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殺妻證道墊腳石

殺妻證道墊腳石

因為越不平之前放出來的消息是易驚鴻已然身故, 松崖真人的神情頗有些沉重,不想刺激小徒弟,絞盡腦汁想要用委婉一些的方式來詢問越不平:“平兒啊, 你獨自在外……”

松崖真人終究還是相當關切,小徒弟獨自一人在外闖蕩辛不辛苦。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完, 松崖真人突然就看見了旁邊剛剛趕到的桑知意。

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 松崖真人對于易驚鴻只有一個“天資不錯、肯吃苦的小輩”這樣淡淡的印象, 不過在越不平第一次将易驚鴻領到他面前之後, 松崖真人就真正記下了易驚鴻這個人。

這是他最疼愛的小徒弟選擇的道侶, 松崖真人怎麽可能記不住。

現在的桑知意比起當初的易驚鴻當然是有着不小的差別,尤其是氣質上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但是以松崖真人毒辣的眼力, 不難認出來這個清瘦窈窕的女子就是易驚鴻。

饒是松崖真人見慣了大風大浪, 此時此刻也不由得愣住了。

……這人是哪兒來的?

修仙界從來不乏起死回生、借屍還魂之類的秘法,可是按照越不平之前的說法,易驚鴻已經是神魂俱滅了, 以易驚鴻僅有金丹期的修為,是不可能再複活重生的。

而且面前的桑知意雖然生機微渺, 一身的修為消失得幹幹淨淨,連經脈都找不出一道完整的,但很明顯魂魄與肉|身都相當完整,跟越不平傳來的消息完全對不上。

桑知意落後越不平一步, 以與凡人無異的體質匆匆趕來, 實在算不上輕松。

“見過、”桑知意垂着眼睑,站都還沒站穩, 便有些氣喘籲籲地向着松崖真人躬身行禮,“見過真人!”

看了一眼旁邊恭恭敬敬的桑知意, 越不平恍惚之間看到了當年第一次帶易驚鴻來見松崖真人的場景。

那時候的易驚鴻也是這樣,垂着眼沒有直視松崖真人,一板一眼地躬身行禮,就連口中說的也只是簡單至極的“見過真人”,寡言少語,連她自己姓甚名誰都沒有報出來。

她确實還是那個她。越不平心想,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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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年的易驚鴻站得筆直,哪怕是躬身也極為板正,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挺拔又鋒利。

而現在的桑知意,渾身上下有着肉眼可見的虛弱,甚至有些即将支離破碎的脆弱感。

像是那把出鞘的劍被損毀,被融化,成為了一灘毫無鋒芒的鏽水。

越不平的心頭,極輕地劃過一絲不忍與愧疚。

損毀那把劍的人,正是他。

但是很快,這一絲不忍與愧疚就自然而然地消散了,畢竟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連越不平本人都沒有來得及體會到。

越不平的注意力有些不由自主地被桑知意所吸引。

行完禮後,桑知意還在小幅度地喘着氣,原本慘白一片的臉色有了很明顯的紅暈,垂着的眼睛也越發水潤。

越不平的視線下移,聚焦在了桑知意的嘴唇上,它們微微張開翕動,粉潤晶瑩的色澤看起來相當誘人。

視線再下移,越不平看見了桑知意明顯起伏不定的胸口,那柔軟的曲線劃出的弧度……

越不平:“……!!”

他到底在看什麽?!

心底驀然一驚,越不平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而向面前滿臉疑惑的松崖真人解釋。

桑知意到底是怎麽額“死而複生”的,越不平早在決定帶着桑知意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好了腹稿,編造出了能夠讓別人,尤其是松崖真人相信的說法。

“師尊,”越不平道,“驚鴻她有所奇遇機緣,逢兇化吉了。”

從拜入松崖真人門下到現在,越不平自己都碰見過不知道多少連松崖真人都極為納罕的機緣了,易驚鴻作為他的道侶,也碰見一些不可思議的機遇并不是什麽太令人吃驚的事情。

不出越不平所料,這個說法果然很快就被松崖真人接受,他扶了扶自己的長須,看着面前齊齊整整的一對小夫妻,眼神慈愛。

松崖真人開口,語氣相當慈祥:“驚鴻啊……”

然而還不等松崖真人說出什麽,桑知意忽然就“撲通”一聲,直直跪了下去。

“驚鴻祈求真人,”桑知意一字一句道,“為我做主!”

比起方才見面行禮的那句話,桑知意現在的這句話音量要大得多,堪稱震地有聲,而且每一個音節桑知意都咬得相當重,仿佛每一個字中都飽含着濃郁的委屈與不甘。

聽得越不平眉心一跳:“……?!”

越不平猛地回頭,有些發狠地盯住桑知意。

什麽叫讓松崖真人為她做主?!難道桑知意是想當着松崖真人的面告他的狀嗎?!

瞬間,越不平之前那些總感覺不太對勁的蛛絲馬跡,全都連了起來。

怪不得桑知意會一反常态對他表現得那麽順從乖巧,怪不得桑知意想方設法把他引過去,讓他把她帶回天寰宗,原來是打着這樣的主意!

他面對松崖真人,可以說處處是劣勢!就算不論兩人之間元嬰期與渡劫期的修為差距,松崖真人也是他至今都需要讨好抱大腿的人物,他在松崖真人眼裏一直是懂事又孝順的徒弟,根本不可能跟松崖真人對着來。

桑知意一路隐忍,就為了這一刻能夠站到松崖真人面前,來告發他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

以松崖真人的性子,肯定會第一時間印證桑知意話語中的真僞,一旦發現屬實,松崖真人必定會對他極為失望,越不平都不難想象得出來,松崖真人會以怎樣嚴厲的态度勒令他反省、讓他對桑知意低三下四賠禮道歉。

想到這裏,越不平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眼底閃過一絲自嘲與怨恨。

他費心費力在松崖真人這裏巴結逢迎了這麽多年,到頭來,這老東西不還是這麽個樣子!

越不平此時此刻的情緒幾乎已經遮掩不了了,他死死瞪着桑知意,右手上隐隐有靈力流光閃現。

他随時準備拔劍出手,殺了這個女人!

感受着自己頭頂側上方那透出狠戾的灼人目光,桑知意卻絲毫不為所動。

她只是端端正正地繼續跪在地上,繼續一字一頓道:“求真人做主,遣我回到易家!”

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越不平手心中正在凝聚形成自己本命靈劍的靈力都凝滞了。

越不平:“……???”

他聽到了什麽?

桑知意到底要幹什麽來着?!

沒有聽到預想中的那些字詞,越不平一時之間甚至有點大腦宕機,無法處理桑知意話語中的信息究竟是什麽。

松崖真人也是一臉的茫然。

剛才桑知意朝着他毫不猶豫跪下去的時候,松崖真人心裏是真的一個咯噔,有所不妙的預感。

驚鴻這孩子多剛直的性子啊,居然這麽求他,那必然不是小事!

雖然注意力基本都在桑知意身上,但是以松崖真人的修為與神識境界,怎麽可能感知不到一旁的越不平不太對勁呢?

只不過松崖真人向來對越不平放心慣了,沒怎麽注意到越不平都已經準備動手了,也沒有朝着太糟糕的方向去想,只是猜測應當是這小兩口之間鬧什麽矛盾了。

後輩的婚姻問題要怎麽處理,松崖真人實在是沒有什麽經驗,他自己是一心向道之人,毫無感情經歷,後輩之中也唯有越不平這一個讓他如此疼寵,不知該如何是好。

結果桑知意求他的卻是要回到易家?

松崖真人摸不着頭腦。

易家便是松崖真人的家族,松崖真人本姓就是易。易驚鴻本來就是易家的人,回個家族而已,做什麽非要這麽鄭重地求他?

桑知意就在此時微微擡起頭,放柔和了一些聲音解釋道:“禀真人,驚鴻在結道大典之前,就已經離開易家有些年月了。如今驚鴻一身經脈盡皆斷絕,此身已無緣大道,只想求一安寧之所,以度殘生。”

再一次,桑知意重複了自己的請求:“請真人恩典,讓我能……安安穩穩地回到易家。”

話音落地,在場三人都一時無言,四周寂靜了下來。

越不平手心裏那點殘餘的靈力,這下子是完全消散無跡了。

桑知意到底想幹什麽,越不平終于聽明白了。這女人并不t是要當着他的面造反,而是仍舊和從極北之地回來後的态度完全一致,想要為她日後的生活争取更多的保障。

當初為了攻略易驚鴻,越不平可是做過詳細功課的,知道易驚鴻在易家一直不受待見,半是被逼迫裹挾、半是毅然決然地脫離了易家好幾十年,只身打拼闖蕩。

而現在,桑知意需要為她自己找一個庇護之所,易家就是最好的選擇。之所以會求松崖真人的恩典,是因為桑知意根本就沒有辦法在經脈被廢變成凡人的情況下,獨自在易家生存的。

有了松崖真人這一層保障,相當于桑知意是在易家拿到了一把保命的金牌,整個易家都仰仗着松崖真人這一位老祖宗,當然不敢對桑知意怎麽樣。

而且……越不平又看了一眼桑知意,她話語裏面其實還隐含着一些信息量。

為什麽會離開易家?又為什麽會特意強調“安安穩穩”回易家?那當然是因為易家有她的仇人,有會對她落井下石出手加害的人。

桑知意這是在委婉地向松崖真人請求,讓他幫助她渡過回到易家之後即将會迎來的災禍。

越不平徹底松了一口氣。

易驚鴻确實變了不少,但其實也沒怎麽變。她還是跟在冰牢中與他見面時一樣,小心思是有了一些,但仍舊是那個說到做到、不會兩面三刀的冷面劍修。

就像桑知意說的那樣,成王敗寇,她認。

認輸這件事,平常人往往會羞于啓齒,但桑知意不一樣。

她大大方方且态度鄭重地跪在了松崖真人面前,承認了自己已經成為越不平手下敗将,從此願意寄人籬下在易家,也就是松崖真人和越不平都能夠掌控的地方,表現出了自己的服從性,坦坦蕩蕩地做了她認為輸家應該做的事情。

不然的話,只是想要求得松崖真人庇佑的話,何至于這麽大張旗鼓的?

松崖真人扶着自己的長須,微微嘆了一口氣。

桑知意是什麽意思,他也能明白。

不同于越不平那麽了解易驚鴻,松崖真人對易驚鴻的印象非常有限,雖然感覺桑知意和之前知道的易驚鴻不太一樣,但是松崖真人并不會過多懷疑,只是有些唏噓,曾經也是名動一時的出色後輩,如今卻要為了這點小事求到他面前。

“驚鴻,”松崖真人沖着桑知意擡了擡手,“起來吧,過來本尊這裏。”

他得再仔細看看,桑知意這經脈還有沒有得救。

桑知意從善如流地站起身,順從地讓松崖真人把住自己右手的脈搏,用靈力細細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傷勢。

探查完畢,松崖真人臉色更沉了一分。

饒是以他渡劫期的修為,面對桑知意這一身破破爛爛的經脈,也是毫無辦法。

甚至連重塑肉|身這個辦法都行不通,因為桑知意的魂魄也并不穩定,如果要重塑肉|身轉移魂魄的話,九成九的可能是徹底魂飛魄散,還不如繼續呆在這個殘破的軀殼之中,好歹還能存活。

越不平也完全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恢複到了松崖真人熟悉的樣子,主動在一旁訴說着自己對桑知意的歉疚,以及對桑知意還能活下來的驚喜。

桑知意的演技當然不會輸給越不平,她并沒有說一個字,但是偶爾回眸看向越不平的時候,那淡淡的溫柔與信賴都毫無瑕疵。

小徒弟夫妻倆如此情深,松崖真人這個做長輩的看着也不免有些欣慰。

最終,松崖真人自然是答應了桑知意的請求,專門吩咐下去将易家那些對易驚鴻極為不利之人都處理幹淨,并且親自帶着桑知意回到易家,當着全族人的面聲明,桑知意是他認可的徒媳,專門叮囑現任的易家組長好生照料桑知意。

桑知意很清楚,之前整個易家都找不出一個對易驚鴻有所好感的人,頂多就是漠不關心罷了。但總有些非要生出害人之心的家夥,她現在來收拾有些麻煩了,不如借一把松崖真人這位老祖宗的力。

有松崖真人出手,效果立竿見影。在桑知意完全看不到的地方,那些麻煩就已經消失得悄無聲息。

桑知意垂了垂眼睑,一言不發。

也算是……給易驚鴻報了點仇。

易家家主滿面恭謹地送走了松崖真人,馬上就忙前忙後地為桑知意布置住處,贈下物資,并且按照松崖真人的吩咐,将族庫中能夠溫養經脈、培元固本的天材地寶都不要錢似的往桑知意手裏送。

為了貫徹自己的人設,越不平是全程都陪同在桑知意身邊的。易家家主也是知情知趣的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後便立即告辭,給了這一對道侶獨處的空間。

易家家主安置給桑知意的院落寬敞而清靜,如今只有桑知意和越不平兩個人在,很多事情就方便說了。

從來到易家一直到現在,桑知意全程安安靜靜的,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任由着松崖真人、易家家主乃至于偶爾出聲的越不平安排,乖巧得讓越不平都有些心生憐惜。

不經意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越不平主動開口:“這些事情……其實你求我也是一樣的。”

身為松崖真人最疼愛和看重的徒弟,越不平在易家的實際權力某些程度上要比易家家主還大。

聞言,桑知意輕輕搖了搖頭:“帶我回天寰宗,已經很麻煩你了,總不好一直這樣。”

“而且,我之前‘失蹤’的事情總要在真人那裏有個交代,”桑知意看了一眼越不平,一雙眸子裏盛着淺淺的笑意,“順便還能向真人彰顯一下你深情不悔的形象,一舉多得。”

聽着桑知意口中說出“深情不悔”這四個字,越不平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忽了那麽一瞬,多少有些心虛。

“你放心,”桑知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直視着前方的池塘,“我不會給你過多添什麽麻煩的,在你需要我塑造名聲的時候,我也會及時配合。”

桑知意說這話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是冷淡,但卻更加接近越不平記憶中的樣子。

言簡意赅,說到必然就會做到。

**********

事實證明,桑知意這一套戲演下來,成果斐然。

越不平終于對她有了初步的信任,在明裏暗裏觀察了一兩個月,發現并沒有什麽值得不放心的之後,也就放松了下來。

身懷“百曉窺秘”系統,越不平最為高效的修煉方式當然是四處闖蕩,在淩雲大陸尋找各項機緣,呆在易家和天寰宗對越不平來說只是浪費時間罷了,他肯定是要離開的。

不過在離開之前,越不平也沒忘記悄悄在桑知意身上設下一道禁制,再放入一只蠱蟲作為雙保險,确保桑知意不會有什麽別的心思。

這兩道小手段,在越不平施展的第一時間系統先生就向桑知意做出了提示,桑知意感受着自己殘破的經脈似乎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一樣,非常非常細微,并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甚至,桑知意眼底還有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個畜生男主啊,還真是夠依賴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禁制與當初冰牢中的陣法不是同一個體系,但是在桑知意眼裏,不過是一通百通的東西,想要解開并不費多少功夫。

至于那只蠱蟲,跟禁制的作用完全一樣,是用來遠程監視她的,一旦她做出對越不平不利的事情,這兩重手段就會齊齊生效,讓她頃刻之間死去。

但她還沒壓榨多少越不平的價值呢,這麽早就對越不平下手的話,豈不是太便宜這個畜生了?

桑知意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現一樣,由着越不平使用這些小手段。

越不平也是真夠自信的,只是稍微限制了一點她的言語和舉止而已,甚至都想不起來要監測她周身的經脈會不會恢複。

也是,連松崖真人都愛莫能助的傷勢,越不平有什麽好擔心的。

小口地喝着易家專門讓高階煉丹師熬制的補湯,桑知意心情輕松。

越不平根本不可能想得到,她是有辦法修複自己經脈的。

**********

趁着越不平不在旁邊的事件,桑知意按照自己的計劃有條不紊地執行着。

她為了越不平深情好道侶的形象出力,當然也是給自己獲得利益。就比如說,現在整個易家和天寰宗都知道她是越不平的摯愛,哪怕已經成了廢人,越不平也不離不棄。

于是乎,越不平在易家和天寰宗所擁有的權限,桑知意都可以順其自然地共享。不論是兌換、收集和使用各種天材地寶,還是出入各個藏書閣進行閱覽和借閱,都非常方便。

尤其是天寰宗,不愧是堂堂第一仙門,底蘊t之豐厚,讓桑知意省了太多力氣了。

憑借着過人的腦力和超絕的精神力,桑知意學習這些知識的效率高得能令整個淩雲大陸都為之色變,但是誰會關注她這麽一個廢人學不學什麽東西呢?

十年的時間,對于修真者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桑知意卻能夠在這短短的時日裏,從一個對整個世界尚且不甚了解的外來者,自學成為了陣法、丹藥、術法相關的大師。

原本只是有一個方向計劃,也逐漸被完善了所有的細節。

反正越不平一身的修為,都是多虧了易驚鴻的犧牲與付出。

那她幹脆就把這些修為,從那個畜生身上搶回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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