暈,正想讓外面跟着轎子的吳媽和轎夫說一聲,眼前卻突然天旋地轉,等緩過來的時候,轎子已經停了下來,只聽到外面一片混亂,似乎還夾雜着哀嚎聲。

她怒極,剛想大發雷霆,轎子的簾子突然被人掀開,老李那張黑黃卻帶着奇異潮紅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表情詭異狠戾,活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只聽老李從嘴裏冒出來兩個字:“□□——!”

謝夫人原本驚恐的臉徹底變成慘白,有人來抓老李,可老李如樹枝一般枯瘦的手就像長在轎子上,死死扒着,瞪着她。

“□□——!”

謝夫人透過老李,看到很多看不清面目的男男女女探着頭看她,竊竊私語聲如同驚雷般在耳膜上敲擊,此時此刻她恨不得馬上死了,也好過被這群下賤的人圍着看笑話。

她額頭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嘶吼:“把人拖走,起轎——!”

吳媽和劉婆子被看熱鬧的平頭百姓擠開了,焦急地看着那頂小小的轎子淹沒在人群。

——“這是謝家夫人吧,那老頭是怎麽回事?”

——“你沒聽見他之前說,謝夫人守寡沒多久就勾引他兒子,後來為了掩人耳目,還把他兒子滅口了!”

——“這種話怎麽能亂說?那老頭是什麽人,他說的話能信不?”

——“人家是謝家的門房,都幹了幾十年的老人了!聽說他兒子以前在謝家做賬房,跟謝家少爺一起長大的,倒是一表人才,後來突然傳出來掉井裏死了,我看那老頭說的沒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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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說了,那謝老爺走的時候謝夫人才二十幾,能不想男人?你看那些寡婦,私底下有幾個幹淨的?這謝夫人我以前見過的,反正不是安分的主兒。”

——“跟賬房亂搞也就算了,可殺人滅口就不是人該幹的事兒,虧她還整天往寺廟跑,原來是幹了虧心事,怕鬼上門。”

……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謝家的下人全都沖上來要把老李拖走,可老李就是一動不動,謝夫人終于受不了了,她倉促地沖出轎子,瞬間被人群包圍,還有人指着她的鼻子罵她“□□”、“蛇蠍心腸”……

踉踉跄跄走了幾步,她狼狽地跌倒在地,身上、頭上被人踩了好幾下,耳邊嗡嗡作響,頭痛得幾乎就要炸開……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暈了過去。

謝夫人瘋了。

謝麟回來的時候,發現路邊的人都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像是看笑話,又像是憐憫,總之搞得謝麟火氣很大。

進了謝家大門,一個下人的人影都沒見着,謝麟的怒氣瞬間上升到了最高點,身邊的小厮瑟瑟發抖,不敢說一個字。

江盼兒剛從西院出來,快到南院的時候,和謝麟迎頭碰上。

謝麟有些急躁地問她:“你去哪兒了?我剛剛在南院沒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急嗎?”

江盼兒靜靜地看着他,良久之後,上前展開雙臂抱住他,輕嘆了口氣。

謝麟是第一次看到江盼兒在外面和他如此親密,心境漸漸平和,低聲問:“為什麽嘆氣?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江盼兒說:“你去西院看看夫人吧,我在南院等你,如果你還有心情,我想告訴你一個不太合時宜的好消息。”

謝麟眼中滿是疑惑,在江盼兒的目送下去了夫人那裏。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出來了,面無表情地回到南院,江盼兒就站在屋子門口,微風拂過她白色的裙擺,讓她看起來想要乘風歸去。

謝麟一慌,沖上來抱住江盼兒,嘴裏不停地低喃:“你別走……你要是敢抛下我,我一定會死的……”

江盼兒笑着讓他把腦袋埋在她懷裏,語氣極盡溫柔:“別壓到我們的孩子。”

謝麟猛地擡頭,虛無的眼神漸漸聚焦,終于有了人氣。

好事不出門,不停地有謝氏族人上門拜訪,見到謝夫人的模樣都帶着受驚的神色走出來,逢人便搖頭。

——“徹底瘋了,見人就又抓又咬,那兩個婆子臉上脖子上都是傷,有一個臉上還被咬下一塊肉,那慘叫聲,太滲人了。”

經族裏長輩商量,決定把謝夫人關到祠堂後面的小院子裏,她把謝氏的臉都丢盡了,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至于吳媽和劉婆子也一同關進去照顧謝夫人,哪天謝夫人沒了,就是她們的解脫之日。

謝家經歷了這一出變故,足足過去小半年才漸漸平息種種負面影響,而此時江盼兒已經近臨産期,謝麟極力逗江盼兒開心,生怕她心情一郁悶,對接下來生産不利。

“珍少爺?”靈鵑把手攏在嘴邊,四處尋找謝珍的蹤跡。

如今謝麟已經是謝家的老爺,謝珍的稱謂也改了,就是性子沒一點兒長進,十分讨人嫌。

紫藤陪着江盼兒在花園散步,聽江少爺說這樣有利于順産,紫藤自然是相信他的,一絲不茍地堅持每天陪江盼兒慢走。

見到靈鵑,紫藤叫住她:“靈鵑,找珍少爺呢?”

靈鵑忙朝江盼兒道了個萬福,“夫人。是啊,珍少爺放下書箱就不知道去哪兒了,真是急死我了。”

江盼兒腆着大肚子,柔聲安慰道:“總是在家裏的,眼看天快黑了,你回去看看,沒準兒人已經回去了。”

靈鵑苦笑:“若真是這樣那就好了。”

江盼兒還想說什麽,眼波一流轉,卻看到謝珍從遠處走過來,不由得道:“看,這不是珍少爺嗎?”

她的笑容還來不及展開,漸漸轉化為驚愕。

謝珍開始跑起來,紫藤站在江盼兒身前護住她,一邊緊張地盯着謝珍:“他要幹什麽?怎麽這麽吓人?”

靈鵑也覺得哪裏不對勁,繃緊了神經上前,想要叫住謝珍:“珍少……”

可謝珍直接越過她,朝江盼兒跑過去。

江盼兒莫名害怕,護着肚子不停地往後退。

謝珍邊跑邊笑,揮舞着拳頭:“師傅剛教了我一套拳法,我耍給夫人看——”

話音剛落,他已經跑到江盼兒身前,一拳朝江盼兒高聳的肚子打去。

“啊——!”

一聲高昂的痛叫,卻是從謝珍口中發出來的。

江晟年捏着謝珍的手腕,一腳把他踹翻在地,然後去看江盼兒的情況。

江盼兒受了驚吓,抱着肚子,眉頭皺得極緊,嘴裏溢出幾聲微弱的痛哼,這時謝麟也趕到了,見此情狀,立即将江盼兒打橫抱起來,又穩又快地往南院走,離開前丢給江晟年一句話。

“替我教訓那混賬東西!”

謝珍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江晟年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眼中有光芒閃過。

謝珍沒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江晟年停下腳步,然後聽到靈鵑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晟年,“江少爺,我知道珍少爺躲哪裏去了。”

平時謝珍藏身的地方就那幾個,最喜歡去的卻是一棵長得極高極粗的百年老樹。

最開始的時候,下人們找遍了謝家每個角落都找不到謝珍,後來知道了那棵樹,每次只要去那裏,多半能看到謝珍的身影。

江晟年笑笑,“那就麻煩靈鵑姑娘帶我去了。”

靈鵑臉一紅,在前面帶路,等到了那棵樹下,江晟年擡起頭,果然在七八米高的樹枝叢中看到了一抹衣角。

靈鵑心中有一絲快意,當初謝珍調戲她在西院唯一的小姐妹,害她至今時不時做噩夢驚醒,今天終于出了一口氣。

江晟年不知道以謝珍的體型是如何爬上去的,但他總得想辦法把人弄下來。

“你去南院問老爺,該怎麽辦。”

終究是謝麟親生的兒子,再頑劣也不該他出手把人弄傷,免得将來謝麟恨他,最後波及江盼兒。

靈鵑領命離開,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

謝麟當時正急着等産房裏江盼兒的消息,聽她說完氣到臉變形,怒道:“把樹燒了,我看他下不下來!”

她把謝麟的話轉告給江晟年,江晟年淡道:“那就燒吧,等人下來了綁起來,等你們老爺發落。”

說完他就走了。

靈鵑咬咬牙,看着樹上一臉得意的謝珍,一股突如其來的恨意湧上心頭。

謝麟聽着産房裏接連不斷的哀叫,心都縮成一團,只能來回踱步緩解焦慮。

下人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老爺。”

“有什麽話快說!別支支吾吾的!”

“珍少爺從樹上摔下來了,腿摔斷了!”

謝麟腳步一停,“什麽?”

下人欲哭無淚,“老爺,您要不去看看?大夫說珍少爺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謝麟握緊拳頭,狠一跺腳,急道:“去看看!”

他剛拔腿要走,屋子裏突然傳出穩婆的驚叫,緊接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屋裏端出來,謝麟再沒有心思管那個孽子,沖進産房,不顧女人們的驚慌,直到江盼兒為他生下一對龍鳳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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