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像是沒有人要的流浪狗

第0008章 像是沒有人要的流浪狗

烈日當空,空氣沉悶,連一絲風都沒有。

江律從停車場裏走出來,熱得汗流浃背。去住院部的路上,人聲噪雜,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麻木的疲憊。快走到住院部時,江律看到旁邊有一塊沒開發的蘆葦地,黑色大肚蟋蟀在蘆葦地裏低掠而過,發出了震顫的嗡鳴聲,跟蟬鳴聲不相上下。

收起視線,江律拎着一籃從超市裏買來的進口水果,走進住院部,還沒走進去,就聞到死氣沉沉的味道跟消毒水混雜在一起奇怪味道。

周韻的病房是在頂樓,是VIP套間,裏面有兩個護工在照顧她。

她形銷骨立地癱在病床上,臉色慘白,沒有一絲的血色,眼球渾濁而灰暗,像是毫無生機。但她依然漂亮,似将死的花。

她的身上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身旁檢測儀,時不時發出緊促的嗡鳴聲。

在看到江律提着果籃進來時,周韻牽起嘴角,“都說了,不要破費了,你掙點錢也不容易。”

說是這樣說,但每次江律送來的水果,周韻都會讓護工削給她吃。

把果籃擺在空地上,江律搬來椅子,坐在周韻身邊,“我現在能掙錢了,前幾天我掙了一萬二。”

前幾天江律去地下拳場,對面是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佬,據說還是個拳王,那場拳賽,江律能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每次江律快要被打得爬不起來了,他就會想想周韻,憑着一股勁兒,把外國佬給幹趴下了。

周韻眉間掠過憂愁,“小律,你實話跟媽說,你到底去做什麽了?怎麽能一次性賺那麽多錢啊?你沒有文憑,又性子老實,可千萬別被人騙了。還有,咱們不做那些喪盡天良的混賬事,人在做,天在看,遲早是得進去吃牢飯的。”

“媽。”江律打斷她,“您放心,我掙的都是幹淨錢。”

周韻放心了,“那就好。”

江律拂開周韻鬓邊的頭發,說:“媽,我攢了點一筆錢,到時候等您好了,我們就回南邊老家,買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您到時候可以在陽臺種點花,也可以下樓跟其他老太太一起跳廣場舞。”

周韻之前提過一嘴,卻沒有想到江律到現在還記得,“難為你還記得這事。我都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江律心疼起周韻,對周韻的畏懼又少了幾分,“您會好起來的,等再過一段時間,病情穩定,我就送您回巷子住。”

周韻似乎想到了什麽,眼角淌着淚,“你也跟我一起住嗎?”

江律沒跟周韻說自己現在身不由己,只是安慰了周韻幾句,“我現在做生意,忙着呢。要是有空,我就回去。”

提起做生意,周韻又擔心起來,“不管做多大的生意,都得注意身體。要是把身體累垮了,掙再多的錢也是沒用的。”

江律知道,周韻只要不發病,就還是跟之前一樣愛他,“我都那麽大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的。”

周韻轉過頭,想摸下江律的腦袋,卻發現手擡不起來,只得作罷,“媽看你都瘦了,得多吃點,別舍不得吃。”

江律把頭低下去,讓周韻摸他,“我一頓能吃三碗米飯,還能喝一碗湯。”

周韻被逗笑了,“那你怎麽看着還是那麽瘦。”

江律笑着把肱二頭肌露出來,給周韻看,“媽,我還有肌肉呢,哪裏會瘦。”

周韻模糊的記憶中,江律可沒有這身肌肉,她一思考,腦子就會疼,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再睜開眼時,像是看到了辜負她的江少斌,憤怒的情緒像是藤蔓一樣在心底生根發芽,她驀地用兇狠的眼神盯着‘江少斌’,怒吼出聲:“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負心漢……!”

江律被吓得心髒直跳,血液像是密集地堆在心髒處,直沖腦門,“媽,我是小律,我不是江少斌。”

“老娘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跟你這樣的負心漢生孩子!”周韻的臉頰深陷,雙眼像是要從眼眶裏瞪出來,她拔掉針管,發瘋似的掐着江律的脖頸,“你抛妻棄子,喪盡天良!你就等着吧!遲早有一天都要遭報應的!”

江律的脖頸被周韻死死地掐着,他呼吸不暢,臉色憋得通紅,他連媽都喊不出來了。

護工見着情況不對,連忙上來把周韻從江律身邊拖走。

周韻不肯走,護工就架着她的胳膊,把她帶到病床上,另外一個護工手疾眼快拿束縛帶把周韻給捆起來。

這時候聽到動靜的醫護人員也匆忙趕過來。

周韻剛才一怒之下蹭掉了針管,血液回流,從她白皙的手背上流出來,護士連忙為她止血,又給她重新打了吊瓶跟鎮靜劑,一針鎮靜劑下去,周韻整個人都冷靜下來,像是個破布娃娃一樣毫無生息地躺在病床上,只安靜地躺着。

江律驚魂未定,直到護士過來詢問他怎麽樣了,他才感覺到像是活過來一樣。

他擺手,搖頭說自己沒事。

這病房他是一時半刻也待不下去了,交代護工幾句,就落荒而逃了。

他害怕看到發瘋的周韻,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現在也沒有什麽地方去,最終還是決定回楓南居。

回到楓南居,他蹲在門口抽煙。

他的煙瘾犯了,嘴裏沒味道,他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咬着黃色的煙嘴,點了火,煙霧是深棕色的,味道嗆人,但身上的不适感都被尼古丁給壓下去了。

管家看到江律抽煙,放下澆花用的水壺,欲言又止,“先生不讓您抽煙。”

江律不怕管家,“競川又不在這裏。”

管家心說我又不瞎。

江律叼着煙,從裏面撿起來一支,遞給管家,“陳伯,你也抽一支。”

管家接過煙,光是聞到煙的味道,他就被嗆到了,咳了好一陣,“這是什麽破煙。”

江律吞雲吐霧,悶悶地說:“就雜牌貨。”

管家心疼江律,說:“您跟了先生那麽多年了,好歹抽點好煙,這種煙抽多了,肺都得爛掉。”

煙都燃燒到煙屁股了,江律才不舍将煙掐了,沒跟管家解釋什麽,“就抽這一支,不會爛掉的。”

“滋啦——”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別墅門口,車窗緩緩搖下來,露出傅競川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傅競川的眼神陰鸷,正一錯不錯地瞧着他。

江律心底發虛,估計傅競川今晚又多了一個能折/騰他的理由了,早知道就不貪嘴抽煙了。

他把煙頭欲蓋彌彰地藏在門口的盆栽裏,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傅競川從車上下來,看着他,“肺不想要了?”

兩年前,江律在地下拳場打擂臺賽,那條命險些救不回來。

跟他打擂臺賽的拳手是其他島的武士,出招狠毒,在發現無法打贏江律後,心生毒計,拔下頭上的發簪,看着是跟發簪,實際卻內有乾坤,撥下機關,簪子的底部猛地彈出一把刀。變故只發生在瞬息之間,他将刀刺入江律的肺部,猩紅色的鮮血在地上流淌着,像是一灘的血河。

江律奄奄一息,被送往醫院,當時醫生都下病危通知書了,但江律還是奇跡般活了,代價就是被割掉一部分的肺。

他現在肺泡數量減少,也容易呼吸困難,在複查的時候,醫生囑咐過江律得戒煙。

傅競川知道江律是個老煙槍,就對江律下了死命令,要是他還敢抽煙,就會狠狠“管教他”。

江律都出來混了好幾年了,他心情不好,或者碰到什麽事兒,就喜歡抽支煙緩解一下情緒。

他很難戒煙,平時總會背着傅競川抽幾口,買的煙還都是廉價的三無産品,顯然是不把命當成一回事。

江律搖了搖頭,目光平靜,“沒有。”

他小聲補充:“我就抽了一支,沒多抽。”

傅競川絕不容許江律拿命開玩笑,他擰着眉,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江律的解釋給聽進去,“一支也不行,把煙拿來。”

江律磨蹭了會兒,才把煙上繳到傅競川手裏,“給。”

“打火機。”傅競川伸手,江律慢吞吞地将塑料打火機放到他掌心裏,打火機是小賣店裏一塊錢一把的,上面還印着商家的廣告以及電話,他看也沒看,就丢給管家,讓管家拿去處理掉。

江律心疼打火機跟煙,嘴裏沒了味道,他難受得緊,但在傅競川面前,他也不敢說什麽。

“你總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傅競川的聲音不緩不急,但江律能聽出來,他這是生氣了。

“我媽又把我當成江少斌了,她掐着我的脖子,想讓我死,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讓我死……但我看着她發瘋的樣子,我就覺得心底不好受。”江律垂眸,像是沒人要的流浪狗。

“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就把尖刀刺向自己,你也就這點本事了。”傅競川捏着他下颔,手上沒有用多少力道,他迫使着江律把頭擡起來,“別讓我看不起你。”

“我下次不抽了。”聽起來倒像是有點委屈了,他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江律說出了令傅競川滿意的答案,傅競川再說什麽,轉身進入客廳。

就在江律以為這件事情會這樣輕描淡寫的揭過時,現實又給他一記重擊。

傅競川不知道打哪弄來一盒澳白珍珠。這種珍珠産自荊棘島附近的水域當中,色澤透亮,形态圓潤,産量稀少,價格昂貴。

這要是用來做裝飾,自然是好的。

可要是用在別的地方,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說】

小珍珠: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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