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疫病篇8

疫病篇8

思清柔聲的應下,忽然伸手給許曠斟滿了酒,眉眼帶笑,“你我許久沒有對飲過了,不知此刻能否賞臉?”

說着她略微羞澀的快速瞥了他一眼,複垂眸,“有些話我藏在心裏好久了,很想很想說與你聽。”

許曠眸光閃了閃,接過那杯酒,頓了片刻方才緩緩喝下,“是麽。”

他左手支着頭,眼皮半阖,輕輕一笑道:“許久不沾酒了,如今一杯竟覺頭暈目眩。若是這些話很重要,醉酒下未聽清,思清可莫要怪我。”

“真醉了?”思清轉了轉眼睛,伸手在他面前豎起兩根手指,“那這是幾呀?”

許曠抓着她的手指,唇邊笑意愈濃,“這是思清。思清,我頭有些暈了。”他低聲呢喃幾聲,頭顱一上一下,不消片刻就雙眼緊閉,呼吸聲變得綿長。

思清搖晃了他幾下,許曠毫無反應,頭從手邊滑下,若不是思清眼疾手快捧着他的臉,怕是要砸在桌上。

确認許曠的确酒醉了之後,思清從袖間掏出那個木匣,低聲道:“別怪我,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她将小青取出擱在桌面,遠離了木匣裏那朵花後,小青漸漸蘇醒過來。一路蜿蜒,向沉睡的許曠爬去。

沈青山透過那兩指窗目睹了一切,這會他要是還沒反應過來,那真是白混了。

原先思清對他态度惡劣,他還以為是沒認出自己來,又或者怕破壞他的計劃,故而為難他。不曾想她心底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不過他很疑惑,喜歡一個人為什麽不光明正大去追求呢,頂着別人的臉不會覺得別扭麽,還無法确定對方喜歡的是自己,還是這張臉的主人。

眼見小青蛇就要咬上許曠,沈青山來不及多想,破窗而入,勁風掃去。小青躲閃不及,尾巴卻圈住了那一截皓霜,倒挂在空中。

“又是你!”

思清柳眉倒豎,美眸裏噴着火,這人屢次破壞自己的好事,她簡直要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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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青探出的猩紅的信子,思清心底升起一股惡毒的想法,催促着小青咬上去。

冰冷的鱗片貼在虎口,引得沈青山一陣顫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手腕翻轉,試圖使勁甩開小青,小青卻纏的很緊。

小青墨綠色的豎瞳轉來,猩紅閃出。下一秒,血腥味散出,疼痛感瘋狂襲來,沈青山抄起桌子上的筷子一夾,遠遠甩開了。

“嘶——”沈青山倒抽一口冷氣,偏頭卻對上許曠的眼眸,滿是複雜。

自從上次中招之後,許曠無法遏制的對思清産生了懷疑,他想,時間那麽殘忍,肯定不會還給他一個完完全全的思清,他雖然不甘卻不得不接受。

那杯酒他根本就沒喝,可他太想知道思清的目的了,也太想證明……思清即便變了,某些東西依舊不會改變。

所以他将計就計,給了思清一個可以反悔的餘地,然而事實讓他失望了。

變了就是變了,永遠都不可能回到以前,正如鏡子破碎,再也拼湊不回。

小青剛出現時,他便察覺到了,正想拆穿思清,卻聽見破空聲。有勁風襲來,蕩起他鬓角垂落的墨發。

……也化開了他眼底的冰川。

“沈問我。”

許曠睜開眼。

他想,人到底是複雜的,所以他當年才會那麽瘋狂的癡迷着思清。在那個充滿殺機和陌生的地方,只有思清別無所求的對他好,所以他才會貪戀那份單純,無法自拔。

可是如今,思清也不是思清了,他這份喜歡就像深秋的枯葉,注定無疾而終。

然而——

他聽見沈青山道:“思清,還是說該叫你秀兒?你頂着這張臉喜歡許曠、追求他,那都沒關系,可你不該妄圖用這般邪惡的手法,去捆綁他。”

沈青山道:“每個人都有選擇愛的權利,是自由的。不能因為你喜歡,就要強迫他也要喜歡你。何況喜歡,是小心翼翼卻還怕會傷到對方。”

許曠心跳猛然漏了兩拍。

一拍是因為這聲“秀兒”,一拍是因為他在沈問我身上看到了思清的模樣。

……就像盛開在山坡的虞美人,永遠熱烈向着風。

“你是秀兒,那、那思清呢?她在哪?”許曠忽然緊張起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瞥見秀兒面目扭曲的看了沈問我一眼。

沈青山殘忍的給出答案,“思清已經死了。”

037阻攔的話語慢了一拍,焦急的跳腳,“你幹嘛還刺激他,這裏可是他的老巢。”

沈青山回037道:“我不能回應他這份喜歡,想來他也不能接受我是男子的身份,倒不如讓這份感情永遠留在過去,回憶起來時還覺得美好。”

“死……死了……?”許曠喃喃自語,即便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說思清的死訊了,可再次得知仍會心如刀絞。

秀兒卻大聲笑了起來,眼角閃着淚花,雖然不知道他為何隐瞞身份,但她不愉快,那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不想暴露是罷?她非要說出來!

秀兒擡手抹去淚花,玩味的看着許曠,“你還真信了呀?思清呀,就在你眼前啊!她這般搪塞你……原來你跟我一樣是個可憐人,永遠愛而不得。”

沈青山方才想去攔,餘光瞥見小青扭着身子,窸窸窣窣爬向許曠,而許曠呆愣在原地,沒有察覺。

他抿了抿嘴,再次打暈小青後,卻是來不及攔住秀兒。

“你是思清……”許曠怔怔地望着沈青山,不可置信。

心緒萬千,他有太多的疑問了。比如思清為何是這副打扮,又比如明明思清沒死,為什麽又騙他說已經死了。

只是秀兒不清楚其中緣由,沈青山不想解釋,他的問題不會有答案。

“大司馬,那名道士果然不簡單,他跟雍州牧書信往來頻繁。後來我們一路跟蹤他,發現他竟然在南禦街的一處府邸裏煉毒……”白洵道。

聞言,霍止遲坐實了心中的猜測。當初葉聽跟他說道士所持的符紙帶毒時,他就隐約感到不對勁了。

疫病爆發的匆忙,他又怎會剛好擁有可以解除疫病的符紙?想來是蓄謀已久了。

只是他不确定道士還有沒有其他同夥,安全起見,他并沒有打草驚蛇,故而讓白洵去查了查他的底細。

果不其然,道士跟雍州牧有所勾結。他早些年跟雍州牧打過交道,十分難纏,那時若非倚宜混在其中,他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經過此戰,雍州牧損失慘重,本以為他會就此打住那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不成想卻随着時間越演越烈,竟想以這般殘酷無道的手段破壞皇帝的根基。

京城經濟命脈一斷,可就壓不住貪婪的人性了。

“找一個人随我去看看,另外你去通知葉先生,主謀已經抓到……”霍止遲沉吟片刻,側目望向桌上的桂花糕,買相不太好,“再将這碟桂花糕送去,探探沈公子心情如何。”

沈公子真乃神人啊……

白洵眼神呆滞了幾秒,不動聲色的垂下頭,“屬下領命。”

道士沉迷煉毒,未曾發覺自己的老底已經被人掀起來了。待察覺時,就被霍止遲秋風掃落葉般迅速拿下了。

他剛開始還想用那一爐毒掙紮,卻被霍止遲連人帶爐一起踹開了。霍止遲武将出身,即便控制了力度,沖擊力也不是道士一個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當即倒在地上半死不活。

樹梢有風經過,動了動。

霍止遲敏銳看去,來人身手矯健,他只看到一節遠去的黑衣。

這個時節點能來找道士的,聯想到道士跟雍州牧有書信往來,霍止遲也不難猜,或許是雍州牧派來的人。

他讓那名士兵将道士先押回大司馬府,自己則追了出去。這一追,他又發現此人對京城尤其熟悉,穿梭各種暗巷間,彎彎繞繞。

但他發現霍止遲身手同樣不錯後就改變了主意,腳步一轉,跳進了人潮,身影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霍止遲眉心微動,如果真是雍州牧的人,那憑他對京城的了解,想來已經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了,那為什麽要派人常駐此地?恐怕是為了掌握情況,情況不太妙。

霍止遲眸光閃了閃,也許這會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去見倚宜。

他剛想轉去清桐別院,就見旁邊在賣泥塑,其中一只狐貍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的尾巴,眼神亂轉,似乎在觀察周圍情況。

販夫的手藝很好,狐貍被捏的活靈活現。看到它,霍止遲腦海不禁浮起沈青山的模樣,眉眼彎彎,爪子卻十分不安分。

“客官,我們家每個泥塑都是獨一無二的哦,送人自用都是非常不錯的選擇。”販夫臉上堆起笑容,“客官,您看您要哪個?”

人對唯一、獨一無二這樣的字眼非常敏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确定某種東西是真正屬于自己的。

哪怕霍止遲已經位高權重,有着許多別人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的奇珍異寶,同樣無法抗拒“獨屬于自己”這樣的引誘。

霍止遲道:“我要這只狐貍。”

販夫剛想替他包起來,又聽見他道:“請問可以幫我加點配飾麽?”

販夫熱情的笑了笑,“當然可以,客官想加點什麽?”

想了想,霍止遲道:“一朵桂花,落在他鼻尖上。”

那人甚是喜歡桂花,往年桂花樹開時總要纏着無恙,說想吃桂花糕。

無恙……

霍止遲斂着眉,收下那只狐貍泥塑,道過謝後便離開了。

無論如何,他總要給無恙一個交代,給倚宜一個解釋。

到了清桐別院,卻被葉聽告知沈青山不在。

“倚宜去哪了?”

葉聽彎了彎唇角,“是這樣,先前我料想許曠并不會輕易交出藥材,故而我讓主公前往,借來一用。”

“許府不及皇宮森嚴,可終究是許曠的地盤,他對倚宜當前的身份又十分痛恨,”霍止遲道:“此舉危險重重,葉先生為何也跟着胡鬧?”

葉聽聞言一怔,都說當一個人有了心上人之後,就會變得敏感懦弱,總覺得外面世界兇險萬分,例如枝上的鳥鳴會叨擾他,又例如路邊的花枝能刺傷他。

以往他聽了只是笑笑而過,沒想到事實竟真如此。他知道自家主公雖然身子虧損,但卻是岩石縫隙裏張揚的野花,越是險境,開得便越迷人。

何況沈青山出身武将,什麽苦沒有吃過,那麽殘酷的沙場都能屢次生還,莫非許府比沙場還要險峻?

當然不可能,許府好歹在京城,在天子腳下,在他霍止遲的掌心。

葉聽失笑的搖了搖頭,“大司馬若擔心,何不親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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