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探親與判案
探親與判案
蘇牧帶着周秀珠去了俊縣赴任, 周家人還沉浸在分離的情緒裏,便從郡城傳來了另一樁噩耗,朱家滿門抄斬, 威武镖局永久查封。
朱家終究做了替罪羊。
“到底什麽樣的大案,讓犯人秋決都等不到就地處斬了?”周斌悲憤不已,他以為就算是朱林要死也起碼得等到秋後處決吧,誰也沒想到會如此倉促。
周瑾給周斌倒滿了一碗酒,陪他一側看着他喝了一晚上。
他沒法再說任何安慰的話,朱家不管冤不冤都已經沒了,而真相他們這樣的普通人永遠這不會知道。
周瑾給韓靈的那封信就隐晦的問了韓靈這件事,而韓靈給出的回信裏只字未提只告訴他, 他們還太小了。
周瑾知道其中的意思, 即便是身在相府的韓靈也沒法參與到殘酷的權力鬥争當中去了解事實真相, 這事情只能暫且放下。
賈英連着三日給周斌做了下酒菜, 就為了讓他痛快的發洩心底的悲痛。
等到第四日,周斌便被賈英趕到了地裏幹活。
“我還難受呢,怎麽就讓我去種地?”周斌挽着褲腿坐着田埂上,看着一旁來給他送飯的周瑾。
周瑾摸了摸耳邊,将碗筷遞給他。
田裏的草除了一小半了, 說明周斌雖然抱怨但一上午都在幹活。
“爹,娘就是擔心您再喝酒傷心下去, 把身體喝壞了,我們活着得向前看, 你說是吧, 等到未來有能力有條件了我們才能去解決如今做不到的事情。”
周斌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只是心理上過不去而已。
他嘆道:“爹都知道,你們娘倆別擔心, 不會有事的。”
周瑾點頭,他知道周斌會沒事的,人總是這樣,在悲傷難過時感到過不去了,一旦 時間過去,任何傷疤都會愈合。
他是這樣,周斌也會是這樣。
日子還得繼續,他現在進了縣學讀書,書院的課偶爾去了,天寶也在努力練武讀書,林安身體時好時壞,但也從沒放棄努力上進讀書,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半年時間一閃而過。
眼看着又要入冬了,周家一切平靜,一封從俊縣送來的信打破了安寧。
“爹,娘,姐夫姐姐來信了。”周瑾從縣學回來,路上正好遇到了送信的信差,如今的長水鎮大部分人都認識周家父子,信差見到周瑾邊将信給了他。
他到家時間不早了,周斌周玟都剛從地裏回來,賈英和許姨娘正從竈房端着菜出來。
“快,打開看看。”
周斌正光着腳在院子裏清洗叫上的黃泥,天氣轉涼,他得趕緊洗了穿上鞋襪。
周玟正穿着單衣在院子裏抖灰,看到周家拿了信進屋,也期待的看了過來。
周秀珠每三個月一封的家書從沒斷過。
賈英笑道:“這還沒三個月呢,怎麽這個時間來信了?”
周瑾也疑惑,撕開信封抽出信展開。
入目便是姐夫的字跡。
周瑾一目十行快速的将信通讀了一遍,臉上的喜悅很快凝固。
“怎麽了?”
衆人看他臉上的笑沒了,都緊張的看過來。
周瑾連忙道:“姐夫說姐姐小産了,他這剛上任不久正是忙碌的時候,府裏缺值得信賴的人照顧,想問我們能否搬過去俊縣一起生活。如果去的話,他派人來接我們。”
蘇牧的話很委婉,如果不是發生了他解決不了的事情,不可能會突然倉促的希望他們家都過去。
賈英聽了焦急的拿過信看了一遍,“這可怎麽得了,年紀輕輕怎麽會小産呢?信裏也沒寫清楚是什麽原因。不行,我得親自去一趟。”
周斌拉住她道:“別急,女婿既然沒有說很嚴重,那就不是很大的問題,我們先收拾東西盡快過去,不能等他來人接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周瑾:“瑾兒,你書院那裏怎麽辦?”
周瑾想了想,臨時轉學只會耽誤學習進度,“我跟許姨娘在家裏,縣學那邊不能随便缺課的,等到放寒假了我再過去。”
周斌想了想只能如此。
“爹,地裏的莊稼怎麽辦?我們都走了,那這幾個月的辛苦都白費了。”
周斌嘆氣:“先不管這個,等去你姐那裏看看回來再說。”
周玟點頭,有些憂慮。
他們一家人可是靠種地過活,如今這地裏的收成他們都看的很重,這一走荒了的話是真的心疼。
周瑾提議道:“我早上早點起來去地裏看看,現在天氣冷了雨水也多,應該不會幹壞的。”
周斌搖頭:“你顧好自己就行,地裏的菜是顧不上了。”
許姨娘想說自己去看着,想了想自己這身子也不敢添亂。
一家人吃了晚飯,便開始收拾行囊。
“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我們收多少衣服合适呢?”
賈英将洗換的衣物拿出來,有些擔心的問周斌。
“今天過年估計都回不來,你把厚實衣服都拿出來吧,我來打包。”
“當家的,你說是不是還出什麽事了,蘇牧不像會輕易麻煩我們的人。”
周斌點頭,照他們對蘇牧的了解,确實如此,肯定是遇到麻煩了。
“現在猜也沒用,盡快收拾好明早就出發。”
一場秋雨一場寒,半夜下的雨直到早上才停,秋風一過,凍得人打哆嗦。
周瑾一早起來就穿上了厚衫,幫着家裏收拾。
“路上得一個月的行程,除了必要的衣物,能不帶的都不要帶,我們得趕路快點去。”
周斌發了話,吃過早飯便提着行囊出了門。
屋外濕漉漉的,天也陰沉沉,不是個出門的好天氣,但衆人都沒空計較,只擔心着周秀珠到底出了什麽事。
周斌拿出家裏的存銀租了一輛驢車送他們過去,那車夫老黃是長水鎮的熟人,跟周斌有些交情才願意接了這單長途的生意。
“周館長,我看你們行色匆匆的是出什麽事了嗎?”
周斌擠出一個笑:“沒出啥事,就是急着去見女兒女婿。”
提到周家女婿,那車夫老黃就滿嘴羨慕:“原來是去看蘇家蘇老爺啊,那是得緊着去,我們長水鎮這麽多年也就出他一個探花郎咧。他現在在外做了縣太爺吧,你們過去了肯定跟着享福了。”
長水鎮基本都知道蘇牧做了官,也知道蘇牧早沒有了爹娘,這周家父母過去了就是跟着蘇牧享福的命。
周斌幾人聽了都有些沉默,心裏擔心周秀珠夫妻,便只笑了笑沒有回應。
周瑾看着他們上了車出發,賈英臨走一直叮囑他自己小心照顧自己,好好讀書。
他都一一應了,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跟周家父母分開,他也很不習慣。
回到屋裏,冷冷清清的,許姨娘身體不好,早上收拾了早飯就回屋補眠了。
他也得去上學了,從屜籠裏拿了兩個饅頭包好放進書簍,再往院門後拿了一把油傘,他便關上門走了。
從接到信開始,他就想了很多,信上透露的信息起碼有三個,蘇牧這個縣太爺當的不太順,周秀珠身體出問題了,他們夫妻之間恐怕也出了問題。
只是這些猜測他都沒跟周斌他們說,一則怕他們過分憂慮,再則一路上這麽遠,他們太急迫了怕出意外。
總歸,周家人過去了,周秀珠是不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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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縣,縣衙後院。t
蘇牧自從上任,便帶着周秀珠住進了縣衙後院,白日他在衙門前院辦公,晚上則回後院休息,周秀珠則在後院做做女紅種種花草,日子也算悠閑。
蘇牧沒有根基,一個人初來乍到可以說是舉步維艱,縣裏的鄉紳土豪不把他放在眼裏,手下的師爺縣丞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他自知勢單力薄也不與他們硬碰硬,凡是循着規定來。
領着朝廷的每個月五十兩的俸祿,他跟周秀珠過得很好,但想要在政事上做點什麽卻凡是要錢銀開路。
他翻過縣志,對俊縣也算有了初步了解,縣裏的日常行政管理,司法審判,稅賦征收,各項建設都得縣令拿主意,而拿出了章程和決策後,他發現底下的人盡是陽奉陰違,再後來縣丞暗示他,要想辦成一件事就得有銀子好處給底下的人,他們才會給你辦事。
讀了十幾二十年書,他也算博聞強識,可惜這官場的事情卻是一竅不通。
一日,縣裏一富農齊大狀告佃戶尤二,私下隐瞞地裏糧食收成。
縣衙公堂公開審理,那富農請人寫了狀子,而佃戶卻什麽也沒只來個人站在堂下。
“齊大,你有何證據證明尤二藏了你的糧食?”
蘇牧正氣凜然端坐公堂,他讀書一輩子,為的就是給百姓主持公道,為百姓做點實事,如今真坐到了這個位置上,他必須得公平公正斷案。
富農齊大一身細布棉衣彎着腰尖細的聲音說道:“啓禀老爺,小人家的田皆是良田,往年夏稻一畝田的收成都有四石稻谷,可今年這風調雨順的尤二只給我一畝地交上來三石,我可是把最好的良田給他種的,這一下少了這麽多不是他偷偷藏了還能是啥?”
蘇牧仔細聽了也看了狀子,轉頭看向佃戶尤二。
“尤二,你有什麽話說,将實話在公堂前說出來,齊大對你的控訴你是否承認?”
那尤二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佃戶,破爛的衣服和鞋子穿着身上,這會站在堂下哆哆嗦嗦的,眼睛也不敢看他。
聽到蘇牧喊到他名字,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顫抖着說:“老爺,小人絕對沒有私藏齊大的糧食啊,小人家總共租了齊大五畝地,交了十五石的谷子啊,按着約定我們二,齊大八,那五畝地十九石不到的谷子,比去年是少了些的。可那是因為今年縣裏缺水,有一畝地離水溝太遠,經常夠不到水呀。”
齊大呵斥道:“你就是狡辯,我其他地可都沒有欠收,就你這裏少了糧,你得給我補上。”
那尤二縮成一團,反駁道:“小人真沒有藏您的谷子啊,再給您,我一家老小可過不了這個冬天得活活餓死了。”
蘇牧聽了兩方的論述,心裏也沒底。
“你們各執一詞,待本官派差役去查過再說,今天都先回去。”
他沒有當堂判,那齊大看起來很不高興,對着尤二哼了一聲就走了。
蘇牧嘆了口氣,退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