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難平

從溫泉回來後,東方行一直黑着臉,一句話也不說,自己坐在床上打坐練功。秦見山自知理虧,小心翼翼地把不小心弄髒的衣服拿到河邊洗幹淨,又架起火來烤幹。

到了入睡時卻是避無可避了,屋子裏就一張小小的床,秦見山偷偷看了一眼東方行絲毫沒有轉晴的臉色,只能關好了門自己坐在桌邊,把燈芯撥來又撥去。

屋子裏的燈不停地閃爍,東方行緩緩睜開眼,看着這個仿佛做錯了事情等着被罰的男人,眼神閃爍了一下。片刻之後,東方行脫去外袍背對着秦見山躺到小床裏側,依然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秦見山偷偷看了東方行好幾眼,總覺得對方是默認讓自己上床睡覺的。他想了想,雖然東方行臉色一直很難看,但他也許只是不好意思?抱着這樣的想法,秦見山輕手輕腳地也脫掉了自己的外衣,吹熄燭火默默躺到床邊,規規矩矩地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在黑暗中睜着眼睛,連呼吸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東方行沒動,沒有因為秦見山自作主張躺上床而暴起,連呼吸的節奏都沒變。

在黑暗中靜默了約有一刻鐘,秦見山越想越覺得東方行默許了自己的放肆、又容忍自己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其實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愛意并不是無動于衷。秦見山于是決定破釜沉舟不破不立,他轉過身,悄悄将手搭在東方行的腰上。

東方行身體僵了一下,馬上便放松下來。

他果然不是無動于衷!秦見山備受鼓舞,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東方!”

聲音剛落秦見山便貼到了東方行背上,像在溫泉裏一樣和他之間毫無間隙,緊緊抱住東方行的腰,鼻尖在東方行的脖頸間蹭來蹭去。“東方,你知道的對不對?你一直知道對不對?”

東方行還是不回答,但也一直沒有阻止秦見山。“東方,我愛你!我終于又能擁抱你了,我愛你!”

秦見山抱住東方行連說了好幾句愛語,手差點又要探進東方行的衣服。東方行立刻抓住了秦見山的手,壓低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無可奈何,“你還要放肆?”

“不敢了,不敢了!”秦見山立刻收起自己的欲念,停了片刻又忍不住輕輕咬了幾口東方行的脖子和下巴。

東方行的呼吸急促起來,手上用力,再開口的話語帶着淡淡的威脅,“你屬狗嗎?”

“東方,我實在,太想你了!”秦見山壓抑了太久的思念和愛意無處訴說,滿腔的熱情都在東方行允許他的碰觸時開了閘。

“還不睡覺?”

“好!睡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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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都平靜睡去,秦見山的手依然被東方行緊緊捏住不曾放開。

東方行依然在卯時準時醒來,他沒料到的是秦見山也已經醒來,并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沒睡?”

“睡了,一想到你又睡不着,想多看看你。”

東方行不想理秦見山的瘋言瘋語,自顧自地起床去練功。但是秦見山就仿佛是一劑膏藥,貼到東方行身上就撕不下來,這一整天他都跟在東方行屁股後面,時不時就要抓一下手、偷親一口。

一開始東方行還勉強忍受着,後來實在受不了秦見山的糾纏,便義正言辭地警告了他。誰知道秦見山就是仗着東方行對自己有意,消停了沒多久又故态複萌、原形畢露。但是更過分的舉動秦見山還是不敢,他知道對于現在的東方行來說,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習慣。

又在山谷中待了幾天,秦見山依然是一無所獲,好在他已經并不着急了。他原意是要找到石盤并且毀掉它,但是既然現在的東方行也已經接受了他,師父那便也已經接受了他不再回去,石盤對他來說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這幾天山谷中的日子對秦見山來說簡直美滿得像在做夢,因此東方行說要走的時候他還有些依依不舍。秦見山當然希望東方行可以就此放下江湖恩怨、放下他的野心,但既然見過十幾年後武功天下第一的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秦見山自然也能想到東方行還要經歷什麽,他不想強求——不管東方行還要面對什麽、不管東方行要怎樣得到他的蓋世武功和權勢,秦見山都想陪在他的身邊。

回到平定州時已經七月中了,秦見山想着現在也許可以跟東方行一起上黑木崖,入了日月教才能随時陪在東方行身邊。但他沒想到,他把這個想法說給東方行聽時,東方行遲疑了片刻,随即說道他還是待在平定州更好。

秦見山不知道東方行的想法經歷了什麽變化,他對于入不入日月教已經無所謂了,只是不想跟東方行分開。

“如果你真這麽想,那便在山下等我吧,我可以跟童大哥一樣住山下。”

于是秦見山回平定州的小院收拾了東西,跟着東方行到了黑木崖山下,在童百熊的院子隔壁住了下來。

東方行說是可以住山下,但是上了山便三天都沒下山,童百熊家的下人說他也幾天沒回來了。因為不知道黑木崖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也絲毫沒辦法幫到什麽忙,秦見山便更是焦急。

直到第四天下午,那只灰色的信鴿才慢慢悠悠地飛回來,東方行潦草的字寫在一張小小的紙條上,說是有急事要去洛陽幾天,讓秦見山不要擔心。

此時此刻秦見山才覺得自己還不如住在平定州等着東方行。在平定州他好歹能去武館消磨一些時間,可是在這裏他每天除了等東方行就是等東方行,沒有任何事情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倒讓他更加地無所适從。

第二天秦見山就去童百熊家借了些工具,決定在院子後面開墾一小塊土地種花種菜,也許東方行回來看到會喜歡呢?

在童百熊家後院秦見山遇到了幾個風雷堂的兄弟,童百熊為人一向親和豪爽,教內的兄弟來他家喝酒聚會賭博都是常事,此時他不在家,這幾人便更加肆無忌憚。

“聽說了嗎?咱們堂主跟童長老現在可是樂不思蜀啊!”

“那可不!堂主前段時間去了浙江,想來南方的姑娘雖然秀美,始終不如我們北方的姑娘熱情如火,還是在洛陽玩得高興!”

幾人接着談論一些下流的話,不時發出笑聲。秦見山聽得直皺眉頭。

風雷堂的教衆看到一個身材魁梧、長相有些兇悍、滿臉戾氣的人越走越近,不約而同地拿起了手邊的兵器,但是那個人只是拱了拱手,壓抑着情緒問:“剛才幾位兄弟說到的堂主,可是東方行?”

“你是什麽人,敢直呼我們堂主的名諱?!”

秦見山不必再問了,剛才他們說的人,正是東方行和童百熊。他轉身大步向外走去,回到家牽過馬,飛快向洛陽奔去。

到洛陽時已接近亥時,逍遙閣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秦見山不知道他們能去哪兒逍遙快活,臨走時也忘了問風雷堂那幾人。他心裏有極強的預感,東方行現在就在此處。他心裏帶着一點忐忑,摸了摸信鴿的頭把它放出去,信鴿果然像有靈性一樣,直接把秦見山帶到了後院某處廂房。

東方行此時果然在逍遙閣的廂房中,他正在興頭上,一只鴿子停在窗棂上他根本注意不到。聽到敲門聲時,東方行依然不為所動,只是惱怒有人不開眼,在這個時候來壞了他的興致;敲門聲持續不斷地響,兩個花娘還在床上不停浪叫,東方行緩了緩,抓起幾枚金錢镖反手擲向門外。

終于那人不再敲門了,但是并沒有走開,東方行此刻可管不了那麽多,直到半個時辰以後終于盡興,才打發走了那兩個花娘,随意批了件外袍打開門。

看到門外站着的那個人,東方行這幾天的好興致才終于全部敗光了。

“進來坐。”

東方行坐在桌邊,自己倒了杯茶來喝,還好心幫秦見山也倒了一杯。秦見山站在旁邊,拼命壓抑着被欺騙、被背叛的怒氣,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死死盯着東方行。東方行喝完了茶又倒了一杯,把另一個杯子推到了秦見山面前。

秦見山終于動了動,右手快如閃電地捏住杯子,一用力便将杯子捏成了碎片,碎片紮進肉裏,鮮血和茶一起滴在桌上。秦見山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右手還是緊握着,力氣大得拳頭都在微微顫抖。

東方行揉了揉太陽穴,長出一口氣,随即拉過秦見山的右拳,輕輕拍了兩下示意他松開,幫秦見山把紮在肉裏的碎片拿出來。

秦見山手又顫抖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從痛到極致的麻木中恢複過來,一把揮開了東方行的手,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為什麽?”

長長的沉默籠罩在兩人頭頂,東方行被揮開之後沒有發怒,只是靜靜地坐着,過了好久才開口,“你總不會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吧?”

兩人一站一坐,秦見山根本看不清東方行的臉,聽到他這句話腦子仿佛在嗡嗡作響,許久才緩過勁來,發出了一聲譏諷的笑聲,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他真的以為,東方行會喜歡他;他真的以為,東方行允許他親近是因為喜歡他。

他以為錯了。

“你從頭到尾、一絲一毫都沒有喜歡過我?”

東方行依舊沉默,并且過了好久都沒有要回答的跡象。秦見山明白了,東方行可能是利用他,為了達到他的某些目的。

“我走了。”

秦見山站起身,有些僵硬地往外走,到了門口突然頓住,頭也沒回地說:“鴿子還你。”

東方行還坐在原處,動也不動。

那個在溫泉裏和他一起欲海沉浮的東方行是假的,那個在山谷中和他接吻的東方行是假的,那個他以為喜歡他的東方行也是假的。秦見山直到現在才願意相信,他以為接受了他的東方行連半點真心也沒有。

到底意難平。

作者有話要說:  教主能屈能伸大丈夫,美人計成就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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