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馬達沒料到她這麽輕易就承認了自己的罪行,正怔愣時,卻見蔣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就想聽我說這個是吧?”
“我說一百遍都行,但是,”蔣遙說,“沒有證據的話,你們警方恐怕很難服衆吧?”
馬達兩手成拳,“咚”的一聲捶了一下桌面:“你給我好好說話!”
蔣遙緩慢地點了點頭,挑眉道:“這不就是警官你最想聽的嗎?”
鄭珣聽了她這話,懸着的心這才放下,嘴角都不自覺流露出幾分笑意。
馬達感覺自己作為警察的尊嚴受到了挑戰,一股火在胸口竄湧,卻還是強壓着繼續說話:“蔣小姐最好還是別開玩笑,別把我們警察當傻子,如果黎港不是你帶走的,那他為什麽會知道你在哪兒?”
蔣遙收斂了笑容:“如果我說,我跟他一樣都是遭人綁架,你信嗎?”
此言一出,不止審訊室,連帶牆的另一邊的所有觀衆都吓了一跳。
以為是綁匪的人,現在突然又成了人質,仔細想來也是這麽回事,黎港出現在警局門口的時候确實是渾身是血,受傷嚴重,但人家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綁匪是誰。
是他們自己想當然了,誤以為那時候出現在商場的人就是綁匪。
看到鄭珣先一步抓到了人,更是讓後來趕到現場的人誤會了徹底,可如果蔣遙不是綁架黎港的人,那麽這個人會是誰?
馬達問出了他們最想知道的問題:“綁你們的是什麽人?”
“不知道,”蔣遙說,“那些人都戴着口罩,全部穿着一樣的黑衣服,我一個都沒認出來。”
蔣遙說完,鄭珣便皺起了眉頭。
當時在商場天臺上看到蔣遙的那一刻,她分明是在故意誤導他,讓他以為所有事都是她做的,那時候是要畏罪自殺來着,那時說的那麽真切,結果現在扭頭就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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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珣再次被同一個人耍了,實在是很難不生氣。
但同時又覺得慶幸,還好事情都不是她做的,這樣一來,他之前的懷疑都是自己腦補過度了,不是就好,不是最好,只要那些事不是她做的,今晚的事情以後大概就不會再發生了。
他會盡快抓到那些人,讓他們承認自己的罪行,蔣遙的嫌疑就徹底洗幹淨了。
鄭珣自己寬慰自己,一擡眼對上蔣遙目光,那一瞬間又開始猶豫,分不清蔣遙說過的話,究竟哪句是真。
“那你總該知道自己為什麽被綁吧?”馬達問。
蔣遙一攤手,語氣頗為無奈:“我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麽會知道他們為什麽綁我們呢。”
馬達被賭的說不出話,扭頭看鄭珣,眼神示意他也說點什麽,鄭珣開口便問:“你剛說‘他們’,既然綁匪不止一個,就算穿的一樣,每個人的特征總歸也是不同的,你再仔細想想。”
“還有,”鄭珣說,“你跟黎港是同時被綁架,他為什麽一個人逃出來,身上還受了傷,但你看起來好像什麽事都沒有。”
蔣遙看着他回答:“太黑了,沒看清。”
又說:“黎港是自己趁他們不注意跑的,我膽子小,他們說什麽我全都配合,所以他們沒對我動手。”
鄭珣耳邊又開始回響蔣遙在天臺上說的那些話,皺起眉頭,又問:“他們什麽時候離開的?”
蔣遙沉默了,像在思考,沉默片刻後,她搖了搖頭:“我當時是背對着他們的,這一點,鄭警官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鄭珣當然知道他上到天臺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背對着他,将要跳下高樓的蔣遙。
馬達:“背對?什麽意思,他們讓你做什麽了?”
蔣遙說得很慢:“他們讓我自己站上去,然後跳樓自殺。”
鄭珣心髒漏了一拍。
馬達和其他聽到這話的警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由自主想到了上個月死在同一個地方的男人。
上個月死的是父親,這個月差點沒命的是兒子,有些意外太過巧合,多半就離人為不遠了。
監控室裏的人低聲議論,說到黎港一直堅信父親不是自殺,而是謀殺,衆人這時才覺得事實可能就是如此,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一個孩子說的話,所以才忽略了這麽一個關鍵點。
離開審訊室,馬達就發現了鄭珣的異常,開口問道:“她是你前女友啊?”
鄭珣渾身一震,冷眼掃過去。
馬達舉手做投降狀:“開玩笑,開玩笑呢。”
鄭珣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撞開馬達走了出去。
隔壁的門打開,一些警察走了出來,看到馬達,打了聲招呼準備走,馬達叫住走在隊伍最後那個,問:“你覺不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
“誰啊?”那人問,随即哦了一聲,“那個叫‘蔣遙’的啊?”
馬達點頭,那人露出了茫然的眼神:“會不會是以前來報過案,所以馬副隊你覺得眼熟啊?”
馬達搖頭:“不是。”
那人還想給他分析一下,但馬達把人往前一推,随口說:“算了,可能是我記錯了。”
***
深夜,木華園。
別墅裏燈火通明,偌大的書房裏靠牆放着一張深棕皮質沙發,男人倚靠在沙發上,手指間架着一根雪茄,男人發間幾縷白發,正享受地閉着眼,肥厚的嘴唇緊抿。
男人約莫五十好幾了,臉上的細紋刀刻一般,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嘴唇突然顫了顫,張開了,沙啞的嗓音從裏頭傳來:“你當真看清楚了?她真的被抓了?”
站在書房門口的是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健壯男人,低眉順目地說:“是的,我親眼看到她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車。”
中年男人扯着嘴唇笑了,笑聲仿佛是從喉嚨伸出擠出來的,拉風箱似的,一下又一下。
“我還以為她有多聰明,沒想到竟然是個信守承諾的傻子,跟聞家那個傻子女婿一個樣!哈哈哈哈!”中年男人笑得花枝亂顫。
西裝男站在原地低垂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中年男人抽了一口雪茄,閉着眼吐出一口輕柔的白煙:“這幾天你盯緊那邊的動作,該切斷的聯系都盡快處理幹淨了,別讓那邊查到什麽。”
西裝男微微點頭:“是。”
說完,轉身走出書房。
離開了書房,來到外面寬敞的走廊,走廊裏面是牆,外面是落地玻璃,月光照進朦胧的光,照出西裝男線條分明的脖頸,随着呼吸起伏的皮膚上,有一條淡粉色的細紋。
***
南城第一附屬醫院,住院部。
黎港從噩夢中醒來,看着潔白的天花板,呼吸急促。
剛才的喊聲引起了門口看守警察的注意,他們推門而入,打開燈,發現黎港已經醒了,立刻把消息傳回了市局。
其中一名警察問黎港:“你知道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嗎?”
黎港想起身,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哪哪都疼,這才回過神來,想到了那時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他當時和蔣老師在操場說話,蔣老師說那些事說來話長,等到事情結束後她會把一切都告訴他,但現在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于是他在心裏做好了決定,他會告訴警察,挖心案發生的時候,蔣老師正好不在學校,他還要告訴他們,他爸的死跟蔣老師也有關系,他還要說出蔣老師就是當年的死者家屬,她有充分的殺人動機。
但他和蔣老師離開操場的時候,沒等他掏出手機報警,草叢裏就竄出兩道黑影把他和蔣老師雙雙抓走。
掀上頭上的黑布罩,映入眼簾的是空曠的天臺,一個個穿着黑衣戴口罩的男人就站在遠處,坐在中間的是個中年男人,那個男人黎港見過的,在新聞裏。
他對這個男人的了解僅限于新聞裏報道的內容,知道他很有錢,知道他的兒子很優秀,還有一點印象就是,他貌似在南城開了一家最大的商場。
随即黎港想到了關鍵的一點——商場。
環顧四周,是越看越熟悉,這裏不就是他爸上個月跳樓自殺的地方嗎?
蔣老師靠牆坐着,披頭散發,表情晦暗不明,他想說話,想問現在是什麽情況,但他發現嘴上貼了膠帶,根本張不開嘴。
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麽?他不知道,但他心裏隐隐有種感覺,覺得今晚過後,他會更接近真相。
“你知道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嗎?”
黎港看着面露關切的便衣警察,嘴唇顫抖地說:“是……是他。”
當時,那些人要他們自己站上去,想僞造出他們是自己跳樓自殺的假象,那一刻黎港就明白了,他爸的死果然是謀殺,是他誤會了蔣老師。
他也終于明白他爸這些年一直在躲的是什麽人。
可到底是明白得太晚,他現在就要死了,他才17歲,再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可他現在卻要死了。
今晚過後,他的屍體會被人發現,也許不需要等到天亮,南城中學高三學生跳樓自殺的新聞就會傳遍整個網絡。
那些不知情的人會說他脆弱,也會有人替他不值,明明再過不久就要步入新的階段,卻偏偏倒在了黎明破曉之前。
誰都不會像他堅信他爸那樣,堅信他不是自殺,而是被人謀殺,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會知道背後的真相。
黎港忍不住鼻腔酸澀,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卻注意到靠在旁邊的蔣老師對他做了個搖頭示意的動作,他立刻靜下來了,沒有剛才那麽慌亂,然後他看到蔣老師從地上慢慢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邊走邊說:“只要我親手殺了他,你們就會放過我,是嗎?”
坐在遠處的男人回答:“當然。”
“那好,”蔣老師把他提了起來,“那我就當一次殺人犯好了。”
話音剛落,黎港只覺得腳下一輕,随即整個人都從護牆上翻了下去,那一瞬間,他聽到蔣老師低聲說了一句:“跑。”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他整個人就摔在了堅硬的露臺上,顧不得頭暈目眩,他仰頭一看,隐約看到蔣老師像是對他露出了微笑,他起身就跑,跑出沒多遠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後來,他還是被追到了,腰上挨了一刀,他們以為他死了,等到人走了,他才爬起來,忍着痛又跑了一路,最後濕淋淋地倒在了市局門口。
“是他。”
一臉疑惑的警察順着黎港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一段采訪視頻。
被采訪的男人名叫周利華,原是商人,靠互聯網起家之後,開始做出口貿易,後來公司上市,出資修建了南城最大的商場,養活了多家将要面臨倒閉的小型企業。
誰能想到,愛心企業家周利華,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