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蔣遙估算着時間,聽着門外的動靜,半夢半醒間,她感覺有人進來了。
她背對着門口,緩緩睜眼,感覺那人走到了身後,跟她就隔着一個鐵圍欄。
她不知道那人是誰,隐約覺得那人似乎對她伸出了手,指尖快要觸碰她的最後關頭,她深吸一口氣,故意發出動靜,那人果真不動了。
她從地上慢慢爬起來,這才看清來人是誰。
是昨天那個姓馬的警官。
馬達收回手的動作有些僵硬:“你倒是謹慎。”
蔣遙站在原地,隔着門欄看他。
她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趁她睡覺的時候偷偷過來,餘光中瞥見原本守在房間裏的女警不見了,心裏頓時明了,多半是這人故意把人支開的。
蔣遙沒說話,也許是最近睡眠嚴重不足的原因,那雙眼睛底下帶着淡淡的烏青。
馬達是越看越覺得像。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像三年前被害身亡的人質。
他昨晚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眼就覺得眼熟,只是那時遲遲沒想來是誰,現在仔細一看才終于想起來。
“你是不是還有個姐姐?”馬達問。
蔣遙心頭一震,沒有立刻回答。
她早知道警察遲早會查出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她也沒想過隐瞞,現在不是以前了,大數據時代,很多個人信息從一出生就留下了痕跡,警方查起來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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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沉默在馬達看來就是默認,随即他又問:“你姐姐的死,不是意外嗎?”
蔣遙冷笑一聲:“意外?”
如果是意外,那她這十年就算是白忙活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切都不是意外,所以她才要費盡心思讓一切回到原點,拿回本就屬于李晶的東西,讓那些畜生付出應有的代價。
于是蔣遙的表情就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話,笑得有些扭曲。
那種笑,讓馬達不寒而栗。
他道:“已經過去三年了,逝者已逝,節哀順變吧。”
三年?
蔣遙收斂笑意,眉頭輕蹙,馬達心生疑惑:“怎麽?”
又問:“難道是我記錯了?”
就在這時,蔣遙突然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說的話,跟自己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她有種自己主動跳進坑裏的感覺。
馬達繼續說:“那看來我們說的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啊。”
蔣遙輕聲笑道:“馬警官到底想說什麽,不妨直說吧,何必繞來繞去浪費時間?”
馬達也笑了一下:“我查過你,你和鄭珣是多年同學,你們該是認識很久了才對,昨晚看起來,怎麽那麽不熟啊?看他別扭的那個樣,我只想到了一個可能……”
“你應該就是他找了很多年的那個人。”馬達挑眉,“沒錯吧?”
鄭珣從讀警校開始就一直想盡各種辦法打聽一個人的消息。
一個女人的消息。
馬達跟他是同學,又是室友,四年後又一起考進了刑警隊,他們曾是最默契的搭檔,聯手破過很多案子,抓過很多罪犯,直到三年前那件事發生,鄭珣就像變了人似的,他們也因此分道揚镳。
關于那個女人的事,鄭珣全都一清二楚,細到耳後有顆痣都知道。
這些年,馬達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準确來說應該是市局上下每個人都知道,鄭珣在找一個女人,不過也只有他身邊的幾個人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叫蔣遙。
此時此刻,這個叫蔣遙的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幾步遠的地方,記憶裏通過只言片語拼湊出來的一張臉終于成了實體。
他想,原來這就是那個讓鄭珣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啊。
蔣遙:“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要是沒什麽事的話,請你離開。”
馬達彎起嘴角:“我話都還沒說完呢,這就要趕人走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問你有沒有姐姐嗎?”
“難道你也不想知道,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知道了,我就能被放出去了?”蔣遙說。
“那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知道?”
蔣遙:“我跟鄭珣确實是同學,那又怎麽樣呢,如你所見,我跟他根本不熟。”
“這個我知道,你高三畢業後就離開了南城,算起來,你們該有九年沒見了。”馬達說。
九年沒見,就算當初真的談過,現在估計也全忘了。
馬達看着蔣遙,腦海裏浮現出三年前鄭珣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料想他肯定是沒忘舊情了,不過人家怕是早就放下了。
蔣遙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像在聽人說起一個陌生人一樣平淡。
“算了,”馬達笑了笑,兩手随意揣進褲兜裏,“不打擾了,你繼續休息。”
他走到門口,忽然站定,頭也不回地說:“三年前,他差點死了。為了救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女人。”
“別看他總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其實他最容易被感情左右。”說完,馬達推門走了出去。
蔣遙盯着門口看了許久,耳邊依舊回蕩着他剛說的那話。
其實,就算馬達不說,她也是知道的。
三年前,她也在南城,只不過鄭珣在明面,她在暗裏。
三年前發生的那個案子,她從頭到尾都知道。
***
馬達回到辦公室,點開內網重新調出蔣遙的個人信息,身份信息顯示,她是單親家庭,因為父母離異戶口遷到了母親這邊,所以一開始他沒發現原來這人還有個姐姐。
姐姐叫李晶,25歲。
看到這裏馬達心裏犯嘀咕,蔣遙今年27歲,怎麽妹妹的年紀反倒比姐姐大了?
他以為是當年信息登記失誤,一看後面跟了個方框,寫着“死亡”兩個藍色字符,點進去就是李晶的死亡證明,日期顯示十年前,車禍身亡。
他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蔣遙聽到“姐姐”兩個字的時候會那麽驚訝。
因為他誤以為三年前那個跟她長得很像的被害人是她姐姐,然而蔣遙的姐姐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過世了,并且看她的态度,她似乎并不覺得姐姐的死是意外。
這不由讓他想到了前不久隔三差五來鬧的高中生。
既然是車禍,自然歸交通部門管轄。
馬達給那邊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就收到了李晶那場事故的詳細報告。
看完之後,他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發現導致李晶死亡的肇事者司機竟然叫黎勇,黎勇不正是上個月在商場跳樓的那個男人?他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都是因為黎勇的兒子,從黎勇自殺後三番五次跑來局裏大鬧。
非說他爸是被人謀殺,不是自殺。
當時他沒當回事,現場勘查組和法醫那邊一致認為黎勇就是自殺沒錯,根本沒有半點他殺跡象。
他以為是因為黎勇自殺這事太過突然,所以他兒子接受不了才會這樣,現在一想,一陣心顫。
不自覺想到了昨晚蔣遙說的那些話,腦子裏飛快思考着:如果蔣遙說的是真的,那黎勇的死,會不會其實也是被人逼迫?
被人逼着站上高臺,縱身一躍,自然是怎麽查都查不到兇手頭上。
這完全就是借刀殺人!
馬達驚得站起身,兩手插在腰上,臉色很難看。
靜了幾秒,遂又坐下,手指在搜索框裏飛快敲下兩個字:黎港。
資料顯示,黎港本來的父母黎家夫婦,10歲這年夫婦倆雙雙意外身亡,黎港後被親戚收養,一直養到14歲。
而黎港14歲這年,也就是三年前,黎勇剛好出獄,之後兩人不知怎麽走到一塊,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馬達盯着“意外身亡”四個字看了半天,手臂上雞皮疙瘩都看出來了。
這李晶是車禍身亡,沒曾想這黎家夫婦的死亡證明也顯示一樣的答案。
都是車禍。
不過黎家夫婦這場車禍的肇事者司機也死在了送醫路上,所以那場車禍帶走的其實是三條人命。
同樣是肇事者的黎勇,也在上個月跳樓自殺。
兒子黎港昨晚也差點被害,現在還在醫院躺着。
馬達看着這一個個人名,忽然覺得好像冥冥之中有條線把所有人都串在一起,所有跟十年前那場車禍有關的人都在後來陸續身亡。
不等馬達理出個頭緒,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打開了,他擡頭,看到了徐樂誠。
“馬副隊,緊急集合了。”
馬達站起身,滿臉不悅:“你現在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連門都不敲?”
徐樂誠忙擺手:“我敲了啊,是你沒聽見吧。”
馬達白了他一眼,同他擦肩而過:“黃凱讓集合的?”
徐樂誠“嗯”了一聲,緊随其後。
馬達:“有線索了?”
“對!”徐樂誠小跑到馬達身邊,“挖心案的兇手,找到了!”
馬達頓住腳步:“什麽?”
徐樂誠就知道他會驚訝,又說:“陳主任不是在死者指甲裏提取到了不屬于死者的DNA嗎,她讓我比對葛月和蔣遙她們,我嫌來回跑麻煩,索性把今天剛抓來的那個叫什麽來着,一并都給交上去比對了。”
“結果你猜怎麽着?”徐樂誠說得眉飛色舞,“就是他!”
馬達太陽穴有點漲,人是他帶回來的,他當然知道那個人叫什麽:“周利華?”
徐樂誠連連點頭:“欸!對對對!”
這一刻,馬達覺得剛才看到的所有零散信息全都連在了一起,所有看上去毫不相幹的人,也都在這一刻産生了交集。
或多或少,有點太過水到渠成了,就好像是……是提前設定好的結局,他們警方只不過是水上舟,順流直下而已,至于最終要流向哪裏,似乎并不是他們說了算。
到了大廳,一群穿制服的,沒穿制服的整齊劃一站成好幾排,黃凱站在最前面,繃着一張臉,看到徐樂誠他們,皺起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一只蒼蠅。
黃凱見兩人走進了隊伍裏,遂才沉聲道:“網上的視頻想必大家都已經看到了,拍攝者是誰尚不明确,但這個人,一定是跟最近這兩起兇殺案有關聯的,視頻裏的刀也疑似現場丢失的兇器,找到拍攝者就能找到兇器。”
“現在有兩個任務需要你們即刻動身,”黃凱說,“盡快查出拍攝者身份,逮捕視頻中所有相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