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晴轉小雨

第10章 晴轉小雨

“你到底許了什麽願啊？”

在下山的路上，好奇的貓咪一直繞着薛千湘團團轉，恨不得用尾巴卷着薛千湘的小腿不讓他走，碎碎念道：

“你告訴我吧薛千湘，好不好？”

薛千湘右手支着木棍，用餘光斜睨了一眼眼睛睜的大大的貓咪，片刻後伸出指尖抵住唇邊，帶着笑意悠悠道：

“願望說出來就不準了哦，公主。”

江徹寒聞言一愣，半晌才意識到薛千湘是在拿他之前的話來賭自己，登時氣悶，不開心了：

“那你又要問我。”

貓貓頭偷偷摸摸看了薛千湘一眼，抿了抿唇：

“......大騙子。”

薛千湘看了江徹寒一眼，半晌收了笑，認真道：

“真的不高興了？”

江徹寒糾結了幾秒，随即重重點頭：

“.....嗯。”

“哦——”薛千湘拖長音調，在江徹寒隐隐期待的眼神裏，微微一笑道：

“生氣了也不告訴你。”

“........”貓貓頭錯愕地瞪大圓溜溜的眼珠子，不可置信道：“.......你！”

他看着此刻薛千湘臉上再也掩飾不住的、越擴越大的笑意，終于意識到薛千湘是在戲耍他，片刻後猛地一扭頭，撒開爪子跑下了山。

薛千湘趕緊支着木棍追下山去，一邊走一遍哄道：

“公主！”

可貓咪生氣了，真的沒有那麽容易哄好，撒爪越跑越快，沒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薛千湘腿很疼，走的沒有那麽快，支着“拐杖”忍痛走了幾步，結果擡頭見江徹寒不見了，愣了愣，站在原地停滞了幾秒，下意識回頭看向周遭。

他有點路癡，不然之前也不會在小巷子裏迷了路，如今不見江徹寒，薛千湘就徹底迷失了下山的方向。

他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幾步，試探性地喊道：

“.........公主？”

風吹樹葉涼，空氣裏傳來草木沙沙的響聲，山間唯餘薛千湘自己的聲音，一句蕩着一句，如此反複。

獨不見江徹寒的回音

.......完了，真把人逗生氣了。

脾氣再好的貓咪，也是會被惹毛的。

思及此，薛千湘輕輕嘆了一口氣，将耳機按在耳邊，拿出手機，準備讓保镖上山來接他。

豈料，他還沒撥出那個電話，不遠處就傳來簌簌的輕響。

薛千湘下意識回頭去看，只見一只消失許久的貓咪輕巧地從角落裏跳了下來，舔了舔爪子，傲嬌地擡頭挺胸道：

“怎麽還不走？”

江徹寒嫌棄地瞥了薛千湘一眼，嘀咕道：

“........慢死了。”

薛千湘見狀一怔，“.....你沒走？”

“.......我剛剛在四處欣賞風景，只是現在繞回來了而已......不是專門回來找你的噢。”

江徹寒嘴硬道：“快走，等會兒不等你了。”

“......”薛千湘緩步走到江徹寒身邊，仰頭緩慢眨了眨眼睛，道：

“可是我腳好酸啊，公主。”

聽見薛千湘示弱，江徹寒不自在地看他一眼：“你自己走。”

貓咪還在暗暗記仇：“我不會再背你了。”

“哦，好吧。”薛千湘慢慢笑道：“可我走得慢，可能會跟不上公主。”

他垂下眼，眼睫輕顫，看起來無端有些可憐：“.......是我拖累公主了。”

“........”

江徹寒見狀，莫名有些于心不忍。

保護omega是alpha刻在骨子裏的本性，江徹寒糾結幾秒，片刻後朝薛千湘伸出了手，佯裝不耐道：

“你抓着我的袖子吧。”

他說：“我既然把你帶上山，就一定會帶你下山的。”

薛千湘盯着江徹寒那雙漂亮的眼睛看了半晌，片刻後笑了笑，徑直丢到木棍，摸索着抓住了江徹寒的襯衫袖子。

江徹寒的襯衫袖子是他讓酒店管家給江徹寒送去的，是薛千湘自己喜歡的款式，白色漸變藍。

江徹寒穿起來很好看。

沒多久，那塊布料就被薛千湘抓的溫熱汗濕，随着兩人下山時走動的動作，薛千湘的指節時不時撞到江徹寒的手腕，引得江徹寒不自在地往旁邊走，卻又被薛千湘拽回來。

像是被牽住了繩索的貓咪。

氣氛過于安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空氣裏只能聽見彼此過于急促的喘\息聲，撞在一起的皮膚輕輕摩擦着，無端有些暧昧。

江徹寒有點受不了這樣暧昧多于尴尬的氛圍，有點想開口說話，但一時又找不到話題，滿臉寫着糾結。

他的情緒很好懂，全部都寫在臉上，薛千湘看出他的不自在後，自己心裏的那點不自在登時煙消雲散。

他看了一眼江徹寒的側臉，忽然伸出小拇指，在江徹寒的掌心上勾了一下。

很輕，像是羽毛拂過，但卻帶着暗示。

江徹寒立時有所察覺，錯愕地回過頭去，張了張嘴，看着薛千湘，正想說些什麽，臺階上卻忽然傳來小孩子打鬧的聲音，有幾個頑童從薛千湘身邊嘻嘻哈哈跑過，狹小的窄道讓他們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最外側的薛千湘，差點把薛千湘撞下臺階去。

江徹寒不得不抓住了薛千湘的手，反手将他拽了回來。

孩子的家長們從身後匆匆趕來，對着江徹寒不住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孩子太頑皮了。”

他們有點怵身高腿長而且看上去還不太好惹的江徹寒，心中有點惴惴不安：

“你的omega沒事吧。”

“.......”江徹寒掌心虛搭在薛千湘的肩膀上，半晌松開，但兩人相牽的掌心卻依舊牢牢地拽在一起，像是一對親密的兩人：

“......沒事兒。”

他看了那幾個家長：“看好你們的孩子。”

“不好意思啊，我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們。”

言罷，那些家長就急匆匆地下了山。

“........”等到他們走後，江徹寒才收回了抓着薛千湘的手。

他的掌心莫名有點濕，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地薛千湘，半晌糾結地開了口：

“..........你剛剛是不是摸我手了？”

薛千湘端詳他，反問道：“剛剛摸我手的人不是公主你嗎？”

江徹寒聞言一怔：“........”

他蒼白地辯解：“剛剛是緊急情況，所以我才........”

“所以公主剛剛是真的摸了我的手，對嗎？”

薛千湘氣定神閑：“原來公主這麽喜歡我呀，還偷偷摸我的手。”

“誰，誰喜歡你了！”

江徹寒被倒打一耙，氣到炸毛，但又無法反駁自己确實是主動碰了薛千湘的手，只能惱怒地瞪圓眼睛，試圖用憤怒喚醒薛千湘微薄的良知。

可惜薛千湘郎心似鐵，假裝沒看懂貓貓發送的憤怒射線，重新伸出手，抓住了江徹寒的袖子，輕輕晃了晃：

“走吧公主。”

他滿臉的疲憊不像是裝的，連帶着說話聲也慢吞吞的：“我好累了。”

江徹寒咬緊後槽牙，臭着臉，象征性地輕輕甩了一下，沒甩開，片刻後側過身，拉着薛千湘往前走。

一路上他精神高度緊繃，就等薛千湘待會撓他掌心的時候他能立刻抓個現行，可惜薛千湘接下來的一系列行為都老老實實的，沒再作妖，到最後江徹寒自己都不太分得清剛剛撓在掌心的那點力度到底是薛千湘真的故意摸了他的手，還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幻覺。

等到從南蓮廟裏回來，已經差不多是傍晚了。

江徹寒和薛千湘在外面吃過飯，吃完飯後又随意在馬路上散了一會兒步，這才準備打道回府。

“明天就周一了，”薛千湘下了出租車，看着身邊的江徹寒，忽然對着校門出聲道。

“嗯。”江徹寒沒明白薛千湘為什麽會突然說這個，但為了不讓薛千湘尴尬，還是接話道：

“明天要上課了。”

“.........”薛千湘無言地看了一眼完全還在狀況外的江徹寒，片刻後方耐下性子，解釋道：

“明天，就是我們約定的第四天了。”

“.........”話音剛落，剛才原本還在往學校走的江徹寒猛地停下了腳步，幾秒鐘後，緩緩轉過身，看向薛千湘，沒有說話。

“這三天我過得很開心。”薛千湘走上前，仰頭看着沉默不語的江徹寒，任由微風吹過他的額發，露出圓潤漂亮的杏眼，而裏面則全然倒影出江徹寒過于冷俊的面容：

“公主和我相處的時候，開心嗎？”

江徹寒別別扭扭開了口：“........嗯。”

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他有些讨厭薛千湘，但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已經确認薛千湘是一個本性不壞的人，如果之前沒有發生那些事情的話，他大概會願意和薛千湘做朋友的......

至少和薛千湘的相處讓他覺得很舒服。

........雖然薛千湘偶爾也會做一些讓他生氣的事情，但都會很快來哄他，他自己氣一會兒，慢慢的也不氣了。

聽見江徹寒的回答，薛千湘的眼睛慢慢彎起一些弧度，像是在笑：

“公主開心，我就開心。”

雖然這三天裏沒能問出江徹寒為什麽讨厭他，但他也沒有吃虧——

畢竟逗貓貓還是很好玩的。

只是三天的時間太短，三天後，他就得遵守對江徹寒的承諾，和他橋歸橋，路歸路了。

“但我還是會遵照和公主的約定，明天起，我不會再來找你了。”薛千湘看着江徹寒，語氣淡淡：

“等今天十二點的時針一過，我們第二天見面的時候，還是像陌生人一樣，彼此當做不認識。”

“.........”江徹寒大抵沒有預想到薛千湘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提起三天之約，微微瞪大眼，站在原地躊躇片刻，并沒有說話。

他沒有挽留，也沒有否認，這幅不聲不響的态度，像極了默認薛千湘的話。

三天的時間太短了，短到薛千湘無法探知江徹寒的秘密，也無法知曉他此刻的真正态度，以及沉默時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薛千湘不是會糾纏的人，三天下來，他對江徹寒這個人的态度已經發生了改觀。

這個alpha雖然傲嬌又有公主病，還有一些小秘密，但是卻是一個很有責任心、又很靠譜的alpha。

如果能和他成為朋友，無疑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不能——

薛千湘也不會在江徹寒面前晃來晃去，讓江徹寒讨厭自己。

不如就遵照三天之約，将這三天當做做過的一場美夢，藏在記憶裏，日後碰面時，不要再提起，給彼此留下一個最好的印象。

薛千湘等了一會兒，見江徹寒依然沉默，只覺心裏有些悶悶的難受。

他一開始只想逗一逗這只貓咪，可是貓咪太可愛了，他都有點舍不得了。

但再舍不得也沒辦法，他想要天上的月亮，月亮也不是他的。

江徹寒此刻于他，就和天上的月亮差不多。

“.......抱一下吧。”薛千湘張開雙臂，故作輕松：

“算是告別的擁抱。”

“.........”江徹寒看了薛千湘一眼，猶豫片刻，随即緩步上前，走到了薛千湘面前。

他本來只想張開雙臂，虛虛擁住薛千湘，就算完成了薛千湘想要的告別儀式，卻沒想到薛千湘徑直伸出手，撲進他懷裏，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懷裏的omega練過舞蹈，身段和腰肢都很柔軟，頭發被風吹起，掃過江徹寒的下巴，江徹寒甚至能聞到omega身上淡淡的信息素的甜香。

Alpha的本能開始騷動作祟起來，江徹寒下意識去追尋，慢慢俯下身，鼻尖忍不住蹭到薛千湘的脖頸，正想确認omega身上遮的近乎嚴嚴實實的信息素香究竟是什麽味道，懷裏的omega卻忽然踮起了腳尖，趴在他耳邊低聲道：

“其實今天在山上........是我故意碰了你的掌心。”

叮——

像是有什麽清脆的鈴铛聲從悠遠的山林裏傳來，落入江徹寒的耳朵裏，令江徹寒精神一震，神經處猛然顫動起來。

他豁然低下頭，想要問個明白，懷裏的omega卻已經松開他的腰，後退幾步，沖他揮了揮手，笑道：

“拜拜。”

他最後叫了他一次：“公主，再......不見。”

言罷，薛千湘轉過身，斜挎包在空氣中劃過一抹弧度，随即只給江徹寒留下一個離去的背影，只剩江徹寒站在原地，努力分辨着那漸行漸遠的omega信息素香，獨自愣怔了好久。

晚上回到宿舍後，江徹寒洗完頭洗完澡，頭一次破天荒的沒有看書，而是緩緩爬上了床。

他盤腿坐在床上，拿出手機，翻了翻手機，最後還是忍不住戳進和薛千湘的聊天框裏，指尖摩挲着薛千湘的微信頭像。

他們的聊天內容還停留在江徹寒起疹子那天晚上，江徹寒說自己睡不着失眠，薛千湘問江徹寒是不是想他想的那句話上。

原本之前看起來還沒什麽，但現在再看，江徹寒不由得心跳有些快。

他胡思亂想間，又想起了白天傍晚漫天紅霞下的那次告別的擁抱。

那時候omega的腺體就抵在他的唇邊，只要他稍微一用力，犬齒就可以刺破薄弱的頸帶，刺破那層泛着甜香的皮膚，嘗到那信息素香的真正味道.......

——不對，他到底在瞎想些什麽！

這個念頭剛蹦出來，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不正常東西的江徹寒登時被自己吓了一跳。

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不慎一滑，慌亂間竟然觸到一個表情包，表情包很快發送給了薛千湘。

江徹寒緊張的掌心出汗，正想撤回，卻沒想到聊天框裏突然蹦出了一個碩大的紅色感嘆號——

“您和他不是好友，請添加驗證消息。”

“........”看着上面那一排小字，江徹寒徹底怔住。

等到夏至清洗完澡出宿舍的時候，就看見往常十一點半才會睡的江徹寒早早地就蓋上了被子。

被子裏很快拱起一團鼓包，江徹寒背對着他們躺着，無聲無息。

——好像是床面上，突然冒出來的一顆脆弱陰郁的小蘑菇。

......還是自帶局部降雨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