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chapter 38

楊陽其實一直沒睡。

聽到外面的動靜小了,這才偷偷出來,打算上個廁所。

剛走出來就看到那個大姐姐在輸密碼,不等他說話,大姐姐猛地回頭,吓了他一跳。

他走過去,輕聲問:“你這麽快就要走嗎?”

蔣遙看到他,簡直就像看到了救兵,同樣輕聲說:“密碼多少?”

楊陽轉頭看了眼沙發上酣睡的人,擔憂地問:“不能等天亮了再走嗎?”

他想鄭叔叔好不容易才等到女朋友回來找他,況且今晚還睡得這麽沉,以前他從來沒見過鄭叔叔睡成這樣,印象中,每次他晚上起夜,十次有八次都發現鄭叔叔的卧室亮着燈。

剩下兩次就是壓根沒回來。

蔣遙:“密碼。”

楊陽無聲嘆氣,走上前輕輕輸入密碼。

他輸密碼的時候并未想起來還要遮擋,所以密碼自然而然被蔣遙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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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鄭珣最常用的數字。

蔣遙沒多想,匆匆走了出去。

楊陽也走了出來,拉住她的衣袖,輕聲問:“你還會再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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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他是替鄭珣問的。

蔣遙随口回答:“會的。”

楊陽卻沒松手。

蔣遙心生疑惑,懷疑他是認出了自己,于是一顆心提了起來,已經開始思考要怎麽解答他的疑惑。

但楊陽只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随即松開手,轉過身去往大門走。

什麽也沒說,反倒讓蔣遙更懷疑了。

蔣遙匆匆走上去,拉住他,順手把大門關了過去,只留下一條縫隙。

楊陽愣住,似乎很不解蔣遙為什麽要拉住自己,他往門口看了眼,遂又收回目光,正想問,蔣遙卻先一步開了口。

“你不舒服就要說出來,不要一直憋在心裏,就像生病了就要吃藥,受傷了要包紮一樣,鄭珣是個好人,你可以相信他。”

蔣遙說完,頓了頓又說:“還有,別恨你爸。”

“好了,你快進去吧,我要走了。”蔣遙松開手,把人往門那邊輕輕一推。

她走進逃生通道一邊步行下樓,一邊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現在是5月6日淩晨5點多,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蔣遙走得很急,所以沒能聽到楊陽對着她離開的背影說的那句話。

“你也是個好人。”

此前楊陽一直以為那是夢,直到今天突然看到夢裏的女人出現在家門前,才恍然想到,或許夢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否則他也不會覺得這麽真實。

他見過蔣遙,在那條漆黑的小巷子裏。

是蔣遙打傷了吳柯,從那個惡魔手裏救出了他。

那為什麽,在此之前他會一直覺得那只是夢?

為什麽。

為什麽……

頭痛驟然傳來,楊陽捂住腦袋,撐着門蹲了下去。

他眼前迅速閃過夢中見過的場景,那些可怕的、恐怖的噩夢突然變得真實鮮活,一個個披着惡魔外皮,看不清臉的人朝他撲過來,每個人都張着血盆大口,撕扯他,吞沒他。

“嗚……嗚嗚……”壓抑尖銳的悶哭聲從楊陽喉嚨裏鑽出來。

哭,不能放聲哭。

恐懼和擔憂充斥整個心髒,即便崩潰,他也還維持着最後一絲理智——

鄭叔叔還在睡,他不能吵醒他,何況那可能會影響那位姐姐的逃跑計劃。

楊陽咬着下唇,渾身抖如篩糠,拉開門的動作僵硬緩慢,步伐與八旬老人無異。

沉重、艱難、搖搖欲墜。

他走進門裏,然後眼前一黑,扶着鞋櫃,極其緩慢地倒在了玄關處,悄無聲息。

與此同時,蔣遙避開了所有監控,循着監控盲區往家裏走。

接着她看到了警察。

雖然沒穿制服,但看身形就知道那兩個守在樓下的男人一定是警察沒錯。

她早知道警察已經盯上了自己,所以看到警察守在家附近并不覺得意外。

鄭珣都能查到那麽多線索,這些警察當然也可以。

蔣遙換了個方向,往隔壁那棟樓走去。

當初買下這房子,蔣遙就是看中了兩棟樓之間距離很近,這樣的距離就相當于多了一個露天的逃生通道。

那些警察不住這裏,當然不會知道還有另一條通道可以通往樓上。

蔣遙回了家,進到密室,才得以片刻喘息。

牆上一排排照片裏,已經有兩個被畫上了紅叉,一個是聞彥,另一個是周亮。

剩下的照片,有男人,也有女人,他們的臉框在照片裏,像一個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蔣遙走到電腦前,屏幕剛亮起,右下角就有東西彈了出來。

是一條提前設置好定時的視頻。

視頻裏,一個矮小微胖的帶帽男人趁人不注意偷走了箱子。

蔣遙立刻明白過來。

按照原定計劃,兇器由彭松掩藏,然後在網上發布線索,引起警方注意。

當警方找到提前放置好的兇器後,周利華就會被頂罪,因為兇器上早已複制好他的指紋,所以他就算說出真相也洗脫不了嫌疑。

看完畫面,蔣遙低聲喃喃道:“怎麽會是她?”

她打開桌面上一個黑色圖标,點開就是一個黑色對話框,輸入的字是熒光綠。

-把這張視頻截圖弄得再清楚一點,盡快。

她發出去的圖片是剛才截下來的那個男人的上半身。

幾分鐘後,對面回了一張新的截圖。

依舊是男人側身的樣子,确實是清晰了不少,但再清楚也還是看不出完整的五官,因為側頭的角度問題,能看清的只有那頂黑色棒球帽。

對面彈出消息:兩次識別結果都是女性。

蔣遙回複:我知道她是誰。

她确實知道。

然而卻不是看那張側臉認出來的,而是那頂帽子。

因為這帽子她見過,在學校去年辦秋季運動會的時候,這頂帽子就戴在她班上的一位學生頭上。

那邊又發來消息。

-她是誰?

蔣遙轉移話題:黎港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還行吧,便衣一直守在病房外面,他很安全。

那就好。

黎港安全,是因為周利華現在被警方控制,所以才暫時安全,如果她不盡快完成剩下的事情,這一切只會無止盡的循環下去。

蔣遙很清楚這一點。

這也是她暫時放棄帶走李晶僅剩的遺體的最大原因。

思考時,對面又發來消息。

-她是誰?

蔣遙回複:我會解決。

-以前都是你給我們講道理,怎麽到你自己的時候你就不講了?

蔣遙苦笑,也許這就是嚴于待人寬于待己吧。

-不要為了毀滅深淵而墜入深淵,這是你當初告訴我們的,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蔣遙最後回複:想找到葛月,盯着那個姓鄭的警察就行了,不過她很安全,你不用着急,免得暴露。

不等對面回複,她點擊右上角的小X,立刻湧出一團烈火,燒掉了對話框。

蔣遙清理了視頻文件,随後點開了另一個視頻,那是一個監控視角,正對着對面的大樓。

畫面中,天蒙蒙亮,鏡頭拉近,客廳的輪廓漸漸明朗,沙發上窩着一個人,睡得正香。

蔣遙關掉了電腦,接着關掉手機,起身走到牆角。

從牆角的小型冰箱裏拿出一個長而細的針管,針管前端是密封的,因為細長,所以能直接塞進頭發裏藏起來。

蔣遙剛好是長發。

她反手把針管一點點推進發間。

咔噠一聲,臨時拘留室的鐵鎖彈開。

“出來吧。”徐樂誠說。

周利華發絲淩亂,西裝外套早就不知扔哪兒去了,現在只剩襯衫,扣子解開,露出裏面堆滿肥肉、看不見鎖骨的胸口。

他已經被關了兩天了,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監獄,但比起別墅裏的日子,這裏總歸是不太好過。

以前他不是沒進來過,只是每次進來很快就會被律師領出去,進來是什麽樣,出去還是什麽樣,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被關了整整兩天,又是審訊又是逼問,警察對他的态度真像是拿他當殺人兇手似的。

可他分明什麽也沒做。

“又要審?”周利華疲憊不堪。

徐樂誠沒好氣:“不然呢?”

周利華已經沒了當初進來時的那份傲氣,不想同警察擺什麽架子,反正也沒用,索性乖順走在前頭,聽之任之。

一邊往審訊室走,一邊不死心地問:“我的律師什麽時候來?”

徐樂誠哎了一聲:“什麽律師啊,你都證據确鑿了還有什麽必要見什麽律師?不如早點認罪,坦白從寬的好。”

周利華怒道:“我沒殺人!”

徐樂誠擺擺手:“你殺沒殺人跟我說不着,自己進去跟我們隊長慢慢說吧。”

進到審訊室,黃凱讓徐樂誠打開了周利華的手铐,随後他坐下,審訊室的門關上的時候,他渾身一哆嗦,眉頭立刻皺起來了:“我能說的都說了,你們到底還想問什麽啊!”

黃凱把桌上一張照片往周利華面前一推:“這人認識嗎?”

周利華低頭,眼神一變。

黃凱笑:“看來認識。”

周利華盯着桌上楊陽的照片,不禁咽了口唾沫:“不、不認識。”

“不認識?”馬達冷着臉,“不認識你慌什麽?”

周利華瞪眼:“誰慌了?你們不要血口噴人啊!”

黃凱收回那照片,随後将自己面前另一張照片推到周利華面前:“這人認識嗎?”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周利華稍微有了心理準備,然而低頭一看,還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照片裏的人,是吳柯。

赤條條、血淋淋的吳柯。

“啊!”周利華叫了一聲,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推開照片。

黃凱起身撿起照片,看了馬達一眼,馬達略一颔首,說:“吳柯是誰殺的,想必你應該知道,有些話,我們從別人嘴裏聽到,跟你自己親口告訴我們,結果是不一樣的。”

周利華從沒像今天這麽狼狽,他瞪着眼睛說:“什麽意思啊?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啊,你威脅我!”

“威脅?”馬達兩手環抱在胸前,後背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不,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周利華語速飛快:“他死了跟我有什麽關系?啊?又不是我殺的他!再說那些事都是他做的,我什麽也沒做,不關我的事,該死的是他,是他啊!”

馬達放下二郎腿,垂下手,突然湊上前瞪着周利華,加重了語氣:“該死的是他!還是你?”

“這個,”黃凱咬着牙,舉起一張照片,照片裏的人戴着面具,頂着大肚腩,“難道不是你周大老爺最愛的癖好?”

馬達冷哼一聲,盯着周利華目瞪口呆的臉,沉聲道:“你在別墅裏做的那些髒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周利華想,這不可能。

吳柯已經死了,他一死,他就馬上叫人銷毀了所有證據,應該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才對,警察也應該什麽都沒找到才對,怎麽會……

除非,蔣東背叛了他。

可蔣東怎麽會背叛他呢。

周利華覺得不可能,然而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卻又怎麽都按不下去。

因為他就是叫蔣東去處理的。

不是這一次,每一次都是,每一次,他都是親眼看着蔣東親手銷毀的,按理說,這人應該沒有機會留下什麽證據。

他突然頭皮一緊。

除了這次。

除了最後一次,除了吳柯最後帶來的那個,叫楊陽的孩子。

那是他唯一一次沒有看着,沒有親眼看到蔣東銷毀證據,只是在後來他想起來的時候随口問了句。

“小東啊,事情都辦妥了嗎?”他是這麽問的。

那蔣東呢?

“老板放心,全都辦妥了,一絲一毫的證據都沒留下,條子絕對不會發現任何痕跡。”

蔣東是這麽回答的。

周利華又咽了口唾沫。

心頭罵了一聲,該死的東西,他倒是沒看出來,這人早就藏了禍心!

他還真是大意了,信了他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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