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攝政王的白月光

“江灼,你把《勸學篇》當着大家的面兒背一遍。”

馮大學士手裏拿着戒尺,擡眸看了坐在最前面的江灼一眼。

他是所有人裏面年紀最小的,其餘大臣家的公子至少六歲,最大的也有十二,這會兒就他一個小小的坐在凳子上,腳都碰不到地面,看起來又可愛又逗趣兒,連馮大學士都忍不住多點他幾回。

可江灼一點都不開心。

其實背書有什麽難的?他只要從頭看上兩遍,就能背個**不離十,可他就是拖着不肯備功課,所以馮大學士讓他背書,他只能滿臉糾結地伸出嫩呼呼的小手,抱着僥幸心理看着他:“先生打輕一點兒。”

馮大學士立馬知道他又沒好好準備,吹起胡子:“你這是第幾次了?不把先生的話當回事!輕一點兒?罰就是罰,沒有輕重!”

眼看戒尺裹着風就要落到江灼手板上,其他孩子都吓得閉緊眼不敢看,旁邊李尚書家的公子忙說:“馮先生,江灼昨天發燒了,所以才沒背書,先生這回就原諒他!”

“是啊,江灼已經很用功了,他年紀小,背得比別人都慢,都急哭了。”

“先生……”

大家叽叽喳喳的聲音開始響起來,都是為江灼求情的。

為什麽大家都肯為幫江灼說話?因為他聰明伶俐,是大家枯燥學習生活裏唯一的開心果,大家沒事就想去逗逗他,而且他還不會生氣,對比他年紀大的小公子們乖乖叫哥,讨人喜歡極了。就連一開始家裏叮囑過離江灼遠點兒的孩子們,最後也喜歡和江灼一起玩。

不過,大家始終記着江灼是攝政王唯一的兒子,不敢對他有冒犯的舉動。

當下,江允玠見所有人都圍着江灼轉,忍不住站起來,“朕會背《勸學篇》,先生考我。”

馮大學士既為天子師,自然不會畏懼皇帝,道:“那就請皇上默寫一遍《勸學篇》,讓我看看皇上的字練得如何了,至于江灼,罰站到下課。”

江灼吐吐小舌頭,像一棵小樹站得筆直筆直。

江允玠對江灼略有不屑,拿起毛筆,舔舔筆尖,就開始在紙上默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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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灼湊過去看了一眼,察覺馮大學士瞪他,連忙又站直了身體。

等江允玠默寫完,馮大學士拿起那張紙看了看,看表情應該還算滿意,“不錯,看來皇上是下了苦功。”

江允玠面龐依舊緊繃,但眼神已經松懈下來,他廢寝忘食地讀書練字,就是為了獲得先生的認可。

他是皇帝,功課學問也要是最好的。

但他還是忍不住拿自己和江灼對比。

不得不承認,江灼看起來是挺機靈,就是一讀書就坐不住,聽說他認真背課文的話,兩遍就能倒背如流,大家都說他是所有人裏面最聰明的。

江允玠心中不服,一心要超過江灼,還要把他遠遠抛在身後,這次他得到了先生表揚,江灼卻被先生罰站,江允玠心裏自然是得意的,就是偶爾一眼見江灼無所謂的樣子,還是會忍不住生悶氣。

等下了課,江灼走到江允玠身邊,“皇帝哥哥,先生說你字寫得好,那你能不能讓我看看你默寫的東西呀~”

他這麽叫完全沒錯了,江允玠的确是他的堂哥,他爹還是江允玠的叔叔哩。

而他主動找江允玠,不是真的想看什麽文啊字啊的,就是覺得江允玠平時都不說話,好像從來沒有開心的時候,雖然別的哥哥說那是因為他是皇帝,必須擺出威嚴的樣子,但他還是覺得這個堂哥活得很累,看起來有點可憐。

所以他同情心泛濫,忍不住多管閑事,想拉他這個堂哥跟他們一起玩兒。

江允玠卻怒瞪他一眼,對“哥哥”這兩個字莫名排斥,他沉着臉讓身邊的小太監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然後跳下凳子,昂首挺胸地走了。

江灼呆了一會兒,馬上又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他想,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這哥好像并不想理睬他,甚至有點讨厭他,那就算了,他又不想逼人家跟自己做朋友。

其餘幾個小公子湊過來。

“哎呀,當皇帝好拽呀,我以後可不想當他的侍讀。”

“你這不是廢話,皇帝就是天底下最拽的人,再說了,就你那功課,皇上才不會選你當他侍讀呢。”

“哼,小灼,你以後別去招惹皇上,雖然他是你堂哥,但他還跟你爹是死對頭咧,你要離他遠一點兒。”

江灼“啊”了一聲,“我爹怎麽是皇上的死對頭了,你亂說。”

“我沒亂說,是我爹告訴我的,因為你爹現在比皇上還厲害,皇上也怕你爹。”

“誰說的,皇上還打過江灼他爹的板子,還是皇上厲害……”

“你懂個p……”

小孩子叽叽喳喳讨論起來,一點兒也不知道說這些話嚴重的話是要被殺頭的,身邊的小厮們吓得魂都飛了,顧不上冒犯,忙不疊捂住自家主子的嘴,生怕被有心人聽去,拿來做文章。

江灼似懂非懂,但隐隐覺得他們說的不是好話。

臣子比皇帝還厲害,那不是馮先生口中的佞臣嗎?

當時馮先生還看了自己幾眼,表情有點奇怪,這會兒一想就有點理解了。

可是,他爹那麽好,跟馮先生說的那種人完全不一樣,他們一定是誤會了,反正他一點兒也不信。

江灼氣鼓鼓地回到伴讀們住的院子,遠遠地看見他爹的小厮就站在他的屋子外面,原本郁悶的心情一掃而光,歡呼一聲,游魚一樣躲開後面想要阻止他亂跑的侍從的手,咻的一聲沖進屋子。

江晟年正在喝茶,見狀放下茶盞,一把撈住江灼沖勁十足的小身體,把他抱到自己腿上。

“冒冒失失的,要是在宮裏沖撞了人,可就得打屁股了。”

江灼不安地動了動,好像板子已經打在自己屁股上似的,轉念想到剛才小夥伴們說的話,冷不丁道:“可是我是爹的兒子,除了爹娘沒人敢打我。”

江晟年聽出一點意思,輕笑道:“誰告訴你的?為什麽不敢打你?”

江灼撓撓腦袋,脆嫩的聲音不自覺變小了:“他們說爹比皇上還厲害,還說皇上怕爹,是不是真的呀?”

他心裏當然覺得他爹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但那不一樣,至于哪裏不一樣,他一下子還說不出來。

江晟年心裏明白江灼早晚要知道這些,便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全天下的土地都是皇上的,全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你、我,還有你娘,就是皇上的子民,所以必須聽皇上的話,唯他是從。”

“那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喽?”江灼期盼地看着江晟年。

江晟年笑了:“也不全是假的。皇上跟你一樣,還是個孩子,不能肩負起處理朝政大事的重任,只好讓爹暫時代替皇上做這些事,等皇上長大了,爹就要把這個權力還給皇上。”

江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所以他爹現在比皇上厲害,以後就不是了。

江晟年繼續說:“小灼也要記住,皇上雖然是九五之尊,但他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如果皇上犯錯,比一般人犯錯還要嚴重,所以大臣們聽從皇上命令的同時,也要監督他,如果他不能勝任皇帝之位,自然會有能做的人代替他。”

外面有他親信手下把守,江晟年毫不避諱地把這大逆不道的觀念灌輸給江灼。

江灼張大嘴,“皇帝還能換人做啊?”

江晟年點點頭。

“随便誰都可以嗎?”

江晟年用袖子擦擦他口水,“當然不行。豫朝江山是我們江氏祖先一手打下來的,從□□到先帝,到當今皇上,都是江氏血脈的傳承,所以,豫朝的皇帝只能讓姓江的人來做。”

江灼一派天真地問道:“那爹可以做皇帝嗎?”

如果只要姓江就能做皇帝,他爹又是受百姓崇拜的大英雄,沒理由不當皇帝呀!

江晟年垂下眼皮,輕輕拍江灼的小腦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皇帝不是說換就能換的,不然天下豈不是要大亂?除非皇上自己不想做皇帝,或是他犯了大錯,讓景仰他的百姓受苦,才能讓別人來代替他。”

江灼明白了,同時覺得他的皇帝堂哥更加可憐。

原來他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能一輩子把皇帝這個位子坐下去的,怪不得他那麽刻苦,什麽都要學得比別人好,一定每天都在擔心會被人搶走這個位置。

江晟年知道江灼的小腦袋瓜裏已經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讓他被一些封建愚昧思想所束縛,要是将來他真做了什麽,豈不是要把他當做仇人看待?

“這些都是爹和小灼的悄悄話……”

“我知道!小灼不會告訴別人的。”江灼捏住自己嘴巴,他又不傻,娘早就叮囑過他,在外面不能随便說話,不然會害了爹,害了整個王府,他記着呢!

江晟年忍不住摸摸他腦袋,心想有這麽一個兒子可真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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