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月光清冷, 從屋脊坑洞透灑進來,在墜落的顧長青面上落下一層銀霜。
身形不受控制朝上飛起,江如月看着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顧長青, 瞳孔逐漸放大。
“顧長青!”
下方墜落的顧長青腦後青色發帶與墨發齊舞, 伸在虛空的手兀的緊攥成拳,智珠在握,沖着她揚唇燦爛一笑。
“無需擔憂!”
一掌往地面拍出強勁靈力,身形霎時借力騰空翻轉, 衣袍翻飛如綻開水浪,手中劍金芒大盛, 如日墜臨,攜帶一股浩然雄渾之氣,方動, 罡風平地掀起,摧枯拉朽,橫掃地面。
密密麻麻數以千計的妖鼠霎時乘風而上,在劍風中慘叫化為血霧齑粉。
顧長青旋身潇灑落地,随手抖出個漂亮劍花,将長劍抛起, 握着劍鞘的手随意伸出, 三尺青鋒恰好穩穩落入劍鞘之中。
發如旌旗飄揚, 他輕輕一躍落至屋脊獸角頂端,江如月站在對面與他隔空相望。
風将他衣袍吹得飛起, 他笑得明媚開懷, “我接下的竹簡, 自得我來親自動手,解決了, 我們回去吧。”
江如月只凝着他一言不發,握劍的手卻不住收緊。
“阿月?”顧長青腳尖一點,人已輕飄飄躍入江如月面前,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怎麽不說話?吓得呆住了?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看着那張仍舊跳脫輕松的俊臉,江如月無奈嘆息一聲,“簡直胡鬧……”
“你雖掌握靈力,但畢竟沒有實戰經驗,今日碰上這鼠妖是因其安逸多年沒有警惕之心,所以才着了道,日後可不能抱着僥幸心理。”
江如月鄭重其事說教着,眼前顧長青連連點頭,“都聽阿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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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那輕松随意的模樣,分明是左耳進右耳出,沒往心裏去。
江如月心下又是一聲無奈嘆息。
“去回收那妖物屍首吧,有屍首才有賞金。”
“對!我的賞金!”
顧長青如夢初醒,慌忙一躍落地,摸着黑尋那妖鼠屍首。
江如月随手一揮,漫天布滿冷光傀儡,如星辰般随行在顧長青身側,照亮他腳下瓦礫廢墟。
顧長青回頭沖着她揮手示謝,俊臉被冷光照的明滅不定。
江如月搖搖頭,擡手按上眉心。
場中妖霧在逐漸減弱,那妖鼠不死也重傷。江如月與顧長青索性張開靈力感知妖氣所在,如此效率自是比小黑尋起來要快。
“它在這兒!”
聽着顧長青呼喊,江如月踩着廢墟朝他踱去。“小心”二字還未說出口,就見他手已然伸到打鬥堆疊的石塊前,将最上方的大石頭搬起,一道黑影倏地竄出,快到在虛空留下殘影。
顧長青眼疾手快,側身閃避,一把抓住那黑影尾巴,運着靈力狠狠朝地上掼去。
砰的一聲響,似瓜裂開。
顧長青将石塊放下,拍拍手朝着那落地黑影踱去,“垂死掙紮,還妄想偷襲我。”
周遭冷火傀儡跟上,将地上那黑影全貌照出。
碩大一只黑鼠,有成人之高,毛硬似鋼針,尾粗似鞭。
分明方才在屋中看到不過巴掌大小,看來是可随意縮小膨脹身形,确實是有些道行,怪不得那些個散修都折在此處。
顧長青将死透的鼠妖提起,左右觀摩了一番,有些嫌棄的扔下,不知從哪兒摸出來根樹藤,将那鼠妖屍首束縛。
江如月看着他忙活,忽而瞥見他胸前袍子有道嫣紅,眉心當即斂起一步跨上前蹲在他面前。
“你受傷了?”
顧長青順着她視線瞥向腹部,不以為意道,“嗯,一點小傷,你不說我都忘了。”
這宅子血腥氣與妖氣濃郁,她竟一直都未察覺。忽而想起方才還用劍柄撞了下他腹部,他痛的躬身不讓她碰,想必便是碰到了傷處。
下意識看向手中劍柄,上面果然沾染了一點血色,眼下已經幹涸凝結,邊緣微微發黑。
她大步上前,一把将還在忙活的顧長青拉起,往空曠幹淨的地方踱去。
周遭冷火傀儡随行,冷白的光芒将她俏臉照如霜雪。
“等等,我的賞金,萬一被人偷走……”
“別管什麽賞金,命不比那賞金重要嗎?”
江如月有些動了肝火,手上用力将他拽至身前,摁着他肩頭強迫他坐在石階上,從袖中摸出藥瓶,蹲在他面前,身後傀儡冷火當下随心而動,将他傷處照亮。
一條掌心長的傷口,傷口不深,但邊緣冒着妖氣,如小鬼的手般張牙舞爪。
“看吧,真的是小傷……”
江如月冷着臉,不聽顧長青輕松帶着狡辯的語調,伸手就要順着傷處撕開他的衣袍,被他伸手按住。
“哎,”他急聲道,“莫要髒了你衣裙,我自己來就好。”
有空擔心弄髒她衣裙,倒是不擔心自己會被妖氣腐蝕而死。
江如月拂開他手,沉着臉嗤啦一聲撕開他衣袍。
緊實的腹部暴露在眼前,清晰的肌肉紋理,中間橫陳的傷口将所有美感破壞。
江如月動作熟稔的為他清洗傷口,旋即拿出清除妖氣的藥粉,毫不憐香惜玉的灑在他傷處。
恍若辣椒油潑上,顧長青頓時痛的嘶聲不斷,龇牙咧嘴,很快腹部都沁出了點點薄汗。
江如月冷言冷語,“現在知道疼了?方才不是說沒有感覺嗎?”
“奇怪的緊,”顧長青微張着唇喘息。兩片薄唇殷紅,如清洗幹淨的紅果,垂眸落在江如月微冷的面上,擠出一抹笑來,“你一碰……忽然有感覺了。”
江如月手中紗布包着藥粉捂着他傷處,聽着妖氣被拔除嗤嗤輕響,又聽得頭頂傳來沒正形的腔調,她面無表情的手上發力,将藥粉往傷處更深處送去。
“痛痛痛,”顧長青悶哼一聲,撐着地面的手繃出幾條清晰經絡,脖頸朝後仰去,薄薄汗珠被傀儡冷光照的分明,如水面泛着光,“錯了錯了,饒了我……”
小黑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爬出,繞上臺階停在顧長青身旁,尾巴尖掩了嘴低聲嘲笑。
“稀罕,瞧見男人生孩子了……”
唰的風聲襲來,顧長青朝它抓去,小黑這回學精了,嗖地腳底抹油跑遠了。
妖氣拔除完畢,江如月輕輕将多餘藥粉吹去。
氣息如蘭,輕柔似絨羽輕掃而過,顧長青垂着眼睫将眼前人清麗的容貌瞧在眼裏,身子不由自主的緊繃,喉頭艱澀滑動。
“還真是……讓人難忍啊。”
江如月擡眸觑了他一眼,“難忍就別讓自己受傷。”
“是是是,”顧長青低笑再不語。
将他傷口包紮好,顧長青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舒展身子,靠在一側漆紅圓柱上,腹中不合時宜發出一聲長鳴。
他擡手放在腹上,口中喃喃自語,“今夜消耗太多,這就餓了。”
“喏,給你。”
素手提着油紙包遞到顧長青面前。濃郁的醬香味伴随着肉香從油紙包中洩露出來。
顧長青兩眼一亮,“可是那個醬鴨?我晌午路過,那個味道絕了,只聞了一下就記住了!你買的?專門給我買的?”
“路過,随手買的。”江如月側過臉,不讓他看到面上神情,雙手抱着膝五指收緊,“算是……早上紅糖桂花釀的回禮。”
“謝禮?你我之間也需這般禮尚往來的虛禮?”顧長青口中笑意落下,打開t油紙包撕下一條鴨腿,用油紙包了腿骨遞到她面前,“你也該餓了,吃了這個,我再去賞金,帶你去吃這子午城的其他美食,今日出巡,我可是聽當地人說了不少美食佳肴,我們挨着試試,多留幾日,除除其他小妖。”
江如月接過鴨腿,聽着他說,忽而想起什麽,眼底光華浮動,不确定的開口,“你賺賞金……是想請我吃飯?”
“對。”
顧長青答的幹脆,鴉色的眸子明亮恍若月華。風将他額前碎發吹得淩亂,露出面頰不知何時濺上的斑駁血跡。他露齒一笑,“以後也帶你吃。”
“以後也……嗎?”
心頭升起一股很微妙的感覺,有些微的暖,将身上沁的寒氣都驅散不少。
江如月微垂眼簾,“明日是何種模樣都尚不可知,更何況以後呢……”
“事情變化說不準,但有一點說得準。”他正面江如月,眸子熠熠生輝,剩下的話雖沒說出口,但江如月已經懂了。
“也說不準吧,昨日夜裏不還将我關在門外?”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後江如月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這話何時問都可,但現在這個關口問出來,落入旁人耳中無疑是有種求證愛意的酸感。
江如月捏着鴨腿骨,僅憑幾指,幾乎将那腿骨捏成齑粉,蹙眉板着臉試圖蓋過面上略微慌亂的神情。
顧長青越來越會耍嘴皮,聽着這話,指不定會如何調笑她。
她索性直接起身,微冷着聲音道,“出來許久,該回去了。”
手腕驀地被人拽住,身後傳來男人略微緊張焦急的聲音。
“昨夜我就出來獵妖了,不在客棧,我不知道……”
原來如此。
江如月心裏那點略微不舒服瞬間煙消雲散,語氣也和緩幾分。
“該收那妖物屍首了,血腥氣會引來其他妖怪。”
顧長青當下起身,扯了幾口鴨腿上的肉,便朝着鼠妖快步行去。
紅色竹簡排名第一的鼠妖,換來白銀千兩,顧長青的名字一下在賞金連裏炸了窩,那位狐貍似嬌媚的女子給顧長青遞上一份邀請函。
女子媚眼如絲,說話軟糯嬌哝,“公子好本事,明夜可來參加慶功宴會,屆時會送公子賞金連一等獵人令牌一枚,旁人若要,還需申請一番,對公子是破例的……”
顧長青問,“宴會?可以帶同行人一起來嗎?”
“自然可以,多一個人,多雙筷子而已,主要是公子得來……”狐貍女子半眯着眼在顧長青面上打量,身子越過櫃臺,擡手便要在他胸腔前劃弄一番,顧長青卻拿了賞金直接躍出門外。
“謝了,我去問問她的意思。”
說完閃身不見,叫那狐貍女子輕哼一聲,“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家夥……”
得銀千兩,顧長青允諾,翌日帶着江如月在城中四處逛吃,甚至要給江如月買新衣外帶胭脂水粉,江如月拒絕了。
“不必了,我只穿這身衣裳。”
望仙宗弟子長裙,她一模一樣有很多。穿着是為圖一個念想,也是提醒自己,是什麽身份,該做什麽事。
她提醒顧長青換件新衣,沒成想被同樣的話回來。
“我也只穿這件。”
街頭人來人往,他已經能很好的融入進這裏,沒有最初的渾身不适緊張。雙手抱在腦後倒退着走,看着江如月道,“賞金連的那些人讓我今晚去什麽宴會,去了會給什麽一等令牌……我記不清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一起去嗎?”
他雙眸明燦,滿含希冀的等着江如月的回答。
“他們讓你去,又沒叫我,”江如月啞然失笑,“好好看着路走……”
“我跟他們說了,要帶你一起去,若你不去,我也不去。”
“那怎麽行,這正是你交朋友的好時機,再說你方才講的那個令牌,應當是一等獵人令牌,有了這個令牌,日後可以随意去賞金連支取銀兩,還可求助,大有用處。”
“這麽有用?那我取來給你。”
江如月搖搖頭,微笑道,“我是宗門人,不能入賞金連了。”
“你不要……”顧長青随性的聳聳肩,“那再有用處,也不過是塊死物而已……”
他忽然頓住腳,江如月冷不防險些撞上他,緊忙住足看他。
只見他眸子黑沉,醞起幾分陰雲來,“還是說,你是打算讓我多交幾個朋友,好将我留在這兒,甩開我?”
心思被一眼看穿,江如月眨眼看向別處,很好的将眼底神色遮掩,怕眼前男人跟那日雨夜一樣突然發瘋,她心虛的撒了個小謊。
“沒有,我只是覺得……機會難得。”
嘴上說着,闊袖下的手卻不自覺的收緊,身子如拉滿弓的弦一般僵硬。
顧長青宛若獵鷹般的視線掃過她衣袖下的手,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只一瞬不瞬的凝着她,等着她的後文。
“去,”江如月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我今夜……跟你一起去,我還從未參加過賞金連的宴會,剛好見識一下。”
前方男人好似一堵牆紋絲不動,在江如月即将演不下去時,他忽然轉身行在她身側,悶悶的應了聲“好”。
江如月道他生氣了,沒成想沉悶沒一會兒,他又活泛起來,渾身使不完的勁兒樣,拉着江如月走街串巷。
*
轉眼入夜,有幾片黑雲從遠去飄來,遮掩住空中明月,地面一會兒陰,一會兒明。
賞金連後院中架起篝火,圍了四方桌案,橘色火焰熊熊燃燒,将四周照的通明,全然不受忽明忽暗的月色影響。
酒香氣濃,又有人從廚房中擡出幾頭剝皮的豬羊來,插在靠近篝火的地上翻烤。不一會兒肉表面開始泛黃,滋滋油光冒出,香氣徐徐飄散。
矮案桌前坐滿了人。有寬袍大褂留着長長胡須的道長,也有身寬體胖的和尚,還有身形高挑神色冷酷的女修。
狐貍娘子扭着腰肢從賞金連後廳推門而出,被人瞧見當下問,“那位解決了東郊大妖的小哥呢?”
“誰知道,人家可沒跟我說來還是不來,說要回去問問內人……”
顧長青可沒說是內人,狐貍娘子自動将他當時那話解讀成這番意思。
話音将落,那頭傳來腳步聲,緊接着便是清新爽朗的疑惑聲。
“怎麽沒人?說好是今晚的啊,難不成我記錯了?”
狐貍娘子眉梢高高揚起,随意甩袖,一縷煙霧朝聲源處延伸而去。她放了聲,“在後院呢。”
她也不走,停在門前等着瞧那位俊朗小哥的內人生的什麽模樣。場中其他人自然也安的這個心思,伸長脖子眼巴巴望着。
垂着的珠簾被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來,顧長青穿着素日的青白袍子一步踏出。
唇紅齒白,面若冠玉,只一亮相,場中便有女散修看直了眼。三指寬的青帶束發,扭頭瞬間發絲與發帶同時飛揚,他朝後伸出手,院內架起的篝火光芒将他偏白的皮膚照的微黃,“有臺階,小心些。”
這般小心仔細。旁邊站着的狐貍娘子眉梢輕挑,眼底好奇之色更濃。
“不礙事。”
清淡嗓音一出,恍若晚風吹過風鈴花,令人心悠悠。将場中人的好奇心勾到極致。
素白緞面的靴子邁出,如月華鑲邊的裙擺晃動,場中人登時呼吸屏住,眼瞅着那身段徹底踏出門檻。
如玉幽蘭般的女子。容貌清冷白皙,墨發如瀑垂落後背,被風吹得輕輕晃動,那發梢擺動間,好似搔到每個人心頭。
場中安靜,所有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并不怯場,雲淡風輕的掃過全場,颔首致禮。
“叨擾了,本該長青一人來……”
“有什麽叨擾,”顧長青直接接過話頭,“說了可以帶人一起來的。”
“原來這位小娘子……是你夫人啊?”狐貍娘子從一旁繞出,上上下下将二人重新打量一遍,認可是的點點頭,“倒也算般配,只不過你差了些。”
她手中掐絲扇在顧長青胸前輕點幾下,順勢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娘子,請入座吧,那邊的空位便是給你二人留的。”
二人落座,顧長青端起桌案上玉壺給她倒酒,她觀摩他眉眼,問道,“夫人?何意?”
“我可沒說過這話,興許是他們亂猜,”顧長青将倒好的酒推在她面前,“少喝些。”
江如月微微眯眼,看他面上笑意,他這話便t多了三分不可信在其中。但與這些人不過萍水相逢,誤會無需刻意解開,随他們去吧。
端起酒盞淺抿一口。這狐貍娘子準備的應當是上等好酒,入口綿醇,落到腹中才徐徐燒将起來,并不覺得辛辣。
再看旁邊顧長青,俨然将自己當成此處熟客,喝酒吃肉,輕松随意。
那邊有人開了腔:“小哥年紀尚輕,竟能斬殺那鼠妖,當真了得。”
有人跟着後面附和道:“慶功宴有個游戲,不知小哥與內人有沒有興趣參加?”
“什麽游戲,”顧長青放下手中吃食朝那人望去,“我去即可,阿月不喜這些。”
狐貍娘子拍拍手,自有人擡出竹子制成的高架來。底寬上窄,頂端斜挂着一壺酒,足足有二十多米高。
“我珍藏多年的醉仙人,今日拿來給諸位當彩頭,游戲規則很簡單,不帶兵械,只論拳腳功夫,登得頂端将酒飲入口中,便算獲勝。”
“阿月想嘗嘗那酒嗎?”
江如月答:“你想喝也可去取,左右圖一樂。”
“好。”
顧長生縱身一躍,落入場中,當下身後緊跟着幾道風響,又有幾人接連入場,各個眼冒精光摩拳擦掌,想試試這位年輕人深淺。
江如月坐在桌案前看着場中那抹颀長的影子,風揚起他的發絲潇灑中帶着幾分桀骜銳氣,正回望着她,沖她勾唇一笑。
旁邊鑼聲脆響,衆人登時各顯神通朝竹架頂端爬去。
顧長青并不着急,腳下輕點地面,身形縱躍而起,輕松到達竹架中段。
“小哥,年輕人太急功近利可不是件好事。”
底下有人蜘蛛一般快速攀爬上來,伸手探向顧長青腳踝。
顧長青手臂猛地用力,身形倒轉,反在那位大哥眉心一彈,“落在後面也不是件好事。”
這一彈,直接将那位大哥彈懵了,江如月也有些忍俊不禁。
霎時間,那位大哥面上青紅交加,盡是顏面碎地的羞赫。給左右使了個眼神,衆人便心領神會,主攻顧長青一人。
左右夾擊,又有下方突襲。顧長青猶如展翅飛鷹,靈魚游蕩,在竹竿上下自如,戲耍旁人。
眼見那些人要玩出火來,下手越發犀利,定是拿出了真本事。顧長青也見好就收。
“游戲結束。”
寬厚手掌握住竹竿,身形旋空而舞,将底下衆人震落竹竿,緊接着一腳踏上竹竿朝頂端躍去。
“休想!”
方才被彈腦門的大哥咬牙逼上,速度竟與顧長青不相上下,伸長手臂朝酒壺探去。
顧長青勾唇一笑,身形倒懸,一腳踢飛頂上酒壺,繼而身形騰躍而起,腳踩竹竿頂端,右手伸出,酒壺穩穩落于手中。略微仰頭,手中酒壺倒出晶亮酒水,清泉般盡數入口。
烏雲退卻,明亮銀輪正在當中。映着男人如松挺拔身子,發絲根根飛舞,一聲暢快之後擡手随意抹去嘴角酒漬。
他如雲輕飄飄落地,袍角似花綻放後緊貼于身,手中提着酒壺,噙笑朝江如月踏來。
“阿月,你也嘗嘗。”
江如月舉起酒盞只要了一杯,顧長青便高舉手中酒壺面朝衆人。
“好酒當與諸位同飲,今夜不醉不歸!”
他豪氣灑脫,光明熱烈,在場散修皆被他感染,氣氛眨眼烘到極致。
歡聲笑語,篝火酒肉。
江如月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看着一張張被火光映照的笑臉,她眉眼舒展,眼底卻沉甸甸的,順手抄起桌案上的酒水,一杯接一杯的飲下。
那些人簇擁着顧長青在篝火前載歌載舞,江如月喝得有些發暈,孤身一人一躍而起,立在屋脊上望着望仙宗的方向。
迎面而來的風被篝火烤的溫熱,猶如霧一般蒙在她面上,絲毫不令她清醒。
萬家燈火長明,地上那些人歌舞聲猶在,她身影在茫茫黑夜之下,顯得更加纖薄寂寥。
忽而,身側風響,有抹翻飛的青白衣角入了餘光。
江如月迅速斂起眸底神色回神,扭頭看他,“你怎麽來了?該跟他們再熱鬧熱鬧。”
顧長青透着兩點亮光的黑眸靜靜望着她,繼而又順着她方才望着的方向看去,擡起手,任由風從指尖穿過。
“嗯,總覺得現在應該站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