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赴宴篇3
赴宴篇3
因為許曠的幫助，疫病一案總算告了一段落，很快南禦街又重新熱鬧起來，一片欣欣向榮。
而向來混跡繁華之地的沈青山，卻是把自己關在了清桐別院，誰來都不見。
自三天前，霍止遲跟他表明心意之後，他就落荒而逃了。沈青山想過劇情已經發生了偏差，但萬萬沒想到偏差會這麽大。
原著裏，獻帝将權臣千刀萬剮之後，坐穩了龍椅，為了維護之後的江山穩固，他選擇了跟霍家聯姻。
再三思量下，獻帝最終将庚華公主楚憐許配給大司馬。大司馬一生為國效力，未曾嘗過情愛，很快就敗在庚華公主的攻勢下。兩人雖然是聯姻，卻互相欣賞，加上郎才女貌，最後成為大漠的一段佳話。
然而現在的事實是，他穿書後一路謀劃着後路，又忙着推翻恒帝，給霍止遲留下一連串的爛攤子。霍止遲也因此忙的腳不沾地，鮮少與庚華公主會面。
尤其是！
三天前，他還突然親口承認他喜歡自己……
“我想，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
腦海驀地浮現出霍止遲堅毅的臉龐，霍止遲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鄭重，眼裏落着星光，也倒映出沈青山手無足措的模樣。
沈青山知道霍止遲從不開玩笑，他能說出這番話，定然是深思了很久，盡可能的排除了意外和危險，堅定的朝他而來。
“唉——”
沈青山哀嚎一聲，脫力般倒在桌面，“037，你說我要怎麽辦啊？有沒有辦法矯正劇情？”
037冷酷無情的回道：“如果劇情可以矯正，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白費，你仍會落到千刀萬剮的下場。”
沈青山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你們系統，一直都是這麽慘無人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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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想脫離原著的下場，才會上蹿下跳。比起千刀萬剮的死法，他突然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現在的情況了。可是……
沈青山頓了頓，“如果選擇矯正劇情，無恙會活過來麽？”
這個可能性被037扼殺搖籃中：“不會，他已經死亡，屬于他的劇情已經崩壞。即便最後劇情矯正了，也不過是一個沒有他的原著。”
也就是說，劇情回歸軌道後，世界會自動修正錯誤，死了的人會被排除世界之外，可能那時，衆人都會遺忘他的存在。
沈青山又是一聲嘆息，矯正劇情的路行不通了，現在這樣起碼還有人記得無恙，他就不算徹底死亡。
沈青山又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選擇我當權臣的理由是什麽？随機的麽？”
“不，這是你自己的選擇。”037道：“我幹涉過，但失敗了。阿山，如今這條路，是你執意做出的選擇，完完全全。”
＊
醞釀了一個月的雨終于落下，淅淅瀝瀝連綿不斷。從點到線，由遠及近。雨幕中行人匆匆，紙傘如花蝴蝶蹁跹。
地面濕漉漉一片，林中彌漫着泥土潮濕的味道。雨滴從樹葉滑落，流星般撞上傘面，轉瞬化為水霧飄然而去。
沈青山睫羽顫了顫，俯身靠近那塊石碑，紙傘傾斜，擋去了斜蕩的風雨。只是林間風總會夾着幾絲雨水，趁他不備時打濕了石碑上的字跡，黑色漸深。
季，解表之墓。
墓前一片幹淨，另外還有一壇酒，幾杯盞。
有人來過了。
念頭一閃，沈青山單膝跪下，将懷中的桂花放下。左手撐傘，右手斟滿酒。紛飛的細雨濡濕了沈青山半邊肩膀，春風吹來有些冰涼。
他沒說話，席地而坐，只是自顧自的喝着。紙傘擱在一邊，他和石碑淋在雨中。喝的猛了，嗆得直咳嗽，來不及咽下的酒水沿着下颌流進衣襟裏。
咳着咳着，他好像出現了幻覺，水霧朦胧，眼前一片玄色的衣角晃來。
從前他偷喝酒時，無恙就會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然後抓他一個措手不及。
沈青山總會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卻又被無恙監督着，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藥。那會他還嫌無恙多管閑事，現在沒人管了，卻也不愛酒了。
“無恙……”
沈青山眨了眨眼，鴉羽般的睫毛濕漉，臉頰酡紅，烏發僅用一根白帶紮着，此刻被雨水弄得淩亂。他伸出手去抓那截衣角，輕而易舉就抓住了。
沈青山眉梢緩緩舒展開，露出欣喜的笑容。
忽然，高大的陰影覆蓋過來，細雨也停止了飄蕩。
沈青山微微擡頭，随着來人的靠近，眼中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楚。倏然笑意凝滞，沈青山呆呆的看着他，“大哥，你來了。”
霍止遲頓了片刻，沒提醒他已經斷絕關系之事，嗓音輕緩，“嗯，我來了。”
“哦。”
沈青山雙眸半阖，許是喝醉了有些懶散。頭抵着石碑點了點，驀然擡手給霍止遲遞去酒，“你來晚了，該罰。”
“嗯。”
霍止遲背對着風雨，脊背寬闊，濕潤的玄衣勾勒出肌肉線條，強勁有力，宛如一座不可攀越的峻山。
霍止遲靜靜的注視着他，右手穩穩當當的撐着傘，替他遮去斜風細雨，随後左手接過仰頭喝了一大口，目光緊緊膠着在他身上。
“唔……”沈青山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那是無恙的了。”
“好。”
霍止遲從善如流放下酒壇，目光沉靜。他怕沈青山衣衫全濕，又吹了風容易着涼，低聲細語道：“現在，我們該回家了。”
不曾想這句話卻是刺激到了沈青山，他一把推開霍止遲，指尖哆嗦着撫上墓碑，“我不走……我不走……”
沈青山顫抖着聲音，“我家就在這裏，我從小跟無恙相依為命，他在哪家就在哪。”
霍止遲一時不察，紙傘推搡掉落在地，霎時綿雨鋪天蓋地襲來。他皺了皺眉，撿起傘又靠近。
“好，”霍止遲嗓音更輕緩，順着他的話，“我們回将軍府。”
“将軍府……？”
喝醉的沈青山又捕捉到關鍵詞，還是他熟悉的字眼，神情放松下來，“回去的話，有桂花糕吃麽？”
他記憶裏，将軍府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樹，無恙最會做桂花糕了。
“有，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沈青山眼睛亮晶晶，他将方才悲傷的情緒抛之腦後，“那我要一屋的桂花糕！”
在沈青山腦海中的037表示無法直視，他試圖叫醒過沈青山，但他酒量差喝的又多，已經醉生夢死去了，根本沒反應。
037想起先前那一百只雞，又想到現在沈青山誇下海口要一屋的桂花糕，有些沉默了。
“嗯，不過數量龐大，倚宜要給我些時間。”霍止遲邊道，邊思考以自己初學者的速度，一天能做多少，一屋又要做多久。
“唔……”沈青山發暈的腦子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好罷，你沒做完之前不能離開我昂！”
他想到自己即将擁有移動桂花屋，不由得傻笑起來。
“嗯。”
霍止遲換了只手撐傘，朝沈青山伸出手，手指骨節分明，“我可以牽你麽？”
沈青山怔了怔，很快把手放上去。霍止遲收回手，寬大的手掌完全覆蓋住了，只露出指間幾抹雪白來。
紙傘傾斜過去，細雨裹着桂花香，一路延綿。
＊
沈青山醒時頭腦發脹，呆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到了清桐別院。
腳步聲響起，有人推開了門。白衣出塵，如畫中谪仙慢慢走來。
“主公醒了，喝些解酲湯緩緩。”葉聽道。
“葉先生？”沈青山訝然，“我怎麽會在這裏？”
葉聽神情自若的探了探他的額頭，沒感到發熱，松了口氣，給他遞去解酲湯，“大司馬送主公回來的。”
聞言，沈青山再次想起那場告白，心緊了緊，沒再多問，連忙接過解酲湯喝了幾口，結果苦的他直皺起臉。快速塞進葉聽手中後，沈青山縮進被窩裏，露着半個頭警惕的看着葉聽。
葉聽笑了笑，倒也不勉強他，轉身出去一趟，端來一盤桂花糕，“解苦。”
精致的瓷盤上疊着幾塊金色的糕點，散發着濃郁的桂花香。沈青山喉結滾了滾，偷瞄了葉聽幾眼，發現确實沒什麽貓膩後，迫不及待撚起一塊咬了一口。
霎時，酥軟細膩的口感伴着甜香在口中蔓延開，熟悉的味道。幸福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沈青山只覺此生無憾了。
不過……
“唔，葉先生，這桂花糕哪來的？”說着，沈青山已經吃到第二塊了。
葉聽唇角勾起，“大司馬送來的。”
電光火石間，沈青山好像捕捉到幾幀畫面。
漫天細雨裏，霍止遲一身玄衣，身材高挑，面朝他單膝下跪。紙傘不大，卻穩穩當當的替他遮去風雨。
雨珠滴下，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那我要一屋的桂花糕！”
又聽見霍止遲輕輕嗯了一聲，“給我些時間。”
還是自己的聲音：“沒做完之前不準離開我昂！”
忽然畫面閃動，霍止遲朝他伸出手，而他就這樣牽了上去。
沈青山：“……”
算了，世界毀滅得了。
他完全不敢想那一屋的桂花糕，他是開玩笑的，可為什麽霍止遲答應的那麽鄭重啊？！
“咳咳。”
沈青山被嗆到了，望着這碟桂花糕，猶如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又想起霍止遲說回将軍府，結果卻把他送來了清桐別院，不由得升起離譜的念頭：此刻霍止遲不在，莫非是在廚房忙着做桂花糕？！
葉聽似察覺他心中所想，莞爾道：“非也。聽說主公要随大司馬回臨安，又逢春蒐臨近，故而大司馬便想快些安排妥當，好安心帶主公回家。”
沈青山一愣，随即皺起眉，以往春蒐是個非常熱鬧的時間，各路英雄好漢聚集，更何況如今楚望根基未穩，恐怕會有更多的麻煩。
若他跟霍止遲去了臨安，京城可穩得住？
不對，自己什麽時候答應霍止遲要回臨安了？
“你問了，你說……”037學着那天他的語氣道：“我真的可以回去麽？你叔叔伯伯不會為難你罷？”
沈青山：“……”
很多時候，他真想把037揪出來痛打一頓。
“主公且放心去，京城有我在，”葉聽笑了笑，伸手抹去他唇角粘上的糕屑，“我會替主公守着，死不旋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