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色真美

夜色真美

三天前,霍止遲剛和許曠商量完糧草的事情,回到将軍府,方抿了一口茶水,忽聽門人來報,“葉先生候在門外,請與将軍一見。”

霍止遲擱下茶杯,“有請。”

葉聽施施然走進将軍府,白色衣衫輕劃過。他目光落在院子裏那株已經枯萎的桂花樹,有些懷念。

府中一草一木一石,都保留着原先的模樣,格局擺件仍然照舊,只是之前主位上的人可從不會坐的這般端正,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偏生手也欠的很,若是手邊恰好擺了一盆綠植,不多時便會被人揪的一片禿然。

他來府中的次數不算多,極好的記憶力卻讓他快速熟悉了這處府邸。

“大司馬。”葉聽上前一步,微微拱手。

霍止遲颔首,看向一旁的空位,“葉先生不必客氣,請坐。”

葉聽落座時,霍止遲又招呼了一聲,讓人端來茶水。

是他喝慣了的烏上雪茶,葉聽眉目一怔然,“不想,趙叔原來還留在此處。”

“嗯,趙叔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感情自然深,再者他年齡已老,便随他而去了。”

葉聽輕輕啊了一聲,“如此也好,主公若是得知,想必也會高興。”

霍止遲:“如此說來,倚宜……他還活着?”

葉聽一笑,“大司馬沒聽到傳聞麽,主公一死,朝廷養着的魑魅魍魉可就閑不住了,所以主公又怎會挑在陛下羽翼未豐之時赴死呢?”

得知葉聽是聽信了謠言,才相信倚宜沒死,霍止遲的眼眸變得幽深,“葉先生騙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我知倚宜曾将陛下托付給了你,想你所作所為,不過維持陛下的地位罷了。”

Advertisement

葉聽神色肅然起來,“這不也是大司馬的職責所在麽。想當年,便是因為大司馬的固執和堅持,主公才會處處受制于人,落了滿身的病疴。”

霍止遲不覺捏緊了茶杯,光滑的杯身竟生出波紋的裂痕,寸寸散開。

他知葉聽說的是事實,他才無力反駁,也無能為力。

“盡管荊棘叢叢,主公不曾退縮過,也未曾怪過你。甚至主公同我說道,大司馬是國之棟梁,有你在,他便可以放心大膽的完成他的使命。”

“大司馬不必介懷主公的死亡,正是由着主公信你,所以才坦然赴死,将後顧之憂留給了你。我雖是主公手下一顆棋子,但仍要勸大司馬一句,莫要辜負了主公。”

霍止遲松開手,嘆了一口氣。這一刻,強大如峻山巍峨不倒的大司馬,流露出了幾分脆弱,竟有些自暴自棄。

“葉先生有話直說便是,如此拐彎抹角的說話,也不怕我不懂此間深意,辜負了好意?”

葉聽微微一笑,“幽州一事并不簡單,我希望大司馬能親自去一趟。大司馬也收到消息了罷?不僅糧草被燒、涼軍壓境,就連許曠要找的人也在那裏,解司隸消失前也曾在那裏出現過。大司馬不覺得這是一個誘餌?”

霍止遲皺了皺眉,“可倚宜不在,又有何人能有這麽大手筆?”

“不管是誰,這都不是一個好消息。我替大司馬找了一個人,約了他落日時城門涼亭一見。若是可以,希望大司馬能照拂他一些。另外,這次幽州之行要快、要出乎意料。我向許曠借了奔霄,大司馬一并帶去。”

葉聽猶在重複:“切記,一定要快!”

太守府一片寂靜。

忽然,響起一聲“啊啾”!

夜風中,沈青山蹲在屋頂,低低打了個噴嚏,聲音被刻意壓着,聽起來就像一只小奶貓在叫喚。

霍止遲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測,周身氣壓有些陰沉。

他竟是用了這般手段勾引了倚宜麽……真是不知羞恥。

沈青山揉了揉鼻子,也瞧了他一眼,不明白這人莫名其妙的又生什麽氣。

“章将軍,糧倉內的食物已經不多了,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沈青山輕輕揭開一片瓦片,湊近身子去聽,霍止遲也俯過身來。狹小的視野使得兩人挨得很近,沈青山微微一側頭,就能碰上霍止遲寬闊的胸膛。

隔着衣衫,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溫熱,從底下透出來,輕掃過他的臉龐,激起身體一陣顫栗。

靜谧的空氣裏,開始氤氲起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岚煙一般萦繞。

沈青山有些不自在的拉開距離,不明白為何還是帶着冰意的風突然變得燥熱,吹得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037:“不是吧,你不會害羞了吧?你竟然有廉恥這種玩意?”

沈青山不知是羞還是怒,耳尖發紅,“滾啊,你這個點心系統,關鍵時刻掉鏈子。別人帶着系統在原著呼風喚雨,我呢?卻要茍且偷生,如履薄冰!”

是的,雖然他有着系統,但跟沒有一樣。

因為如今劇情的走向已經大大偏離了原著,原先系統便只能在劇情上提供他一點幫助,如今劇情發生了變化,037更起不了作用。

037:“那還不是怪你……非要改變劇情,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屋內幽州太守田良文跟一個黑袍人在談話,看樣子他對黑袍人很是尊敬。

黑袍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冷笑了一聲,“怎麽辦?你不是知道應該怎麽做麽,呵,現在下不去手了?”

“可是章将軍,若是我們濫殺無辜,豈不是會引起城內百姓躁動?”

黑袍人:“你以為徐雄那家夥按兵不動是因為什麽,自然是你已經被燒卻又突然出現的糧草,倘若被發現糧草告急,我想你還是趁早将幽州拱手讓出為好,還能留個全屍。”

田良文敢怒不敢言,憋屈得很,“可是将軍,您不是說陛下已經下令征收糧草了麽,既然陛下下令,那、那糧草不日便能運送過來了,我們不用這麽冒險罷?”

“陛下?你以為如今的陛下還有當年的威信?當年不過靠着沈青山,他才能安穩坐在那張龍椅上,如今沈青山已死,他又有什麽資本跟我們争。”

黑袍人聲音壓的更低,“當初你選擇了接受楊烏傑,就該做好付給命運代價的準備!如今想棄船而逃,簡直癡人說夢!”

沈青山還在扯着衣襟吹風,試圖趕去胸腔那股升騰起來的燥熱,就聽見屋內那兩人有來有回的說了起來。

顧不上其他,沈青山連忙又趴回去了,屏息凝氣,仔細聆聽。

起風了。

忽然有什麽細長的東西鑽進他頸間,吓得他往一邊躲了躲,正好撞進霍止遲懷裏。

霍止遲猝不及防被撲了滿懷,不得不後退兩步化解這突如其來的沖撞力。

屋頂的瓦片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寂靜的天幕下尤其突兀。

沈青山心底大叫一聲“不好”,眼疾手快的将那片掀起來的瓦片又蓋回去了。

“是誰?!”

黑袍人顯然十分警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豎起滿身的刺。他剛想破屋而出,就見田良文拉着他,一臉不忍:“将軍,我、我這太守府剛修好沒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黑袍人的壞事幹多了,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經常弄壞太守府的屋頂,田良文簡直欲哭無淚。

這時,屋頂又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喵”的一聲穿破寂寞的黑夜,傳入黑袍人和田良文的耳朵裏。

田良文松了一口氣,呵呵一笑,“将軍,不過是只野貓。”

黑袍人卻留了個心眼,甩了甩袖子道:“隔牆有耳,今日便到此為止。下次我再來尋你。”

聽見屋內的動靜歇了,沈青山才松了一口氣。要不是他靈機一動,假扮野貓經過,差點就要被人抓包了。回過神來,松到一半的氣就那麽不上不下的卡住了,嗆得臉從下巴一路紅到腦門。

他正被霍止遲抱在懷裏,那只健壯的手臂就橫在他腰間,觸感極強無法忽略。呼吸噴灑在頭頂,脊柱傳來一陣陣戰栗,猶如被電了一下。

沈青山第一想法是,還是那麽硌人,以及好熱。

說起來都得怪那個玩意,突然鑽進他頸間,吓了他一大跳。不然他怎麽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

“咳。”沈青山假裝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雲淡風輕退出霍止遲的懷抱,“那什麽,霍兄,今日夜色真美。”

霍止遲擡頭,今夜無月,是陰天,霧沉沉的。

“唔……”

尴尬了。

沈青山不明白為何尴尬總發生在他們兩人之間。

他伸手去摸脖頸,試圖将方才擾亂他舉動的東西揪出來。摸了半晌,只從衣襟裏揪出幾根黑絲。

沈青山順勢一看,正是适才他們偷聽靠在一起時,恰逢起風,霍止遲垂在肩側的黑發便不小心滑進了他頸間。

霍止遲有些嫌惡的彈了彈胸前的衣襟,又并指為刃,毫不留情的割斷了沈青山指尖勾着的發絲。

他擡眼冷冷的望向沈青山,“收起你那副狐媚樣子,倚宜吃你這套,我不吃。再有下次,猶如此發。”

沈青山松開手,黑發從指縫溜走。視線對上霍止遲,微微一笑,“霍兄的手可也碰過我這裏了,沈青山指了指自己的腰間,“怎麽就沒個說法呢?”

霍止遲皺眉,左手整個手掌合攏,然後迅速往右手手肘處而去,竟是想直接劈斷。

沈青山一驚,眼疾手快去攔,“我同霍兄開玩笑呢,為了我斷手真不至于,我可不想為此對你負責。”

霍止遲抽出手,目光很冷,仿佛能凍住活物,“暫且記下,事情了結後自會給你送去。”

他轉身就走,“不用你負責。”

“……”

這家夥,還是和原來一般,不通人情,開不起玩笑。

沈青山忽然感覺自己有些玩脫了,連忙追上他的身影,挽留道:“你送我斷手也沒用啊,難道要我抱着你的斷手過一輩子麽?”

那一刻,沈青山發誓自己真的感受到來自霍止遲濃稠的森森殺意了,他怕自己再多說一句會連小命都丢了,急忙閉嘴。

沈青山戳037,“怎麽感覺,我前大哥更兇了,果然是更年期到了嗎?”

037:“……有沒有可能,你太呱噪了。”

霍止遲瞥他,這人特別不老實,小動作多的很,“你既然和……倚宜兩情相悅,便不要這般招蜂引蝶。再者倚宜屍骨未寒,你守靈未滿,若再做些出格之事,我就不得不替倚宜好好教你,什麽是規矩。”

霍止遲這番話差點沒把沈青山CPU幹燒了,他瞠目結舌,宛若犯了癡呆症。

沈青山:“037,我是不是又發病了,怎麽好像、出現幻聽了。”

037:“我可能也程序出錯了……”

沈青山不敢再碰霍止遲,只悄悄扯他袖子,扯完立馬退到百米開外,“那個,霍兄,你知道糧倉怎麽走嗎?”

霍止遲帶着他在偌大的太守府裏橫穿速走,沈青山一看就知道在找糧倉。

霍止遲涼涼望向他,“不知。”

就在此時,殘冬的風帶着一股惡臭拂來,沈青山差點沒被惡心的吐出來。

這、這是什麽地獄級別的生物武器?将來投放到戰場,肯定大半人都因為忙着嘔吐而喪失戰鬥力了。

除去惡臭味,還夾雜着幾縷血腥味。

兩人循着氣味找去,來到一處山洞,幽暗深邃,一眼望不到盡頭。

越靠近洞口,臭味越濃重。

“……”

沈青山被眼前這一幕駭得不知道該說些好。

但他總算知道了,幽州多餘的糧草是怎麽來的了。

簡直駭人聽聞,十分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