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弄險篇2
弄險篇2
“阿山,”037喊道,“醒醒。”
沈青山悠悠轉醒,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處洞穴之中。洞穴狹長,水源食物充足,似乎是某個動物的巢穴。
柴火燒得噼裏啪響,沈青山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往火光靠去。回溫之後,他才發現眼下的情況有些不妙。
他全身濕透,差點要失溫致死。而霍止遲同樣濕漉漉的躺在不遠處,雙眼緊閉,嘴唇發青。
沈青山連忙去查看他的情況,發現他身體狀況比自己還嚴重,觸上他的皮膚就像摸着一塊冰。
若不是這點柴火燒着,恐怕霍止遲早已喪命,在無人問津的時候。
沈青山撐着病重的身體出了洞穴,撿了些可以燃燒的東西回來,又解下他們兩人的衣衫,架在火上烘烤着。
柴火蹿得很高,熱意源源不斷傳來,沈青山卻仍發着顫,還是很冷。他側目望向一旁的霍止遲,發現他情況并沒有得到多大的改善,依舊在生死邊緣游離。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籠罩沈青山心頭,顧不上坦誠相見的尴尬,他緩緩靠近,哆嗦着指尖,抱上了霍止遲。
兩人緊緊挨着,熾熱的火光仿佛燒融了那層隔閡,兩顆心得以慢慢靠近。
冰火兩重天間,沈青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昏迷前的險況。
彼時他跟霍止遲将徐雄和雍仁引到了森林深處,那裏草叢密集,可以很好隐藏身形。倘若能分散徐雄和雍仁,就能逐個擊破。
事實上,由于徐雄和雍仁各自心懷鬼胎,分開并不是難事。壞就壞在,情況緊要關頭,沈青山潛伏已久的毒忽然發作了。
這一發作,瞬間抽走了沈青山的戰鬥力。他痛苦的流着汗,虛弱的用劍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又覺得眼前的一切晃的可怕,仿佛大地在抖動,他根本看不清。
徐雄獰笑着:“你近日都宿在楚望營帳罷?睡得可好?香好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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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楚望并不會上場之後,黑衣人又來找過他,并再次更改了計劃。
徐雄告訴黑衣人,“幽州之戰,章遠曾來投我。他向我透露,當年沈青山硬闖雍州,雖然最後得以逃出生天,但中了一支毒箭。即便沈青山最後走運沒死,那毒也深入他骨髓,只消借用別的毒藥,便可讓他再次發作。”
黑衣人沉吟片刻,緩聲道:“這事我來解決。”
黑衣人篤定沈青山為了保護楚望周全,定然會寸步不離的跟着他,夜間會留宿也說不定。
于是他對徐雄道:“我會在楚望帳內燃上香,讓沈青山喪失行動力。機會難得,你且千萬把握住。”
徐雄疑惑道:“若沈青山并不宿在楚望那裏呢?”
黑衣人搖了搖頭,語氣甚是堅定,“以我的了解,他一定會留下來的。你只需要保證你不會失手。”
*
徐雄再次兇猛的提劍朝沈青山而去,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沈青山失去戰鬥力,他馬上就能将沈青山斬于劍下,一血恥辱。
沈青山甩了甩頭,試圖保持清醒,可只是徒勞無功。他迷迷糊糊的想,楚望身邊果然混進了奸細,葉先生沒有武力,不知道目前是否安好。
沈青山瞳孔印着越來越近的劍刃,心中沒有恐懼,只是有些遺憾,他沒能給解表報仇,也來不及回應霍止遲的感情。
但他沒有放棄,仍舉起劍去格擋,然而力道微弱,劍被甩出去,深深插進泥土裏。生死距他,不過眨眼之間。
噗哧一聲,刀劍狠狠掼入血肉之中。
沈青山朦胧的視線裏倒映出霍止遲挺拔的身影,發冠歪了點,衣衫後背豁開一道裂痕,血液絲絲滲出。他手中佩刀使力,格擋住徐雄的攻勢。
身後傳來雍仁氣憤的罵聲,“你是瞧不起我嗎?寧願挨我一劍也要去擋徐雄?”
沈青山感受着心髒時不時的刺痛,大腦仿佛被攪成一團漿糊,他眨了眨眼,最終無力的摔倒在地,意識被黑暗吞噬。
霍止遲手背冒着青筋,用力揮開徐雄的長劍,手臂一伸,撈起沈青山的同時腳尖運氣一點,一躍而上适時趕來的赤骥背上,雙腿一夾,疾速朝林子更深處跑去。
霍止遲帶來的十個人已被盡數殺掉,徐雄擦了擦劍上殘留的血跡,“世子,請下令追殺。”
雍仁見他如此識相,冷哼了一聲,壓下內心的芥蒂,“追!務必捉拿沈青山!”
誰也沒想到林子的盡頭竟然是懸崖,前面是深不見底的崖底,後面是咄咄逼人的追兵,霍止遲一下子陷入了兩難境地。
霍止遲從馬背跳下,将沈青山擺成趴着的姿勢,馬缰纏着他。霍止遲摸了摸赤骥,“我把他交給你了,千萬要把他安全帶出林子,去找葉先生。”說着他一拍赤骥,赤骥撒腿跑去。
他跟赤骥兵分兩路,便是篤定了徐雄會以為這是障眼法,故而不會去理會赤骥,如此一來,赤骥帶着沈青山到林外,就安全了。
霍止遲握緊手中的佩刀,神情肅穆,只要倚宜安全,行動就不算失敗。
風潇潇葉灑灑,霍止遲身後明明是萬丈懸崖,卻像率領着百萬雄師的将帥,只等敵人的自投羅網。
徐雄和雍仁帶人欺上,将霍止遲慢慢逼近懸崖。
“受死罷!”徐雄喊着,一劍刺出。
*
林裏的路不好走,一路颠簸,荊棘叢生。沈青山被颠得恢複了一絲清明,不敢耽誤太久,他動了動身子從馬背摔下,緊接着随手撿了塊石頭。
尖銳的頂端劃破皮膚,血液沿着小臂緩緩淌下。
黑衣人燃香增加的毒素,被沈青山以這種殘酷的方式逼出,他體內的毒素又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
還好赤骥沒有跑出太遠,一切都來得及。
沈青山這樣想着,跌跌撞撞站起身,身上傷口無數。他拍了拍赤骥,讓它繼續往林外跑去,自己則往霍止遲那邊趕去。
趕到之時,就見徐雄跟雍仁持劍一左一右向霍止遲刺去。
“霍玄!”沈青山喊了一聲,猛的将人撲倒。
兩人在空中墜落,無止境的下墜。沖擊力過大,就連風都成了一把把的刀子,在沈青山和霍止遲身上留下傷口。
來這之前,沈青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體內的毒發作,霍止遲想來也是筋疲力盡,他們斷然不能從徐雄和雍仁手下逃脫。
沈青山想,與其成為徐雄和雍仁的籠中囚徒,不如賭一把,就賭懸崖下有河流,懸崖的高度亦不能讓他們粉身碎骨。
只是沈青山失血過多,體內的平衡被打破,毒素又開始發作,他兩眼一黑,又陷入了昏迷。
昏睡前一秒,他甚至還有心情感慨自己的命運多舛,這下都不用賭崖下有沒有河流了,他昏迷中必死無疑。
有河流又怎樣,他會睡着沉到河底,然後一睡不醒。以霍止遲現在殘餘的體力,根本支持不住帶他們兩個人逃生。
若是沒有河流就更幹脆利落了,兩個人直接魂歸西天。
霍止遲察覺沈青山又暈了過去後,忙伸手抱住了他,兩人墜入冷冰冰的河流中。
清澈的激流摻雜了幾抹血絲,如落花飄零,遠遠逝去。霍止遲緊緊抓着沈青山,爬上岸邊,還沒緩多久,便被一陣陣的風吹得渾身寒冷。
霍止遲抹去唇邊的血絲,盡管有水流緩沖,但過大的沖擊力仍讓他感到不适,五髒六腑仿佛移位般。他探了探沈青山的脈搏,心知若找不到可以避風的地方,他們遲早會被凍死。
霍止遲背着昏睡狀态的沈青山,在晦暗的光線裏行走。像是信徒走在朝聖的途中,雖疲憊不堪,卻滿心虔誠,步伐堅定。
*
灰撲撲的信鴿穿越萬水千山,落在雍州牧窗邊。
他解下信筒一看:全軍覆沒,葉家。
雍州牧沉着臉,火舌舔舐上密信,眨眼間化成飛灰消失殆盡。
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但對于雍州牧這樣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來講,蘊含的信息極多。
這次春蒐圍殲霍止遲,是他跟黑衣人的合作,所以他将徐雄派遣過去,既可保護雍仁的安全,也能為除去霍止遲多添一大助力。
然而,計劃不算徹底成功。
所有參與了圍殲行動的人,無一生還,無論是徐雄,雍仁還是霍止遲。
最後兩個字的意思便是,事情本不至于如此慘烈,可偏偏有人橫插一腳,導致出現了意外,而這個人便是葉家,亦或者是葉聽。
雍州牧老油條一個,哪能不明白黑衣人的意思?或許葉家沒有參與,或許也參與了,但黑衣人的意思更偏向于挑撥離間,想借他之手除去葉家。
彼時,黑衣人就更無後顧之憂了。
不過,雍州牧跟黑衣人合作本就是各取所需,兩人并沒有多大的誠意,只是因為利益一致暫時走在一塊。當利益不不對等是,聯盟就會破滅。
更何況黑衣人想要霍止遲的命,雍州牧幫他完成了,現在……
雍州牧正惦記着他的報酬,沒有多少心思替黑衣人拔刺。
霍止遲已死,沈青山卸權幾年早已不能服衆,至于葉聽,文人一個,或許紙上談兵有點本事,可真真刀實槍幹一場,恐怕會慌得丢盔卸甲。
雍州牧盯着那只信鴿,緩緩的笑了,這場交易他做得着實不虧。
損失一個徐雄,便能換來一座城池,一片江山……
況且到時候,黑衣人見自己兵臨城下肯定很吃驚,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他那副表情了。
不過是棄子一個,走了些運才到如今的地位,卻不自量力的想要更多,實在可笑。
雍州牧想着,笑意更甚。他喚來心腹,讓他秘密整備兵馬,後半夜出城,目标直取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