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假
放假
盛夏酷暑,正午的太陽炙烤着大地。
周斌父子腳步不停的從縣裏趕回了長水鎮,身上臉上全是汗,但心裏很高興。
“當家的,縣裏衙門怎麽說呢?”
周斌将草帽摘下,摸了一把汗,笑道:“衙門登記處那裏注銷了武館營業登記,今年的稅賦就可以不交了,但是縣丞也說了,我們要是敢私下收費招生,就會把我們一家下大牢。”
賈英輕輕吐出一口氣:“太好了,只是往後我們家營生可都靠着那十幾畝地了。”
周斌拉着她往裏走:“太熱了,先給我和玟兒倒點茶來。”
賈英看了兩人紅彤彤的臉,連忙進屋将竈臺上早就煮好放涼的苦麥茶端了出來。
“趕緊喝了解暑。”
周玟灌了一大口:“娘,您別擔心,我跟爹都是種地好手,瑾弟讀書又厲害,以後會有好日子的。”
賈英隐去了眉間那點憂慮,笑着給他們倒茶。
周瑾是晚上回到家才知道事情辦好了的,他松了口氣,還好辦的順利。
其實自從武館招不到生,早就名存實亡了,如今在官府的登記都取消了,那便徹底算不上能營生的武館,只是這些他沒有點破,周家對武館有執念,保留武館卻不再招生是最好的法子。
畢竟一年幾兩的稅錢現在确實交不起,等以後條件好了他們還想開武館那就繼續開起來。
周玟洗完澡,穿着短衣短褲拿着把破扇子,守着他小心問道:“瑾弟,今天升級考考得如何?”
周瑾放下手裏的書,看了看他,淡笑:“還可以,升級乙字班應該沒問題。”
周玟猛地丢下扇子,跳了起來,一把抱着他轉了一圈。
周瑾都懵了。
“好小子,你可太能幹了。”
周玟太高興了。
“你知道哥哥我當初為了升乙字班考了多久嗎?三年都沒考上,後來我才認清楚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你小子一次就考上,我太驕傲了。”
周瑾看着他真心實意的開心,裂開了嘴,原來周玟止步丙班,難怪開始教他認字都困難。
“那哥你還想學嗎?我現在應該可以教你。”
周玟擺手,将他放開又重新坐下。
“不學了,我現在看到書本就犯暈,還如好好練拳種地了。”
周瑾了然,做适合自己的事也算是一種幸福。
周瑾:“考試的事家裏人知道就行,別跟外人說。”
周玟頭腦靈活,一看他表情便懂。
“懂,夫子以前講過讀書人要謙遜,不可以沾沾自喜。瑾弟你确實是天生的讀書人。”
周瑾倒沒有這種自以為是,他不過是在周玟不知道的年代多讀了近二十年的書而已。
對于學習讀書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本能。
“你安心看書,我去院子裏乘涼不打攪你。有蚊子就喊我,我來給你趕。”
周瑾笑着點頭,等他出去了才重新拿起沒看完的《孝經》繼續誦讀。
乙字班的書他在一個月前就開始自學了,雖然不甚詳解,但誦讀并不耽誤。
·
三日後,周瑾在課堂上收到了各科夫子的表揚,以五甲的成績一次過了升級考試,書院也迎來了夏暑假期。
天氣過于酷熱,書院休沐兩個月,也讓苦學了半年的學子回家探親或者修養身體。
周瑾便是在放假這天聽到梁夫子說,韓靈短時間不會回長水鎮了,起碼得過完這個酷暑。
天寶一個甲等兩個乙等兩個丙等,依舊留在了丙班,而林安不出意外的也同樣考過了,四個甲等一個乙等。
三人休沐第一天就聚在了西市的天香樓,這回是林安和周瑾一起做東請天寶吃香酥雞。
外面的烈陽曬的人昏昏欲睡,他們三就縮在天香樓邊吃邊歇了個午休。
林安:“我就知道我術數達不到甲等了。”
周瑾望過去,不由問道:“怎麽這麽說,術數只要方法對了很難出錯。”
林安無奈搖頭:“我對這些可能天生不敏感,背的滾瓜爛熟的東西做題時還是會用錯,倒不如讓我寫文章了。數字千變萬化,我眼睛就犯迷糊。”
周瑾不想笑,但是确實有些人天生如此,特別是大慶朝這些用漢字寫的術數題,他個學過高等數學的研究生都讀題讀的頭大。
只能安慰道:“慢慢習慣就好,多做多練,或者把不能理解的拿出來我們一起談論。”
林安點點頭,但心裏并不抱期待,自己确實也對這方面不感興趣,為了應考必須學好而已。
不想天寶卻不屑道:“我覺得術數是五科裏最容易的了,只要把訣竅掌握了千變萬化不離其宗。不過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我五科就術數得了甲等,嘿嘿!”
周瑾和林安對視了一眼,無奈的嘆氣,真是個人有個人的天賦。
周瑾歇夠了便跟兩人商量假期安排。
“我最近打算白天幫家裏收谷物,晚上在家讀書練字,等這季夏稻收了才有空來書肆看書了。”
林安點頭,“我可能得回京城一趟,我爹過壽,爺爺讓我回家去。”
周瑾知道他們家不凡,林大夫更不是普通常人的想法,不覺得這樣奇怪。
“那你是不是可以去找下韓靈?”天寶突發奇想。
他的假期就跟周瑾捆綁着,反正周瑾收谷子,他就跟着周瑾在地裏玩,這大半年因為課業進步,他爹錢地主直誇周瑾榜樣當的好,帶動着他也跟着長進不少。自然樂見他一天到晚跟着周瑾屁股後面。
周瑾點頭:“韓靈突然回京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林安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去看望下,我們幾個人都玩的來,互相幫助着沒有壞處。”
林安自然懂這些,沒異議的點頭應下。
“你們不說我也是要去打聽的,都在京城肯定能找到他。倒是分開這麽久,我挺舍不得你們的,跟你們在一起我身體都好多了。”
周瑾笑道:“你身體好是你爺爺調理的好,跟我們玩最多是鍛煉了下,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京城一切平安,我們也會想你的。”
天寶也笑他:“你咋這麽多愁善感,就兩個月我們在長水鎮等你,等以後大家一起進京趕考了再一起去京城玩。”
林安被天寶的樂觀逗笑了,起身抱拳行了行禮。
“那我就先回家了,實不相瞞,我家裏催我今天就走,我舍不得才拖着。”
周瑾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沉得住氣,現在才說,我們都沒準備啥送你的。”
天寶嚷嚷叫:“你可真能忍啊,今天要走還跟我們玩了一上午。”
林安摸了摸鼻子,他其實就是想拖着晚點走,舍不得這兩個玩伴。
“等我從京城回來給你們帶好玩的。”
“那我們等着了。”
至此,四人小隊只剩下周瑾和天寶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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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聚散終有時,何況他們只是分開兩個月,周瑾看得很開,白天忙碌于田野間幫着家裏收糧。
一簇一簇金黃的黍稻彎着腰,飽滿結實的谷粒是一家人未來幾個月的口糧,家裏人口多的大家庭早上天沒亮就到了地裏收谷子。
周家是喝完粥天微亮時候出來的。
賈英提着大水壺想也去幫忙,被周斌攔住了。
“你身體弱在家待着,別曬這麽毒辣的太陽,而且這熟透了的黍稻割手的很。”
周瑾點頭:“娘您在家給我們做涼粉吧,我回來想喝。”
賈英看了眼小兒子,又心疼了:“瑾兒還是別去,讓娘去,收完谷子會好多天都拿不起筆t的。”
周瑾笑道:“娘,我戴着手套不會傷手,而且隔一會我就歇歇,放心不會累到拿不動筆。”
周玟其實也不想弟弟去割谷子,這事就不是讀書人做的。
幾人還在家門口說話,武館門口的小路上一輛牛車載着人過來了。
“岳父,岳母,蘇牧來晚了。”
周家幾人都詫異的看着他。
蘇牧一身幹練的短衣長褲,褲腳包緊,頭上還帶着草帽。
“女婿,你這是?”
蘇牧下了牛車行禮:“蘇牧特來幫岳家收谷子。”
周斌受寵若驚,連忙說:“使不得,你一位秀才老爺怎麽能幹這些活。”
蘇牧卻态度堅定:“蘇牧是周家女婿自然算周家半子,如今我身體強健自然得盡一份力,岳家不要推辭。”
周瑾和周玟對視一眼,都很滿意這位姐夫。
周玟:“爹,既然姐夫來了,我們就一起去吧。”
周斌瞪了周玟一眼,還是不敢讓秀才女婿做這些下力氣的事情。
蘇牧笑道:“中秀才前,我也是幫叔父收谷子的,等岳丈家忙完幾日正好去幫叔父家,都不耽誤事。”
賈英擔心道:“你叔父身體不好,你早點去幫他們吧,我們這夠人手的。”
蘇牧解釋:“岳母不用擔心,叔父家的地少,而且叔父有請人手,我再幫個兩日很快就收好了。”
周瑾見蘇牧誠心來幫忙,便也出聲讓他爹帶上蘇牧了。
他開口,周斌自然沒有異議了。
蘇牧投來感激一笑。
新女婿幫岳家農收可是長水鎮的習俗,他如果不來,免不得生出閑話。
“我借了叔父家牛車,我們正好用牛車拉谷子回來。”
周斌看他如此周到,哪還拒絕的了。
四人皆戴着草帽圍着汗巾奔向了金黃一片的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