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離別

離別

周秀珠被周斌父子接回了周家, 一家人喜氣洋洋吃了一頓飯。

席間周斌是感慨萬千。

“我們周家幾代人就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讀書人,這姑爺一下子成了進士老爺,咱們家也跟着沾光啊。王媒婆這親事說的好, 英娘明日你提點東西去感謝人家。”

賈英高興應下,心有同感:“這當初要不是他嬸子急着給他成親,姑爺這樣的讀書人真輪不到我們這樣的武人家庭。秀珠這運程也是極好了。”

周瑾聽了這話不大認同,但周秀珠聽了卻贊同的點頭,他也就沒說什麽,命運論總是能左右底層百姓。

周秀珠在周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坐着牛車回了蘇家。

這一回周斌和賈英都沒留着,反而叮囑她早點回去了就在家裏守着, 哪也別去, 報喜的官差這幾天肯定會上門了。

而此刻的京城, 蘇牧正陷入人生最大的危機當中。

三日前的殿試, 一百五十人的殿試現場并沒有見到天子,而是當朝太師代天子主持了殿試。

這是蘇牧沒有想到的,他從沒接觸過官場權力上層,更是第一次來到京師,只從官方書面上知道殿試是天子親試, 為天子選拔人才。

而如今卻是太師代行天子權力,他很茫然, 躬身侯在光明殿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直到太師提到他的名字,點評他所作的策論文章, 他才如夢驚醒, 中規中矩的回答了太師的提問, 以至于後面太師問了誰,誰又如何回答的, 他都沒聽到。

直到殿試結果宣布,他被太師欽點為甲榜第二探花郎,他才不可思議般跪謝皇恩。

而這只是開始,他被宮人換上斓袍玉帶,随着狀元榜眼騎上五花馬游走在洛陽大道,大道兩邊圍滿了歡笑熱鬧的人群,蘇牧卻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劇。

直到昨晚的謝師宴,蘇牧才有了真實的落地感,那飄在空中的憂慮終于有了實質。

太師在謝師宴上為他們三人指了婚,狀元郎感恩戴德謝了太師指婚,榜眼也興奮的謝了恩,只有他踟蹰不前。

他不知道當面拒絕會帶來什麽後果,也不知道需要如何拒絕。

只呆愣愣的站着沒有謝恩。

“探花郎是對本官的指婚不滿?”

衆人皆停下了歡笑聲望向他。

蘇牧靠着本能跪了下來:“太師恕罪,蘇牧早已娶妻不能再娶,感恩太師厚恩望太師收回好意。”

話說出來,他好像解脫了一般,不用糾結辜負周家也不用自責有負道義。

太師冷眼看着他,過了一會才在衆人的沉默中笑了一聲:“起來吧,是本官不知好歹了,既然你已有妻室,那這等美事就錯過了。“

周圍的人紛紛解圍:“金榜提名時,洞房花燭夜,人生兩大美事,恭喜狀元郎和榜眼郎了。”

祝賀的人自覺的略過了蘇牧,他便知道自己被這個政治團夥排除在外了。

謝師宴一結束,他等在客棧,一直等到其他人都有了去處,他也沒有任何通知到來。

直到他走在街上遇到了那位春風得意的狀元郎。

狀元寧俊傑騎在馬上停在他身前,“探花郎今日怎麽如此失魂落魄?不會是想念家中妻室了吧?”

蘇牧擡眼看着他,不解他為何出言侮辱:“狀元郎為何如此?”

寧俊傑本來與他無冤無仇,但謝師宴那晚蘇牧的拒絕其實打了他的臉,因為他同樣家中早有妻妾,但那又如何,普通人家的女兒即便成了親也是可以和離的。

“你知道太師給你指婚的是他自己的親女兒嗎?我這個狀元郎都攀不上的太師親女,你怎麽敢當面拒絕的,我以為你肯定是背景超然,沒想到這般落魄。你讀了這麽多年書就要因為一房妻室斷送大好仕途?你是不是自以為很清高,你錯了,世人眼裏你只會是一個愚蠢的失敗者。”

蘇牧認真的聽着他說話,沒有打斷也沒有反駁,他漸漸清醒過來。

“謝謝狀元郎切實相告,但蘇牧無悔。”

他對着寧俊傑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他也該回長水鎮了,即便當了探花郎也做不了京官也無妨,憑他的學識在長水鎮當個小官也是足夠了,而朝廷總是得給他一條路的,這沒有人可以阻攔。

果然,三天後,他收拾好行李,随行裏的還有一封赴秦州俊縣入職的任命書。

他心情的起落沒有人知道,周玟也沒有覺察,只沉浸在喜悅之中。

是啊,探花郎呢,哪能不高興呢,不管仕途如何,他過往多年的讀書是有了結果的,這般安慰自己,蘇牧帶着周玟正式踏上了歸途。

·

長水鎮蘇家,周秀珠接到了官差的報喜,招待人喝茶給了賞錢才歡歡喜喜的送走。

蘇牧考上了今科探花這一消息傳遍了長水鎮,蘇家親友鄰裏都是來道喜的,蘇家算是熱鬧了好多天。

連帶着周家那也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道喜的打探消息的,各懷心思。

周瑾一家都熱情款待,只等着這幾日蘇牧他們回來。

“瑾兒,這幾天都去守着接你姐夫他們。”

“好,我每日帶着書去江邊看。”

兩人後,一艘小船載着蘇牧和周玟緩緩駛來,周瑾站着柳樹下眺望,看清楚是他們後,高興的揮手,一別三月見了面都是興奮。

“瑾弟,哥哥想死你了。”周玟不等船靠岸就跳上了岸,摟着周瑾拍了拍後背。

“玟哥,我也想你了,你跟姐夫吃苦了。”

蘇牧笑看着他們兄弟擁抱,提了行囊上岸。

“姐夫不苦,周玟是真的吃苦了,天天給人送貨。”

周玟笑道:“那不算什麽,姐夫得了探花才是本事。”

蘇牧笑了笑,帶着兩人回了蘇家。

而蘇家院子裏,早就候着了兩家親戚,就等着探花郎到家了。

周瑾随着蘇牧進了屋,人群圍繞着蘇牧進了內院,周瑾沒有湊過去便與周玟在院子裏說話。

“哥,這幾個月都還順利嗎?”

周玟笑道:“都順利,有些小波折也都安穩的讀過了,對了我回來前特意去韓靈那裏打了招呼,他給你寫了信呢,在我包袱裏,你現在看還是我們回家再看”

周瑾:“回去再看吧。”

“成。瑾弟院試考的如何?怎麽沒給我回信呢?”

周瑾道:“很順利,考上了秀才,姐夫信上說了,不用回信很快就會回了。”

周玟點頭,他沒看蘇牧寫的信,只讓蘇牧代他給家裏人報平安。

“哥,姐夫這探花回來的太快了吧?沒有被京中大人看中嗎?”

周玟驚訝周瑾能想到這些,低聲湊近說道:“出了些事,我們回家再說,但姐夫說都過去了,沒什麽大問題。”

周瑾心裏有了一定猜測,看來當初的擔心成真了,只是結果對他們周家來說是好的,具體的還是得問過才知道了。

他心裏既放心了又有些隐隐的擔心。

蘇家族老都是長水鎮的居民,蘇牧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祭拜了家中祖先,爆竹香火熱熱鬧鬧的慶賀了一番。

周家人作為岳家也是全程觀看了,等到人潮退去,蘇牧才有空與周家父子坐下來商談。

“朝廷,派了我赴秦州俊縣任縣令,半個月後到任。”

這個結果,蘇牧心裏已經很滿意了,遠離京城不會被太師打壓,又能在地方一任為官給百姓做點實事。

周家人聽了也都滿意。

“只是着俊縣離長水鎮有多遠啊?”

賈英現在不擔心女兒的處境,卻擔心離得太遠顧不到他們。

“坐馬車得走一個月。”蘇牧有些內疚的看着岳母,自己這遠行必然得帶着妻子,以後回來的時間必然很少。

賈英聽了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沒再說話。

周斌拉了她一把,說道:“大丈夫事業為重,哪能兒女情長,況且女婿是去當縣令,女兒跟着過去就是縣令夫人,比在長水鎮還受人尊重,英娘你糊塗,應該高興才是。”

周瑾挽着賈英安慰,賈英點點頭:“我就是舍不得他們,這女婿女兒離得這麽遠,女婿家裏也沒個長輩,往後家裏操持都得靠他們自己了。”

蘇牧回應道:“岳母放心,蘇牧必然事事與秀珠商量,t家裏大事小事我都會尊重秀珠的意見,而且等我們安定下來,可以接岳父岳母還有弟弟們過去住,以後總歸會越來越好的。”

有了蘇牧的表态,周家人才漸漸露了笑。

周家父子陪着蘇牧說話,賈英便把周秀珠拉進了內屋。

“娘,您擦把臉,女兒肯定找時間回來看您的。”

賈英看着女兒還年輕的臉龐,嘆氣:“蘇牧是個好的,但日子長了男人總是會有這有那的毛病,你一個人跟着他在外,娘哪能放心呢,只願你日後有事看開點,實在為難的事就托人回來問問爹娘。”

周秀珠點頭:“娘,女兒會的。女兒也舍不得您。”

“還有一件事你得上心,往常娘念叨你不愛聽,但這回可得好好聽着,等到了俊縣就好好養着身體,早日給蘇牧添個孩子,如今他的身份不知道多少人眼饞,遇到有心的難保不給你添堵。早做防備比事到臨頭哭來着強。”

周秀珠自知事實如此,滿口應下,只是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懷上孩子并不容易。

娘倆說了好一會體貼話,才在天都黑透了才開分。

周家人回去了,蘇牧靜靜的看着幾月不見的妻子。

“秀珠,讓你跟着我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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