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攝政王的白月光

離滴血認親之風波過去了幾天,一切看似風平浪靜,底下已是波濤暗湧。

江允玠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紮馬步練功,天亮後去南書房跟着大學士讀書,下午則由武将教他騎射,沒有一刻松懈。

這日,他連午膳都沒用,在射箭場用足吃奶的勁拉開弓,究竟人太小力氣不足,加上之前的練習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為他量身打造的小箭剛離弦,就失去後勁落在不遠處。

江允玠頗為受創,讓侍衛再拿一根箭來,接着練習。

侍衛們覺得奇怪,這兩天小皇帝異常地刻苦認真,好像卯着一股勁兒似的,讓人有些慌。

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不能問什麽,就當是小孩子鬧脾氣,全順着皇帝行事。

不過今天未免有點誇張,習武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何況皇帝才六歲,如何經受得住這般強度的練習,若是傷了胳膊傷了腿,他們這些人就慘了。

“皇上,要不您先把午膳用了,等力氣回來了再練,想必事半功倍。”侍衛弓着腰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

“朕不吃,都給朕滾遠點兒!”江允玠鼻翼翕張,氣憤地喊道。

衆侍衛面面相觑,總不能把皇帝打暈抗走,只好退到一邊,焦躁地看小皇帝自我折磨,直到看見一道高大身影漸漸靠近,頓時像見到救兵似的鞠躬就要行禮,卻被那人止住,悄悄閉上了嘴。

江允玠再次拉開弓,手臂不停地發抖,酸疼得他快要哭出來。

可是再累他也要堅持,他要比那個人厲害,才能将他扳倒,為父皇洗盡恥辱!

一只手突然從頭頂落下,輕而易舉地從他手裏搶走弓箭,江允玠怒而擡頭,卻見那人輕輕松松地拉開弓,“咻”的一聲,在他手裏軟綿綿的小箭突然有了劈波斬浪的氣勢。

“砰——”

箭頭深深釘入箭靶紅心,箭靶搖搖晃晃,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沖力,朝地面倒了下去,而緊接着,那支箭的箭身突然像內部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橫沖直撞一般,“咔嚓”,應聲從中裂開兩半,

江允玠嘴巴張大,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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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晟年微微一笑,“皇上,您的箭綿軟無力,與您射箭的技術無關,而是您年紀尚幼,手臂力量不足、重心不穩的原因,若皇上想像我一樣,最好多吃點飯,力氣大了,自然箭就射得遠了。”

江允玠全身的血都往臉上充,對江晟年的話既感到恥辱,又無力反駁,心情相當複雜。

江晟年讓侍衛開路,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餓肚子極傷元氣,長此以往必對身體造成損害,且不可複原,到那時皇上再怎麽刻苦練習,都無其他人十分之一的成果,所以,還請皇上快去用午膳吧。”

江允玠雖不情願,但江晟年當年是赫赫有名的戰神,在沙場上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剛才那一箭便是最好的證據,他不敢不聽他的話。

憋着氣回到自己的宮殿,看着宮人呈上來的珍馐佳肴,江允玠摸摸自己的肚子,聽見肚子裏發出咕咕的叫聲,突然前所未有地有胃口。

莫名記着江晟年說的話,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飯。

入夜,江允玠将李進忠叫進來,板着小臉問:“你可見過攝政王上陣殺敵的樣子?”

李進忠一頭霧水,“這……奴才不曾見過。”

“沒用。”

“……”

李進忠覺得很冤枉,他就是一去了勢的老太監,自從十二歲那年進宮就沒出過這道宮門,他又沒千裏眼,見過就怪了。

江允玠繼續問:“那百姓是不是都很愛戴他?”

李進忠不知道小皇帝到底想幹什麽,回想他今天一天的舉動,加上此時此刻問話的語氣,只覺得反常,所以眼下他是該說攝政王的好話呢?還是用力抹黑他,才能讓小皇帝滿意?

伴君如伴虎,即便眼前還是只幼虎,他也不敢随便糊弄。

“這個,應該還好吧,百姓們自然更加愛戴皇上。”

江允玠瞥他一眼:“他們憑什麽愛戴朕?朕只是一個傀儡,從未做過為民謀福的好事,而攝政王用兵如神,鎮撫北方四十一州,平定異族之亂,他們應該愛戴他才對。”

李進忠心裏直叫苦,雖然小皇帝說的是事實,可他要是真順着他說了,那這幾十年就白活了。

“百姓們愛戴攝政王是因其戰功赫赫,愛戴皇上卻是因為皇上乃天子,即天命所歸,老天下的旨意讓皇上成為天下之主,百姓對您不僅是愛戴,更有畏懼,自然不一樣。”

江允玠默然不語,片刻後道:“那你與我講講你知道的和攝政王有關的事。”

李進忠察言觀色,終于明白江允玠今天是被攝政王的英姿折服了,也不再收着,倒豆子似的把攝政王當年的英雄事跡娓娓道來。

江允玠聽得認真,但過了一會兒卻突然發怒,将李進忠趕了出去。

他跑進寝殿,踢掉靴子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憤恨地想:雖然江晟年武功厲害,但不過是一個只會舞槍弄棒的粗人,哪裏比得上他的父皇溫文儒雅,風度翩翩。

他才不是江晟年的兒子,就算母後承認了,他也不會承認的!

懷着這樣的念頭,江允玠漸漸有了困意,就這麽和衣趴在龍床上睡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不論江允玠練習射箭或打拳或舞劍,江晟年都會出現,耐心地提點他,比教他的老師講得明白多了,幾乎江晟年随便說幾句,就能讓他領會這樣東西的精髓所在。

不僅如此,江晟年每樣武器都使得出神入化,令江允玠眼花缭亂,心生向往。

他終究是個六歲男孩,天性中有着崇拜英雄的本能,在擺脫不了對江晟年仇恨的同時,也漸漸地開始折服于江晟年的男兒氣勢之下,兩相矛盾,卻只能任這兩種情緒在心裏沖撞,難以決出勝負。

他偶爾看着江晟年如劍出鞘般的骁勇風姿,會覺得他是他的兒子這一點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可這種念頭一旦出現後,他就會在內心自我譴責,他怎麽能這麽想?難道就因為江晟年對他好,他就把父皇抛到腦後了嗎?

更何況,江晟年對他如此殷勤,還不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他的兒子,如果沒有這層關系,他才不會這麽關心他。

總之,他決不能叛變他的父皇,不管江晟年怎麽做,他都不能動搖。

一個月後,江允玠如往常一樣在武場等待江晟年的到來,然而等了一下午,都沒看到江晟年的人影。

江允玠頓時有些失落,心不在焉地跟着武師練完,就慢吞吞地回去了。

連續好幾日,江晟年都沒有再進宮,讓李進忠去打探,卻說是江晟年惟一的嫡子騎馬不小心摔了,所以無心再來監督他習武。

江允玠這才想起,江晟年還有一個兒子,比他還小了兩歲,叫江灼。

得知這一點,江允玠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原本全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被分去一半,以前父皇誇獎別的皇子功課的時候,他也是這麽不高興。

江允玠郁悶了一會兒,打起精神繼續紮馬步。

而這段時間,整個攝政王府上下都因為江灼從馬上摔下來的事混亂不已。

江晟年看着下面跪着的小厮丫頭厲聲道:“叮囑你們無數次,沒有我在不可讓世子騎馬,你們一個個倒好,不僅不阻止他,還将他抱到馬上,若不是胭脂性情溫順,世子不曾受重傷,不然你們都別想直着從這裏出去!”

下人們哭喪着臉紛紛求饒,世子爺受傷的确跟他們脫不了幹系,當時世子爺苦苦央求讓他到馬背上坐一會兒過過瘾,大家都覺得胭脂這匹小母馬與世子爺親近,只要他們盯緊了,應該不會出事,于是就讓世子爺坐上去了。

沒想到胭脂突然受驚,踢踏了一下,世子爺沒坐穩,下人們反應不及,眼睜睜看着世子爺跌到地上,好在胭脂通人性,沒有将馬蹄踩踏在世子爺身上,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就不用活了。

江晟年冷着臉責罰了他們,然後去了江灼的屋子。

明玉找了一把凳子坐在床邊看着江灼的睡顏。

小小的人胳膊上愣是幫了固定骨頭的木板,看起來又可憐又有點好笑,可目光一觸到白嫩小臉上那幾道淚痕,明玉還是心疼極了,想到當時的場面就一陣後怕。

江晟年走到她身後,一手放在她肩上,緩聲道:“小灼不會有事的,正好讓他吃點教訓,以後就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明玉擡頭含淚看他:“你倒說得輕松,到這時還惦記着什麽教訓。他這麽小,再懂事也會有好奇心,難道摔下來是他的錯?”

江晟年讨饒道:“好好好,說到底是我的錯,怪我當時不在小灼身邊,不然也不會遭這罪。”

“本來就是。”明玉小聲嘟嚷道。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麽說是冤枉江晟年了,可她知道江晟年這一個月來每天進宮監督小皇帝練武以後,她實在憋不住心裏的百般猜疑,若不是這回自尊心占了上風,不肯示弱,不然早就把不滿宣洩出來,要江晟年解釋了。

江晟年沉默半晌,突然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将來,我愛你和小灼,只愛你們兩個。”

明玉一怔,呆呆地看着江晟年的眼睛,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江晟年輕笑一聲,“我可只說一遍,沒聽清也不行。”

明玉撅噘嘴:“一遍就一遍,反正我聽清楚了。”說完,嘴角已經情不自禁地上揚起來。

江晟年見她這般,內心柔軟。

時間一下子進入到九月。

江灼的小胳膊還固定着,不過骨頭已經長上了,聽大夫說并不影響今後行動,這下明玉總算放下心,只是嚴格禁止江灼再去看那匹從小紅改名為胭脂的小母馬。

江灼委屈地來找江晟年哭訴。

“爹,娘不準我看胭脂,可胭脂是我的馬,我說過要好好照顧它的。”

江晟年故意板着臉:“它把你從馬背上摔下來,你還照顧她?”

江灼跺腳:“這不是它的錯,不是它故意這麽做的。”

“那就是你的錯喽?”江晟年好整以暇地說。

江灼為了自己的馬真是豁出去了,用力點點頭:“是!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聽爹的話,害自己受傷,還害娘擔心,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

江晟年滿意地點點頭。

“既然知道自己錯了,是不是該有懲罰?”

江灼頓時結巴起來,“啥……啥懲罰……”

“罰你一個月裏不能看望胭脂,再犯第二次就三個月,事不過三,再來一次你這輩子都別想碰馬了。”

江灼慌了:“不要啊——”

“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就算你是世子也不能例外。你知道因為你的任性,你身邊伺候你的那些人也逃不了懲罰,你是主子,他們不敢違逆你的命令,所以你做事之前更該好好想想,會不會因為你的問題牽連別人。”

這些話對江灼來說還是太深奧了,但他隐約能明白他爹的意思。

“爹,小灼記住了,一個月以後小灼再去找胭脂。”

江晟年終于笑了,欣慰地看着江灼透着堅毅的小臉,朗聲道:“走,爹帶你逛街去。”

江灼眼裏射出興奮的光,跟着江晟年來到京城最繁華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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