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

第 70 章

武靖帶着武承安走了, 留下武承憲神情清澈又懵懂,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就幹脆挎着腰間的匕首護在嫡母和長嫂身邊, 那樣子孟半煙越看越眼熟,實在忍不住問他, 這個架勢是跟誰學的。

“嫂子,我跟阿柒姑娘學的啊。”武承憲老實得可怕,他沒覺得半點不對, “之前遇上過幾次阿柒來找嫂子,遠遠看着她佩劍佩刀而行的樣子就覺得威風。”

“現在我去了國子監, 又是後進去的,總有些不長眼地要找我麻煩。”武承憲對于自己在國子監裏的事也不瞞着, “我跟他們打了幾場, 又學着阿柒的刀劍不離身, 他們被我打怕了就老實了。”

孫娴心看着一臉理直氣壯的庶子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也沒多說什麽, 眼下要緊的事是把喪儀定下安排起來, 這會兒時辰還早, 一直到晚上肯定還會有人陸續過來吊喪, 不能就這麽亂着。

正事當前,黃氏也沒心思跟孫娴心鬥嘴, 妯娌兩人挑了正院一間廂房處事,把前面的喪儀和後面飯食供應分開, 一人專管一攤子,出了什麽事只管找下面具體管事的奴仆婆子。

這種大戶人家的喪事孟半煙沒主持過, 也不會瞎出主意。就主動把賬目這一攤子事管起來。

白布蠟燭燈油茶盞再到大小銀錢,黃氏和孫娴心點頭發牌子, 衆人再憑牌子來孟半煙這裏支領東西,就算只有一根針,都不能一句哪哪兒急等着用,就把東西取走。

從白天到晚上,孟半煙屁股就沒離開過椅子,身邊幾個丫鬟也跟着忙得鞋底子都薄了一層。直到自己眼前的光線被人攔住,擡頭去看這才發覺是武靖帶着武承安回來了。

早過了晚膳的點,今日能來吊喪的都來過了,這會兒除了靈堂裏有幾個旁支的子侄湊數守靈,院子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三個女人都累得夠嗆。幸好武靖在家族裏威望夠高,有他主持大局忙歸忙好歹把場面穩下來。

目睹了靈堂打架的親眷都被後找回來的武竑一個一個親自囑咐過不許多嘴,誰多嘴等這件事過後他就親自上門去鬧,誰敢這個時候不給族裏留臉面,過後就都別想要體面了。

武竑纨绔歸纨绔,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真做得出來這種事的人。況且他身後還有武靖這個好弟弟撐腰,即便想要嘀咕今天的熱鬧,也都老實等着回家再說。

前院後院都有人坐鎮,再之後來吊喪的親朋好友雖覺得這府裏沒什麽哀戚的樣子,沒見着遺孀家眷也有點奇怪,但沒人多說什麽,拈香祭拜嘆兩句武衡走得太早,也就罷了。

黃氏因為是總攬連嗓子都累啞了,還是忍不住跟衆人誇了一句孟半煙。

“長安你這娘子讨得不錯,我跟你娘兩人一下午沒歇,發出去領東西的牌子角都磨光了,她的賬目都還清清楚楚,方才你們沒來她還抽空把今天的賬目又盤了一遍,是個真能幹的。”

“當不得伯母這般誇獎,我家裏做生意的,賬目支出日日年年都是這般。今天的帳不留到明天去是習慣了,今日尤其特殊些不敢拖沓。要是今天的事理清楚了,賬冊明日也好交還給叔祖母和嬸娘。”

孟半煙坐在武承安身t邊,手不動聲色搭到他軟白的腕子上,折騰這麽半天這人臉色看上去不算很差,孟半煙怕他是在強撐,就也不問直接給他號脈。

武承安察覺到了妻子的動作,不但不躲反而還借着衣袖的遮掩,把腕子更加往孟半煙手心裏遞,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看得屋裏長輩都挪開目光,懶得看小夫妻的恩愛把戲。

只有武靖臉色依舊很難看,他的目光越過衆人看向擺在院中的靈堂,心中忍不住一陣恓惶,“這次的事恐怕不簡單,明天還得過來操持。”

“老二,你下午到底問出來什麽了,你又不讓我跟你一起去問,現在這屋裏就我們兩家,總能說說了吧。”

武竑是真被人從他外室的肚皮上撈起來的,他對武衡這個小叔叔沒多少感情。以前也許還有,但這些年武衡家中無論大小事情婚喪嫁娶都要找伯府來辦,他早煩了。

即便是武竑這個纨绔也不得不佩服,武衡這輩子是真半點苦頭都沒吃過,只管着自己快活,有事了找伯府找侯府找誰都行,反正別讓他操心就好。

武靖聞言,讓房裏所有奴仆都出去,看着被關緊的門等着仆人的腳步都遠了,才長長嘆了口氣說出今天這出鬧劇的起因。

“今日劉氏會在靈堂上對婆母大打出手是因為,她發現武婉肚子裏的孩子是武翊的,這事是郭氏私底下撮合的。”

短短兩句話,武靖說出來都覺得髒了嘴。武婉是武衡他原配留下的長女,這些年一直在家住着也沒成親。

族裏幾次提過武婉的婚事,但武衡總以舍不得女兒為由不接茬,本朝原就有在室女這一說,反正家中不缺錢,他自己不願意嫁女兒旁人也就沒再問過。

郭茯苓作為繼妻這些年也生了一兒一女,兒子武翊女兒武娥,如今武翊和武婉兩人在一起珠胎暗結,這事要傳出去可就不止是丢人現眼那麽簡單了。

武靖的話說出來驚了滿屋子的人,孟半煙也聽了個一頭霧水。扭頭看向武承安,見武承安滿臉無奈沖自己點點頭,才确信自己是看了一場什麽鬼熱鬧。

“這……”武竑更是臉色煞白看着親弟弟,确信武靖不會這時候胡說,才勉強從嗓子眼裏擠出自己的疑惑,“他、他們姐弟混賬也就罷了,嬸娘為何、為何還要私下撮合?”

讓親兒子跟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這已經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了。黃氏和孫娴心更是驚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想問為什麽都毫無頭緒。

武靖覺得這次是沾上屎了,即便跟自家無關都覺着惡心得慌,他提了提氣胡亂拿過孫娴心的茶盞給自己灌了幾口冷茶,才有勁兒繼續往下說,衆人才知道這一家子人這麽多年,盡關上門幹些混蛋的事了。

武衡自從原配去世之後,就結結實實在煙花柳巷沉溺了好幾年,後來跟郭茯苓成親之後,才慢慢收攏心思準備踏踏實實過日子。

但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在煙花柳巷弄壞了身子,郭茯苓進門好幾年肚子也沒個動靜。武衡本打算從武家過繼一個嗣子,但郭茯苓也是新昌侯府金嬌玉貴養大的姑娘,哪裏肯幫別人養孩子,說就算要過繼也得從郭家過繼。

為了這事夫妻兩個誰也不肯讓,誰也不肯替對方家裏養孩子。最後解決這事的法子,竟然是郭茯苓私底下跟家中一個管事勾搭上,接連生下一兒一女。這事武衡心知肚明,只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事情到這一步已經很離譜了,但這一家子顯然不打算就此消停。随着孩子慢慢長大,武衡一面越發纨绔只顧享樂,一面又對自己兒子不是自己的種耿耿于懷。

誰知武翊前幾年跟劉氏成親之後,兩人也沒個孩子。武衡的心慢慢歪了便隔三差五要把這事拿出來在郭茯苓面前抱怨,郭茯苓受不了他整日陰陽怪氣當年的事,心一橫幹脆出了個馊主意。

反正武翊也不是他親生的,就讓他和武婉生個孩子。生出來以後把孩子抱給劉氏養,這孫子不就又成了武衡的種了嘛。

這種荒唐至極的事情,到了武衡這裏卻成了個難得的好法子。第二天就叫來兒子女兒,把這事跟兩人挑明。

起初兩人皆不願意,但架不住武衡和郭茯苓私下一個勁地勸。武衡甚至拿要把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事抖落出去當要挾,到底半哄半騙地讓兩人成了事,武婉也順利懷上孩子。

起初這事一家子都瞞得死死的,直到後來武婉肚子慢慢大起來,武翊又整日往武婉院子裏去,武翊的妻子劉氏才琢磨出些不對勁。

劉氏是個心細的人,她做事向來講究證據。這府裏本就漏得跟個篩子一樣,她不查便罷一查一個準。很快就把武衡家裏這一攤子爛事查了個底掉。

劉氏拿着證據要跟武家人對峙,還威脅要把這些事都告到伯府,要武家開祠堂當着列祖列宗的面,把這事說個分明。

郭茯苓半點不害怕,只淡淡問她這事真要捅出去,其他人好不好不一定,武翊往後就不是武家的兒子了,到時候你們和離還是繼續過,都不會再有家族庇護。

郭茯苓平平淡淡一句話,不光震懾住了劉氏,也幾乎擊垮了親兒子武翊,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把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說得這般清淺,好像這事捅出去,自己身敗名裂跟她半點關系都沒有一般。

武翊梗着脖子質問郭茯苓,郭茯苓卻只說這事可是你自己答應了的。頓時一家子親的野的吵成一團,這些年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武衡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場面。

看着氣得面紅耳赤的兒子,越發覺得當年不該稀裏糊塗就認了郭茯苓生下的野種,一口氣沒上來,往旁邊一倒便中了風,在家熬了兩天連大夫都沒人去請,就這麽生生在家熬死了。

“證據多是劉氏收羅的,武翊只說這事是他爹娘逼迫的,武婉剛生完孩子不好受刺激。當年那個跟郭氏有染的管事,早些年就已經被武衡借口發賣,如今也找不回來了。

倒是郭氏沒掙紮,只說她做下的事都是小叔默許的,況且這些年武翊武娥給他當兒做女不是不孝順,他也不算虧。如今既鬧成這樣,倒不如給她一張放妻書,讓她帶着嫁妝回娘家去。”

武靖把該說的說完,又把從劉氏那裏搜羅來的證據擺在桌上,不說話了。武竑和黃氏拿過幾頁紙看過又看手抖得紙箋都嘩啦啦直響,孫娴心和武承憲只覺得聽得雲裏霧裏頭疼得慌。

孟半煙倒是不在意,只把這事當個故事聽,心裏啧啧稱奇這官家子弟折騰起來,怎麽比自家這樣的商賈鄉野還不講究,還不要臉呢。

好在時辰也不早了,一堆人再枯坐着也沒用。武承安見都不好提要走的事,幹脆故意捂着嘴急急咳了幾聲,這才給了衆人一個臺階,都說今日先回去休息,等明日郭家來人,武家的人也來齊了,再商讨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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