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重置篇3

重置篇3

沈青山最後還是進了宮,他找不到理由拒絕。楚望拒絕了跟霍家結親,說是為了他更放心。

沈青山怎麽敢放心,反而覺得似有若無的壓力,就好像是他破壞了這場強強聯合的姻親,倘若哪天不幸發生意外,恐怕他會被推出來當替死鬼,弄得他的心一陣拔涼拔涼的。

況且他發現楚望對他的态度極其微妙,望向他的目光裏帶着炙熱的癡迷,甚至占有欲都來的莫名其妙。

有時候他只是出于禮節對別人笑了笑,第二天便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又或者進宮這段時間以來,楚望一直若有若無的限制他的行動,他跟無恙見面都要偷偷摸摸的。

沈青山不寒而栗起來。

不過好在,雖然他不可抗拒的進了宮,但葉聽告訴他,如果需要幫忙,可以差人給他送信來。有幫得上的地方,他都會盡力去做好。

從前沈青山在解府,從沒發現時間這麽漫長過,三五天能當三五年來過。在宮內他沒什麽朋友,楚望不讓他跟別人多打交道,不知道是不是防備他的緣故。

當時沈青山就想,既然防備他,又為什麽要他進宮來呢?大家都鬧得不愉快。為此,沈青山再次跟楚望促膝相談,就是結果不怎麽理想。

楚望告訴沈青山,他什麽時候打消在宮內交朋友的想法,他就什麽時候來找他。随後便差人送來一批小玩意,又讓人把宮門鎖了,真把沈青山當金絲雀養了去。

可偏偏,沈青山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當即夜裏來到他跟解表約好的地方,狠狠地告了楚望一狀,可憐巴巴的望着牆頭上的解表,“無恙,你給葉先生捎個口信呗,我想出去玩。”

解表擰着眉,心想這樣不是個辦法,還是得讓楚望對沈青山失望,再将他逐出宮。

進宮這十幾天,這人又清減了幾分,臉上的肉都削減了。解表道:“等着。”

于是沒過多久,楚望更忙了,門鎖的聲音連着好些天沒有響起。沈青山早跳上牆頭等待解表的接應了。偷偷溜出去後,才發現馬車上葉聽也在。

沈青山無比感動,就差眼淚汪汪的要請他回解府吃頓飯。又想到葉聽行跡成謎也許是因為他本人不喜歡被打擾,于是邀請葉聽時只是随口說說,不料想葉聽真答應了。

葉聽看了看他,笑道:“難得沈公子盛情邀請,明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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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解表提高了警惕,總覺得葉聽過于熱情了,跟他所聽到的傳聞大為不同。傳聞中,葉聽淡雅如梅,待人接物方面做得滴水不漏,而恰恰是這份完美,讓他顯得客套疏離。

解表餘光望着沈青山,在解府養了這些年,沈青山不似幼時矮小、面瘦肌黃,那張臉随着歲月慢慢,變得愈發秾豔,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宛如蓄滿了星光,熠熠生輝。

解表從前在市井聽人議論過,說是沈青山什麽也不用做,光靜靜的注視某個人,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對自己情根深種,從而不遺餘力的奉獻自己。

當時他不以為然,如今見了葉聽這番模樣,心沉下去,覺得葉聽徒有虛名,跟楚望一樣心懷不軌。

然而此時已是暮色四合,橙黃的光線斜斜照在地面,須臾又隐入群山之間。

看到時間這樣晚了,沈青山不想打擾了解夫人和解老爺的休息,可偏偏又邀請了葉聽去做客,一時躊躇不定。

解表瞥了一眼,出聲道:“天色已晚,家中多有不便。正巧前方有家食肆……”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沈青山霎時蹿了出去,前方一片混亂,“阿山——”

葉聽聞言不禁擡眼望去,撫了撫嘴角,饒有興趣的也跟着喊了聲“阿山”,引得解表側目。不過被解表這樣冷酷看着,他也毫無心理負擔,微笑道:“阿山這般有趣,難怪解公子不放心。如此,去看看?”

靠近了,他們才瞧見沈青山腳下踩着一人,背後靠着一位妙齡少女。男子哀嚎着冤枉,少女卻探出頭來,柳眉倒豎,“誰冤枉你了?!你敢說方才不是想欺負我?若非這位公子出現的及時,想必我就被你給拖進巷子裏了。”

說到這裏,饒是她大膽,也不免吓出一身冷汗,要是進了那巷子……她咬着唇,眼淚溢了出來。

這時,又有大量的士兵湧進來,烏泱泱一群圍住了。有人自人潮中踏昏色而來,身形颀長健碩,長相豐神俊朗,嗓音冷淡,“霍芙,你膽子挺肥敢私自跑出來,怎麽現在只會哭哭啼啼了?這些年教你的東西,都白學了?”

霍芙本就沒緩過神來,又被人這一頓罵,頓時哭得更兇了,胡亂蹭在沈青山背後,深一塊淺一塊。

沈青山僵着身子,動也不敢動。他心想,解夫人還是太多愁善感了。就這小姑娘還想害他?怕是被人賣了也傻呵呵的替人數錢。

眼瞅着霍芙水漫金山似的眼淚就要浸濕他的衣裳,沈青山輕聲咳了咳,“那什麽,霍兄,她還是個孩子,好奇心強很正常。況且受了驚吓,哭會也不是什麽大事。”

霍止遲注視他片刻,很快移開視線,表情依舊冷淡,眼底卻有波瀾洇開,“過來。”

他根本不敢多瞧沈青山一眼。一看,他就想起那個吻,充滿了憐惜的吻,潮熱的、柔軟的。夜色彌漫,霍止遲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了,他剛剛似乎還想再吻上去。

但是這很不對勁,他們分明沒有相吻過,也沒有單獨相處過。

沈青山不知道他心理活動,只覺得這人十分不好相處,很兇。霍芙小步小步挪過去,有些畏懼。

葉聽上前一步,笑道:“今晚此事,還望将軍不要聲張。”

解表則走到沈青山身旁,以防霍止遲突然發難。

半晌,霍止遲輕輕嗯了聲,轉身就走。走之前好像側目看了後方一眼,卻又好像只是為了躲開風的吹拂。

霍芙小心翼翼的打量他,“大哥,我們真要殺了他嗎?萬一這是楚望故意布下的障眼法呢,沈青山現在跟葉聽關系還挺好。若是沈青山真死了,他們聯手怎麽辦。”

霍止遲沉默不語。他本該殺了沈青山的,如此楚望方寸大亂,他便能趁亂攻之。今夜這一出是他設計的,為的就是試探沈青山,若是有機會,還能順勢取他性命。

他知道楚望對沈青山的防護密不透風,不消說接近人,連靠近那座宮殿都很難。今夜是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

明明應該殺了的,然而霍止遲的心卻在叫嚣着:不能傷害他,否則自己定然會追悔莫及。

最後,霍止遲道:“嗯,再說罷。”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沈青山既要提防應付楚望,又要挑時間出去浪蕩,不可謂不充實。

很快就到了初秋,帶着涼意的秋風撲面而來。樹枝上光禿禿一片,實在蕭瑟。

如此季節,沈青山只好又溜出宮養膘去了。這段時間他跟解表還有葉聽就在一起厮混,主要是這個計劃要三個人配合,而他出來總不能翻臉不認人罷?奇怪的是,葉聽居然也陪他們胡鬧了這麽久。

還差兩條街就到解府時,沈青山餘光瞥見了一座宅邸高高挂起的白燈籠和白绫。本來生死乃人之常情,他看一眼也就罷了。偏生就是這一眼,令他心神俱蕩,巨大的悲傷鋪天蓋地朝他湧來。

“怎麽了?”解表見他腳步幾乎釘在原地,也回頭看去,兩只白燈籠夾着一塊牌匾,寫的“江府”二字。普通宅邸,沒什麽特別。

這時從裏面走出來一位大爺,沈青山突如其來的一抓讓他吓了一跳,“做、做什麽?!”

沈青山道:“大爺,江府發生什麽事了?我……我是江公子的朋友,這次來是找他去玩的。”

大爺嘆了一聲,“唉聽說是窩藏逃犯,一府上下全死了。可憐見的。他們家一向樂善好施,大家夥不願意他們落得這般下場,便自告奮勇過來處理後事了。”

解表站在江府門前,沈青山落後他幾步。此時他惶恐發現,解表的身影和那座府邸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漸漸虛化。

沈青山伸手去抓,解表不解回頭,還是那句話,“怎麽了?”

沈青山不知道怎麽解釋剛才的異象,想去找葉聽解答,回頭正撞進葉聽憐憫且複雜的雙眸裏。

他不知道,在葉聽眼中,只有他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寝殿裏,猶如折了翅的燕隼,哀哀流淚。

葉聽道:“想來近日吃多了,精神疲勞。回宮後你吃個藥,早些休息便好了。”

沈青山失魂落魄的翻過牆頭,壓根沒注意到門開了。一進去就被楚望吓了一跳。

火紅的燭光下,楚望那張俊臉竟顯得有些陰森。他看着門口的沈青山緩緩笑了,“倚宜,今日是我生辰。你回來晚了,該自罰三杯。”

不知為什麽,沈青山總覺得他的笑裏藏刀,不懷好意。但今天是他的生辰,自己又有錯在先。

為了避免楚望更加生氣,沈青山壓下心間的憂慮,勉強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杯盞,“那,便祝陛下生辰快樂了。”說完他連喝了三杯。

楚望眼底笑意更深,另外還有別的沈青山不曾察覺的欲念,“嗯,我相信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沈青山少時就開始喝酒了,雖然酒量沒有提升多少,但也不至于三杯就醉。可他方才只是喝了三杯,就覺得腦子有些暈乎乎的,渾身也變得燥熱,仿佛所有的血氣都往下湧去。

饒是沈青山再遲鈍也明白過來了,這酒裏摻着藥,“陛下,你……”

一陣天旋地轉。

楚望把他往床上帶,他陷在柔軟的被褥裏。沈青山熱得渾渾噩噩,不住的掙紮。

所有的掙紮都被楚望鎮壓住了,如今他再不是冷宮裏那個需要受庇護的小屁孩了,他現在長得比沈青山還高,陰影覆上去,完全擋去了沈青山的視線。

“倚宜,哥哥,你是屬于我的。沒有人,再能從我手中搶走你。”楚望盯着沈青山茫然的眼神,粉紅的耳垂,滿足的喟嘆一聲,“哥哥,你是愛我的,對麽。”

然而還沒等楚望繼續做些什麽,沈青山雙眼一閉,頭歪着,竟是睡了過去。楚望皺起眉,心想他藥也沒下這麽猛啊。待擡手一探,方知此人是昏迷了。

楚望起身,陰沉着臉叫來太醫。太醫道:“回陛下,沈公子是因為悲傷過度,加上吹了風和呃……驚慌憂慮下,起了風寒。”

太醫實在不好當着楚望的面說中了藥的緣故,這不明擺着陛下居心叵測麽,他擔心自己不小心觸了黴頭,導致人頭落地。

悲傷過度……

楚望讓太醫下去開藥,又把常德叫來,“你去查查,他今日都去過什麽地方。”

常德應下,低眉垂眼的離開了。

楚望凝視昏睡的沈青山,他睡得極不安穩,眉宇高高聳起。他嘆息一聲,來日方長,今日先放過哥哥罷,都那麽可憐了。

之後楚望守在榻邊,守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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