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夢回初春

夢回初春

“嘔。”

沈青山沒忍住,幹嘔了一下。他捏緊鼻子湊近,想進一步看清洞內的情況,卻無比幽黑,伸手不見五指。

即便看不到,他也能猜到裏面存放的是什麽東西。

屍體,腐爛的屍體。

而且照天氣的溫度,還能發臭成這種地步,抛屍時間絕對至少半個月。

沈青山頭也不回,手往後攤開,“霍兄,有火把嗎?”

身後遂亮起火光,流光溢彩。沈青山眼裏劃過一抹驚訝,他只是想逗逗霍止遲,沒想到這人真帶了火把。

緊接着下一秒,他後領一緊,竟是被人抓着提溜起來。霍止遲腳尖一凝,身如輕燕躍起,帶着沈青山也毫不費力。

輕輕一點,如流星向遠處劃去。

身後逐漸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火光愈近愈盛。

“我就知道有小老鼠溜了進來。”黑袍人出現在火光中,旁邊是一身冷汗的幽州太守。

霍止遲提溜着沈青山的後領一路竄逃,黑袍人功夫竟不輸他,緊緊跟在身後。

“哎呦。”

忽然沈青山掙紮了一下,兩手在空中亂抓。

“別動,你想被丢下去麽。”霍止遲低低呵斥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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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作用了,沈青山遂不再動作,假裝一條死鹹魚。無人看見的角落,一條枝桠上少了幾片葉子。

沈青山借着寬大的衣袖遮擋,将內力凝聚指尖,灌入葉子裏。趁黑袍人提速接近時,猝不及防揮出幾片葉子。

葉子如真正的利劍,無堅不摧、勢如破竹往前射去。

“該死!”

黑袍人不慎中招,齒形鋒利的葉子劃破了他的臉,滲出絲絲血液來。

剩餘的葉子穿過衣袍,深深紮進樹幹裏,黑袍人硬生生被止住了腳步,整個人釘在樹上,雙眼噴火的看着霍止遲帶着沈青山離去。

更讓他吐血的是,被扛在肩上那人竟還笑眯眯的招了招手,“拜拜。”

靠!

黑袍人都要氣炸了,恨不得長出八只手,一股腦朝他湧去,非得抓住這個嚣張的家夥不可。

然而臉上的刺痛又在時刻提醒着他,此人并不是善茬,武功不俗,竟能化葉為劍,定是個高手,只不知是何方勢力。

來到安全的地方,霍止遲剛想斥責他方才胡鬧的事,便感到肩膀處一股熱流,濡濕了他的衣裳。

他伸手去摸,一片鮮紅。把人從肩上扛下來一看,臉色發白,雙眼緊閉,嘴邊不停的溢出血來,竟是昏迷了。

恐怕是方才強行運轉內力,飛出葉子後受到了反噬。

此人有着十分深厚的內力,可身子如破敗之絮柳,随随便便一拉扯,便要傷筋動骨一百天。

一抹懷疑之色迅速從霍止遲眼底劃過。

世上會有這麽巧的事情麽,兩個同樣虛弱不堪的人,是惺惺相惜的心理把他們聚攏在一起麽?

不,不對。

霍止遲雖然不了解沈問我,但對沈青山還是略知一二。沈青山絕不是那種因為身體緣故就會畏畏縮縮的人,反而越是危險的困境,此人就越躍躍欲試。

他已經不知道沈青山曾将自己陷入絕境多少次了,可他每次脫困,見到他時眼眸都是亮如晨曦,仿佛盛了一池的星芒,似乎在說:大哥,你看我這麽厲害,你真的忍心不誇我一下嗎。

霍止遲拍了拍沈青山的臉頰,沒動靜,便伸手去探他手腕。這一摸,發現此人脈搏根本找不見,氣息不穩,比起活人,更像死了一樣。

手腕摸不出,霍止遲轉向脖頸間。雙指并攏,貼着順滑的皮膚,一寸一寸探去,屏氣凝神感受他的生命力。

突然,指腹傳來一陣奇怪的觸感。霍止遲凝眉望去,只見從沈青山下颌與脖頸交界處,似乎被一條細線截開了。

如果不是因為霍止遲是習武之人,眼力極佳,況且又是近距離觀察,根本看不到這根細線。

霍止遲又伸手摸向臉頰,錯不了,臉龐明顯比頸間的皮膚粗糙多了。他不是無知之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人皮面具。

猛然沈青山又咳了一聲,靠在他懷裏,咳出來的血如綢緞,嘩啦啦一下傾瀉下來,如雨打濕了霍止遲的衣襟。

霍止遲看的心裏一跳,也顧不上拆穿此人的身份,忙帶人施展輕功尋大夫看病去了。

他的問題還沒問,怎麽能容許此人就這樣死在他面前。

霍止遲墨色的眸子此刻卻比那深夜還要漆黑,起碼漫漫長夜裏,還有月和星作伴。

而他,霍止遲,身邊最親的兩個人,世上曾經互相緊緊靠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死了,一個失蹤。唯有他堅挺的站着,維護搖搖欲墜的局面。

他是孤獨的,同時也是無敵的。

他從廢墟裏出來,寂寞化作枯藤,為他加冕為王。

沈青山本以為自己遠離是非之地之後,便能連同那些過往都一并舍棄。然而如今病中的身體卻告訴他,大腦或許為了逃避選擇深埋某些片段,可總有些習慣刻在骨子裏,讓人銘記一生。

這次傷勢複發,沈青山的思緒一下子飄回了剛剛穿書那會。

三月草長莺飛,萬物複蘇的季節,将軍府內卻噤若寒蟬,全府上下的仆人都知道主人的不爽,生怕多逞口舌而被懲罰。

是了,沈青山原先是将軍,後來因救駕有功,便趁勢挾天子以令諸侯了,最終成為一代權臣。

此刻沈青山正倚在床邊,烏發散亂耳畔,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從他這裏看去,窗外院子裏那棵亭亭如蓋的桂花樹,已經露出點點星芒,風中傳來一陣清香。

好一幅美男子觀花的畫面,然不久後一聲噴嚏徹底撕毀了這幅畫卷。

沈青山揉了揉鼻子,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屋子。

古色古香,卻與他無關。

這時腦海滴了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蘇醒。

幾秒後,呱噪的聲音就來了,“親愛的宿主,現在由037系統為您服務!請問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有。”沈青山被自己的聲音吓到了,竟如此沙啞不堪,“這是哪裏,我是誰,我在幹嘛?”

面對沈青山的靈魂三問,037絲毫不慌,“恭喜宿主穿書成功,您現在正是威風凜凜的一代權臣,也叫沈青山,如今您正在将軍府,養傷。”

沈青山蹙了蹙眉,“我需要更詳細的信息。”

037卡頓了一下,轉起了圈圈,“系統正在加載中……”

沈青山:“……”

內心的不詳更甚。

突然有人推門走進,嗓音裏摻雜幾分冰渣子的無情冷酷,“二哥,既然此人不識擡舉,我們又何必給他留面子呢?一殺百了,豈不妙哉?”

來人一身肅殺的玄衣,面若寒霜,卻儀表堂堂,身形颀長,端的是高山仰止的明月一派。

果然是高處不勝寒,一開口就是打打殺殺,沈青山如此想着,卻見此人看清他的處境後臉色更寒,眸子裏閃爍着火焰,然而上前扶着他時卻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二哥你這次發病怎麽更嚴重了?那群庸醫呢?莫非躲起來我就殺不了他們了?!”

沈青山:“……”

一錘定音,此人就一好戰分子,怎麽整天打打殺殺的,鬧心。

更要命的是,此刻系統還在加載中,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給,真是愁死沈青山了。

“無礙。”沈青山說,心思百轉,斟酌着怎麽套出點信息,否則依此人的性子,怕是察覺他非他二哥後會趕盡殺絕。

天地良心,雖然穿書了,雖然還是個亂臣賊子,可沈青山還是想好好活着的。

來人将枕頭枕在沈青山背後,讓他靠的更舒服些,之後又摸了摸桌上的茶壺,更是痛罵一頓,“熱水都不知道準備些嗎?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門外的侍從連忙下去準備熱水了。熱水端上後,來人倒了一杯湊到沈青山嘴邊,聲音放輕了,似乎怕吓到這個比紙還薄弱的人,“二哥,喝些水潤潤喉。”

沈青山就順勢抿了幾口,恰好這會系統加載完畢了,十分有眼力見的先傳輸了一些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天下動蕩不安,天子勢單力薄,各方諸侯蠢蠢欲動,不僅招募兵馬,還拉攏一系列能人異士。一代權臣更甚,在得知大名士葉聽趕赴京城後便去招攬了,不曾想這人還是一個硬茬子,沈青山連連上門兩次都無功而返。

若非葉聽背靠南陵葉氏,又正值用人之時,想來沈青山定忍不下這口氣,帶着人馬就殺過去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這人居然還有結拜兄弟。在他之上有個大哥霍止遲,任大司馬一職,掌握京城命脈;在他之下有個小弟解表,任司隸校尉,負責督率京城徒隸,從事查捕奸邪和罪犯。

沈青山啧啧稱奇,這三人的相遇、相識以及相知那可不得了,頗為傳奇的一個存在,此時暫且不表。

再說沈青山兩次請葉聽出山無果後,心中郁結,加上一路車馬勞頓,陳年舊病一下子爆發,風雨飄搖之中,沈青山吐了血就倒了。

所幸他并非一人前去,随行的還有解表,他當機立斷封鎖消息,又故弄玄虛,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把沈青山送回府內靜養了。

要知道若是沈青山被爆出半路暈倒,那各路牛鬼魔神都要出來分一杯羹了。

原著裏,因為沈青山這一病,解表怒火沖天,也顧不得什麽招安,什麽狗屁名士,當即給他亂安了一個罪名,帶着人馬氣勢沖沖抓人去了。

沈青山因此落得一個殘害忠良的名聲,朝堂為之嘩然,也把南陵葉氏推向了對立面,更是為沈青山的倒臺埋下了伏筆。

“無恙……咳咳,”沈青山揪着衣襟猛咳了幾聲,緩了片刻,擡手招來解表,“你來,咳咳,替我更衣。我們再去請葉先生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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