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chapter 42

車開進臨江大橋,蔣遙把手機開機。

電話幾乎是開機第一秒打進來的。

她按了免提,沒說話,電話那頭傳來鄭珣急促的聲音:“你現在在哪兒?”

蔣遙沒有回答。

其實也不必回答,因為手機開機之後,鄭珣那邊必然可以查到定位。

警察能辦到的事,那就太多了,多到她防不勝防,索性不防。

鄭珣又說:“你現在馬上掉頭往高速走,我會幫你離開南城,蔣遙,你聽見沒?”

蔣遙:“聽見了。”

又說:“但我偏不。”

鄭珣急道:“我知道葉寒是你帶走的,我也知道你想做什麽,你可以不說,我也不會問,你只需要離開這裏,離開警方的視線範圍,越遠越好。”

他說:“兇器已經找到了,上面驗出了周利華的指紋、周亮和聞彥的DNA,他還涉嫌猥亵兒童,我們有人證也有物證,他已經在劫難逃了。”

蔣遙安靜聽着,車就快要開下臨江大橋進入城區了。

鄭珣有些氣喘,像是距離話筒很近,蔣遙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喘息。

“蔣遙,蔣遙你聽話,掉頭。”

蔣遙笑了笑:“告訴我葛月的下落,我立馬掉頭。”

Advertisement

“好好,我說。”鄭珣說,“我在看着你,你別騙我。”

蔣遙目視前方,安靜聆聽。

幾秒後,她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葛月的聲音:“姐,是我。”

“你跟他在一起?”蔣遙怔愣。

葛月說:“嗯,我被放出來之後,就被周利華派來的人跟蹤了,是鄭警官幫了我,這幾天我一直都住在他家。”

蔣遙皺眉:“他家?可我那天晚上明明……”

鄭珣突然開口:“是我家以前的老房子,我把她安置在那了。”

蔣遙恍然大悟,難怪她那天晚上被鄭珣帶到家裏只見到了楊陽一個人在,還誤以為他說葛月在他手上,只是在說謊。

原來是這麽回事。

也難怪彭松到處都找不到人,因為鄭珣的老家根本不在南城,而是在南城周邊的一個小縣城,那邊的監控設備非常少,沒了監控攝像頭充當眼睛,彭松的技術自然派不上什麽用場。

葛月:“姐,你快掉頭吧,到我們這裏來,那個周利華已經破罐子破摔,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警方,現在警方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你送上門。”

蔣遙又笑了起來:“他們抓了我也沒法給我定罪,放心吧。”

鄭珣一聽這話,立馬着急了:“蔣遙!你給我掉頭回來你聽到沒有!”

“鄭珣,抱歉了,我沒打算掉頭。”

這話在鄭珣聽來,像是在說:抱歉,我沒法回頭。

蔣遙說:“葛月,你趁這機會離開吧,別回南城來,別來影響我。”

葛月還在說話,蔣遙卻已經摁斷了電話。

車已經開下了大橋,進入城區,城市街景在車窗上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另一邊,南城市局。

徐樂誠盯着屏幕:“有了有了!”

所有人齊刷刷湊過來,盯着屏幕上顯示的地圖,圖上有個小紅點正在快速移動。

徐樂誠激動地說:“黃隊,快去把黃隊叫來,嫌疑人正在駕車,像是打算逃走。”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黃凱走過來:“逃什麽?你好好看看,人家分明就是沖着咱們來的。”

黃凱說的沒錯,看紅點的方位,确實是沖着市局來的。

徐樂誠眉頭一皺,小聲嘀咕:“難道是要自首?”

今天上午在南城中學發現了連環案兇器之後,黃凱即刻讓人加班加點查驗,兩小時後,查驗結果出來一看,果然是連環案的兇器無誤,并且上面還驗出了周利華的指紋,以及兩名受害人的DNA。

其中一名受害人的胸腔左下方肋骨骨面上有凹點,剛好可以對應兇器卷刃的特征。

周利華一看證據确鑿,立馬意識到自己是走進了別人早就布好的陷阱,他吵嚷着叫來自己最信賴的律師,堅稱自己無罪。

然而殺人罪他不認,猥亵罪同樣不認,他以為後者也像前者一樣,警方目前掌握到的所有證據都是別人僞造出來的,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大錯特錯。

警方已經從蔣東那裏得到了他做那些事的現場視頻,在他嚴肅否認的時候,警察帶着錄像進來,一條又一條在他面前翻閱,把他曾經藏在陰暗角落裏細細品味的甜點暴露人前。

周利華當初就是設想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每次進行活動總是戴着面具,為的就是即使錄像外洩,也無法作為定罪的證據。

但最後一段錄像他摘下了面具。

周利華在電腦前瞪大了眼睛,那天發生的事忽然又浮現眼前。

他進了門,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嘗美味可口的甜點,人就暈過去了,他拍打了好幾下孩子的臉,發現人已經沒了呼吸。

這樣的狀況以前從沒有過,他開始懷疑是藥物的原因,或許是今天吳柯故意下了重手,結果讓人藥物過量死了。

他絲毫沒想過去聽孩子的胸腔,如果他把耳朵湊上去聽就會發現,人其實還沒死透,還有心跳。

但他沒這麽做。

他叫來保镖,想要讓人盡快處理掉“屍體”,經過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他有些掃興,死了人,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心頭有點不舒服,但那種不舒服僅限于弄髒了幹淨床單一樣的不舒服。

于是可口的點心瞬間變成了圍滿蒼蠅的殘羹剩菜,他心裏惴惴不安,沖外面喊:“小東,小東啊。”

蔣東走了進來,脖子上挂着汗珠:“老板。”

他說了句:“讓人把這裏徹底打掃一下。”

蔣東點頭:“好的,老板。”

他分明是看到蔣東關掉了錄像的設備,同時也聽到了所有電源關閉的提示音,然而此時此刻,在那之後,他親手摘下了自己面具的畫面就在他眼前放映。

周利華轉頭看向律師。

律師是他花重金聘請的,打過不少官司,從來沒有敗訴過,現在,他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救命稻草卻十分随意地扶了一下眼鏡,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這一刻,周利華前所未有的緊張,就像是死刑犯隔着門聽到獄警走來,即将宣判執行死刑的日期一樣緊張。

坐在對面的警察開了口,他盯着他們,卻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只聽到最後一句。

“你确定要死鴨子嘴硬嗎?”

周利華低下頭,眼睛依舊瞪得很大,心跳的咚咚聲在胸腔裏不斷敲擊,許久之後,他搖了頭,試探問道:“如果自首的話,是不是可以從寬處理?”

律師卻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他轉頭,看到律師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随後起身離開。

周利華也站起身:“你幹什麽!我付了你那麽多錢,你敢走,信不信我讓你身敗名裂!”

律師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說:“周先生,您付給我那些錢,還不足以讓我冒着敗訴的風險,替您打這樣的官司,我會将所有的費用盡數退還給您,哦對了,最後給您提個醒,您這次……算是徹底玩完了。”

周利華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回頭看向桌對面的兩名警察,他們已經在收拾桌上的雜物,其中一個跟他擦肩而過,笑了一下說:“要不怎麽說人家是律師界的不敗神話呢,這覺悟,多讓人敬佩啊。”

另一個警察接過話:“他說的沒錯,你這回确實徹底玩完了,等着上法庭吧啊。”

周利華愣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回過神來,抄起地上的椅子砸向了對面牆上的玻璃,椅子剛脫手,自己就被警察給按在了地上。

玻璃碎裂的聲音沒有傳來,他在地上掙紮着擡頭,發現玻璃毫發無損。

周利華怒極反笑,他在笑話自己,不僅入了別人的套,臨了竟然連個玻璃都砸不破,好像沒了身邊可支使的人,他就成了一個廢人。

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我知道是誰殺了聞彥,我也知道是誰殺了周亮,”周利華脖子上青筋暴起,“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兇手是誰嗎?”

壓在他身上的警察眉頭一皺,周利華頓了頓,沙啞開口:“其實你們早就抓到過真兇了,但你們這幫蠢貨最後卻放走了她。”

他告訴警察,真兇就是蔣遙,十年前她姐姐正是因他們而死。

十年前的那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預謀。

“她不死,聞彥和周亮就得死,他們這兩個人向來不喜歡女人,于是一拍即合,把人殺了,為自己續命。”

“我當時勸過他們別這麽做,可他們就是不聽,我也想過要阻止,可我最後才發現他們根本沒有親自動手,他們讓黎勇做了那把替他們殺人的刀!”

“那孩子說得沒錯,他爸确實不是自殺,他爸是被人逼着跳下去的,該死的還故意選在我家的商場往下跳!他的死,就是聞彥給我提的醒,他是在提醒我,要是我說出當年的事,下一個死的就是我!那個黎勇他坐了七年牢真是把腦子都坐壞了,竟然相信聞彥那套鬼話,以為自己死了兒子就能活命,怎麽可能呢,聞彥那種人怎麽可能放過斬草除根的機會?他早就想殺了這對父子,是我一直瞞着消息,沒讓他們被發現。”

“可惜,真是可惜了,說起來我還得感謝蔣遙,要不是她殺了他們,我恐怕到死都不敢說出真相。”

徐樂誠說:“可我們并沒有查到周亮跟聞彥私下有聯系,一直以來都是你和聞彥的關系最為緊密。”

周利華陰沉地笑了笑:“那不正好說明他們之間有鬼嗎?”

徐樂誠沉吟片刻,又說:“那你和周亮又是什麽關系?”

周利華一頓,說:“我是老板,他是下屬,除此之外,什麽關系都沒有。”

“是嗎?”馬達盯着他。

徐樂誠搖了搖頭:“你在說謊。”

周利華情緒再次激動:“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馬達卻比他聲音更大:“放你的狗屁!”

周利華愣住了。

馬達說:“你們要真沒關系,當初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為什麽會是你?你以為找私立醫院我們就什麽也查不到了?做夢吧你,你當初跟聞彥謀劃的那些破事我們早查出來了!”

馬達站了起來,語氣加重:“李晶,是你找到的。”

周利華當即否認:“不是我!”

“不是你?對,真要說起來還真不是你,因為那個人是跟在你身邊多年的保镖,是你最信任的人,就那麽剛好,他女兒跟李晶是同學,是她女兒恰好帶同學來家裏玩,讓他在聚會上得知李晶做了器官捐獻登記,于是他就動了心思,借由女兒跟她是同班同學的方便,拿到了她的DNA做配型,結果怎麽着?弄了半天,她就是你們費盡心思想找的人。”

周利華拼命搖頭:“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關我的事!”

馬達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人同他對視:“好一個不關你的事,那周奕辰呢?你花了那麽多錢培養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做什麽?”

周利華沙啞地說:“他父母雙亡,是個可憐的孤兒,我資助他有什麽錯?”

“資助有必要對外說是周家的私生子?你想隐瞞什麽?”

“不是,我沒有……”

徐樂誠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他聽說過馬達的審訊技巧不一般,在他手上過的罪犯基本就沒有不說實話的,但他沒想到這人竟然能把一些尚未找到證據證明的猜測說的像真的一樣。

馬達嗤笑一聲:“他會變成孤兒,不就是托你的福嗎?別急着否認,你敢說你跟周奕辰父親之間沒有任何感情?你敢說他父母的死,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要是敢說不是,那我倒要問問你……”

“周亮為什麽會跟周奕辰早已死去多年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馬達說,“不不不,應該說,周亮打從一開始就只是個替身而已,對吧?”

“可即便是個替身,你在得知他不換腎就活不了幾年的時候還是吓壞了,所以你才會想方設法找合适的腎源,不是嗎?”

周利華眼睛一眨不眨,徐樂誠倒吸一口涼氣,心說他竟然連這種內幕都知道。

馬達加重了手指的力道,箍得周利華下巴一片紅紫。

他勾起唇角,接着說:“承認吧,你不舍得讓周亮等死,就是因為你還對周奕辰死去的父親抱着那份肮髒的感情!”

周利華滿眼通紅,突然用力掙開了馬達的鉗制,猛地起身踢開了身後的椅子,椅子在地上滑行,在牆上重重撞了一下才歪倒一邊。

周利華咆哮着踩上桌子,朝馬達撲了過去:“你放屁!你他媽滿嘴噴糞!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徐樂誠蹬住桌腿,連人帶椅往後一撤,桌面受力傾斜,周利華重心不穩,馬達張開雙手,在周利華撲上來的瞬間反手擒住了他的脖子和手臂,同時踩住椅子上了桌,膝蓋下壓,咣當一聲,把人狠狠按在了桌上。

馬達一邊給他上铐,一邊笑道:“怎麽?我說的哪句話把您這位大名鼎鼎的周氏總裁給刺激了?肮髒的感情?還是周奕辰的父親?老實點!”

五分鐘後,周利華坐上了去往拘留所的警車。

徐樂誠目送警車遠去,忽然扭頭問馬達:“你什麽時候查到的?”

馬達:“什麽啊?”

“就你今天跟周利華說的那些啊。”

“哦,那些啊,”馬達聳聳肩,“早查到了。”

說完轉身往大門走,徐樂誠追上來:“馬副隊,給我仔細說說呗,我又不會搶你的功,我就是好奇嘛。”

馬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像個小蜜蜂似的在我耳邊叨叨叨叨,很吵。”

徐樂誠撇撇嘴,跟着走進大門。

轉眼已是深夜,一輛車緩緩駛入市局大門,停在門口前面的空地上。

車燈沒關,照亮了市局門口滿滿當當的警察,所有人都緊盯着一個方向,大家都默契的沒有發出聲音。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雙穿着馬丁靴的腳踩下來,勁瘦幹練的背影站在車門旁,那人單手甩上車門,半紮的馬尾晃蕩了兩下,拿着手機舉過肩頭,對着不遠處衆人晃了晃。

蔣遙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場所有人卻聽的一清二楚。

“我是來告訴你們,那個學生的下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