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重置篇1

重置篇1

初春剛下過一場雨,天空一碧如洗,遙遙懸挂着彩虹。枝頭的簇簇桂花随風晃了晃,雨珠滴落濺灑成水霧。桂花香濃郁。

欣欣向榮的景象,解府卻噤若寒蟬,下人行事戰戰兢兢,唯恐惹得主家不快,自己會丢了飯碗。

然而八卦是人的天性,即便解府下人閉口不言,風言風語也傳遍了大街小巷。

“哎,你聽說了嗎?解家公子被人退婚了。”

“什麽解家公子,他明明姓沈,是被收養的好嗎?不過養子一個,還想枝頭變鳳凰,攀上霍府,癡人說夢。”

大漠除去各州諸侯,便是大大小小的名門世族。其中世族裏以三大家族為首,臨安霍氏、南陵葉氏以及京師楚氏。

解府雖然也叫的上名,無奈近些年發展不好,比起臨安霍氏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被人退婚也在情理之中。

“這你就落後了罷,沈青山表面上是養子,但待遇方面一點都不比解表差,解府老爺和夫人都把他當親兒子來疼,否則這紙婚事怎會落在他頭上?”

有人笑了笑,“那還不是因為解表覺得丢臉,不想承認。你說說,兩個男人成親那叫什麽事?傳宗接代都不要了?也只因為沈青山是養子,跟解府香火沒關系,他們才放心。”

“你別說,我還挺期待他們的大喜之日,沈青山跟霍止遲看起來很般配呀!可惜……哎說到底,霍府為什麽悔婚?”

“這紙婚書的來源本就不清白。”那人壓低了聲音,生怕有風聲傳進霍府,他會被人找麻煩,“我聽說啊,當年霍夫人去祈福時正好遇上了賊人行刺,解夫人又正巧救了她,霍夫人感念,這才想着結成姻親關系。”

那人繼續道:“你說說,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巧合,分明就是蓄謀已久。解府就想攀上霍府,無奈霍止遲性子強硬,他不想的誰也勉強不了他。呵呵,沈青山以及解府的陰謀怕是要落空了。”

“呃,話不是這樣說罷……反正都是我們接觸不到的大人物,我還是祝福他們好了。”

沈青山坐在床上發呆,他剛剛好像做了一場夢,光怪陸離的,可醒來卻是一點都不記得了,只覺得此時不應該這麽安靜,他習慣的那道聲音遲遲沒有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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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門吱呀一聲,解表大步流星邁入,嗓音夾雜着怒氣,“霍止遲那厮真不知好歹,他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搶在我們前面退婚,讓你顏面掃地。”

他自顧自坐下,給自己猛灌了一大杯水,又想到在市井聽到的流言蜚語,眼神陰狠,“要是被我抓到是誰亂傳,我非拔了他的舌根不可。阿山,既然你醒了,我們去揍他一頓罷……”

解表怔住了,因為他在看向沈青山的時候,發現他眼眶紅了,又呆呆的,一時亂了手腳,心裏對霍止遲的不滿又上一層樓,“阿山,你怎麽……”哭了。

沈青山也疑惑,眨了眨眼睛,一句“無恙”脫口而出,卻是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只盯着他看。

就好像,就是單純的叫了解表一聲。

解表被他反常的表現弄得緊張起來,想着要是被爹娘撞見這幅景況,自己說什麽也得吃上幾鞭子。于是心更亂了,忙道:“阿山,不過一個男人而已,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給你找,你犯不着為他傷心難過。”

沈青山一聽就知道解表誤會了,正想解釋,就見解夫人匆匆忙忙趕來,拉着他們往後門走,“常德公公來了,指名道姓要阿山你接旨,說是喜事……可我總覺得不踏實,你們從這裏走罷,先躲一陣子。”

然而拉開後門後,解夫人頓時傻了眼。正見門外不卑不亢地站着一位年輕人,面龐清秀,一身灰衣低調謙卑。解夫人認得他,陛下的心腹之一,顧執。

顧執瞧見他們絲毫不驚訝,抱拳躬身道:“下官顧執,奉陛下口谕——朕正逢華歲,應順天命、承陰陽之道,素聞解府沈公子儀表堂堂,深得朕心,遂請倚宜入宮,常伴朕左右。”

“這……”解夫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看顧執的架勢,想來陛下早已料到他們會有這出。

只是前陣子,霍府剛退了親事,陛下卻說看上了阿山,并要他入宮,解夫人很難不懷疑這是一場陰謀。

沈青山也是一臉茫然,今天難道是什麽良辰吉日,怎麽自己剛睡醒就天降婚事?而且,陛下不是跟自己僅有幾面之緣麽,怎麽就深得他心了?

顧執道:“解夫人,陛下還說了,若是沈公子願意,即可便能下旨,封他為後。若是沈公子不願,解府抗旨,那就白遭罪了,您說是也不是?”

解表大叫一聲,憤懑道:“不可能,楚……”

眼見解表又要口不擇言,沈青山忙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同時歉意的朝顧執笑了笑,“此事重大,不知陛下可否允我幾天時間?”

顧執點了點頭,似是猜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再次躬身行禮道:“如此下官便告辭了。”他看着沈青山,“沈公子莫要辜負了陛下的好意。”

顧執走後,徒留沈青山三人在風中淩亂。解夫人覺得自己近日受到的驚吓太多了,腳步虛浮的往庭院走去,她得跟老爺商量商量,不能只有她被吓到。

解表上下再次打量了沈青山一番,冷笑道:“阿山好本事啊,背着我偷偷跟陛下好上了?嗯?”

“無恙你講些道理,我什麽時候背着你過。”

沈青山大呼自己冤枉,他時時刻刻跟解表在一起,幾乎是同進同出,哪來多餘的時間跟陛下相處,何況陛下日理萬機,勵精圖治,也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啊。

解表繼續冷笑着,“那這事你怎麽解釋。”

沈青山哽了一下,這事他根本沒法解釋,他完全想不到陛下對這等心思是從何而來。

然而他此刻沉默的樣子,落在解表眼中就是不想解釋,以為他跟自己有了隔閡,氣憤道:“難道你喜歡誰,我還會阻攔你嗎?我從小與你一起長大,連第一個知道你感情的資格都沒有嗎?”

說罷遂甩手而去,沈青山在後面挽留他,“我沒有這個意思……”

養心殿。

楚望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此時,他不是處處受制于人的傀儡皇帝,而是掌握了大多數人的生殺大權。

至于另外一部分權力,則落在南陵葉氏以及臨安霍氏手中。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好一陣時間,發現這裏的情況跟他所知大徑相庭。譬如,解府仍在,解表沒死,霍止遲跟沈青山還有婚約,三人并不熟稔。又譬如江奕,從未在他身邊任職過,葉先生跟他沒有過多交集。

但也有些東西并沒有變化,楚望想除去霍止遲的心情同樣迫切,尤其是聽說霍止遲跟沈青山有婚約時,他恨不得立刻給他按上一個罪名,把霍止遲就地格殺。

不過好在,霍止遲最後還是退婚了。

楚望望着搖晃的燭火,緩緩笑開了,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他總算有能力把沈青山綁在自己身邊了……

到了此刻,位于權力巅峰的楚望,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那頭野獸。他迫不及待的讓常德帶去聖旨,又怕沈青山會臨陣脫逃,幹脆讓顧執也過去了。

一想到沈青山日後要跟自己綁在一起度過餘生,楚望就激動的不能自已。若非怕吓到沈青山,他恨不得親自前往。

但他也猜到這樣的情況下,倚宜跟自己不熟,便多囑咐了顧執幾句,若沈青山不願,多給他幾天時間思考。

雖然留了時間給倚宜思考,但他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于是幾天後,趁陽光明媚、春色滿園時,楚望換了一身便服,悄悄地去了一趟解府。

只是見了面,楚望才發覺情況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些,倚宜莫說與自己不熟,看他表現,壓根就沒見過幾次,更別提有什麽感情了。

不過沒關系,先前倚宜都那般耐心待自己了,他也該耐心些,多給倚宜一些機會。

楚望凝視着沈青山,微微笑了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喊出了那兩個字,“倚宜,我想你了。”

沈青山好說歹說才哄好解表,結果轉頭就見楚望攜清風而來,朝他盈盈笑道,“……我想你了。”

聞言沈青山心頭咯噔一下,下意識轉頭去看解表,果不其然,他臉又黑了。

完了,自己又得哄一段時間了。

楚望見沈青山非但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自己,反而頻頻側目去看解表,不由得斂起笑意,冷漠的想着,解表還是早點死了為妙,這樣才不會阻礙自己跟倚宜之間的感情。

楚望心裏這樣想着,面上卻不顯,反而帶着關心道:“解公子可是身體不适?若是不适,還是多多休息,健康重要。這裏,倚宜陪着朕就夠了。”

沈青山又是一陣頭疼,要不是他知道楚望是出于好意關心,恐怕會認為他在故意挑撥離間,因為楚望多說一句解表的臉就黑上一分。

最後沈青山怕解表忍無可忍,會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忙跟楚望道歉道:“陛下,我帶他進屋歇息,若是招待不周,望陛下海涵。”

楚望笑着點了點頭,卻在沈青山關上門後,瞬間陰沉得能滴下水來,心裏那頭猛獸在叫嚣着把解表殺掉,越早越好,否則倚宜的目光會一直停留在別人身上。

他不允許,倚宜是他的,便完完全全都屬于他。

許是記着楚望還在庭院,沈青山跟解表的動靜并不大,甚至沒過多久沈青山就出來了。他對楚望笑笑,有些許窘迫,“讓陛下見笑了,無恙身體确實有些不适。”

人出來了,心還像留在屋裏似的,總想着解表,心跳聲怦然。

沈青山想,自從陛下要請他入宮後,無恙就變得難哄起來,這也不肯那也不肯。但他不覺得麻煩,相反心底有種甜意,因為這恰恰表示着無恙很關心自己。

然而目光落在楚望身上,又變得悵然起來。沈青山不想離開解府,他喜歡這裏。可他也知道皇命難違,除非要全府上下為他陪葬。

只是他想不明白,楚望為什麽會鐘意他。他看着楚望,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楚望沒法對他說那麽離奇的遭遇,也不想說,不想讓旁人占據他的注意力,于是只道:“很多時候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我想,你就是理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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