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怦怦/早飯
怦怦/早飯
第十五章·獨發
天地良心, 上帝證明，她葉書音絕絕對對不是那種好|色輕浮的女生。
她看人腹肌，單純只是想畫出來, 她本來就不是專業美高的學生，正式的藝考美術課也還沒上過幾節, 能畫出畫全憑這麽多年上興趣班有底子，對一切線條都保持好奇感, 而且天底下沒有人會對美好的事物不感興趣。
不對！她沒看！
但這句話說出來的說服力簡直為零，這位哥難糊弄的很, 怎麽可能會信。
解釋就是掩飾，還不如閉嘴, 省得被人說欲蓋彌彰。
葉書音臊着張臉白他, 沒上他的套：“你家住海邊兒啊？我看哪兒了？我看畫也礙着你了？”
看見她這嗲了毛心虛又橫的模樣，譚迎川一晚上的壞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仗着她撇頭看不到, 翹着唇角，好似妥協，接納了她這倒打一耙，“好好好, 行, 行，不礙我，你好好看吧鄰居。”
敷衍誰呢你, 這種敷衍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抿抿唇, 轉身，鼻腔裏極輕地“哼”了句氣聲, “走了，回去睡吧。”
說着轉身卷起畫紙，仔細塞進畫筒裏。
陳寂懶懶散散地“嗯”了聲，仍是斜倚着門框，看着這只小天鵝卸下傲嬌，做賊似的慢慢拉開門，“睡吧。”
從家裏出來時沒有關緊門，怕開鎖的聲音吵醒韓佩琳，她睡覺一直很靈，所以回家時關門也小心翼翼，也刻意沒轉身去看譚迎川，鎖扣碰上前，對面的智能防盜門發出滴答聲，門關了。
葉書音抱着畫筒，站在大門口停了一秒才回房。
她反應過來，他注視她進了家，才關上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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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早上六點開始上早自習，鉑钰灣離一中不算很近，騎電動車要花二十多分鐘。韓佩琳不願讓她學美術走讀就有考慮到這方面的原因，葉書音當時信誓旦旦說可以克服。
她每天都訂早上五點的鬧鐘，天氣不算很冷的時候五點起還沒問題，但現在一睜開眼天還是烏蒙蒙的，感覺周一簡直就是上墳日。
盤算着再眯五分鐘醒盹兒，等等就不在家吃早飯了，結果第二次睜眼，快五點四十了。
她直接被吓醒，一個鯉魚打挺下床，迅速褪去睡衣套上校服，光着腳花了三分鐘時間洗漱。t
沒敢叫韓佩琳開車送她，她一直逮着機會挑她的錯好勸她放棄學美術。先前只是在飯桌上有過三兩次不經意的試探，她只當耳旁風，然而見她充耳不聞，韓佩琳更年期上頭，也急了，按住任何一個小錯誤就不撒手。
葉書音能做的只有忍，忍到不能忍的那一刻，就放任自己肆無忌憚爆發一次。
她所有的火都在攢着呢。
進電梯時外套還沒穿好，飙着電動車緊趕慢趕趕到學校還是晚了，差一分鐘就上早自習。高二年級主管校長張偉背着手站在學校大門口，旁邊門崗牆邊站了一排走讀生。
正猶豫怎麽辦，張偉一扭頭看見了她，這下躲都沒地方躲了，他還特意多看她一會兒，看得她羞愧難當，今兒遲到的就她一位班幹部。
葉書音這人集體榮譽感很強，兩眼一黑，感到絕望，尴尬地想鑽進地縫。
分文理時她幸運地踩中了最後一個理科沖刺班的分數線，新班主任是她高一的班主任兼化學老師申園，剛畢業上崗，對崗位有極大的熱情與活力，班裏每個同學都能盡心盡力注意到。
雖然沒有深入交流過，但葉書音是她私下關注最多的學生，看得出這女孩有潛力，性格也好，随性大方，仗義直爽，跟誰都聊得來，略有些粗心但無傷大雅，各科老師對她也都沒什麽壞評價，提起來都是誇，聰明機靈勁兒全寫在眼裏。
唯獨成績差強人意。
無論大考試還是小考試，九門學科中她的化學成績絕對是最差的，英語緊随其後，次次如此，毫無例外，因此總體成績一直中等，不是很拔尖。
高一半學期下來，申園第一次對自己的教學生涯産生懷疑和思考，期末考試前特意找她談了一次話。
葉書音記得格外清楚，她請她坐到辦公室，看着她的成績單蹙眉沉默幾秒，很認真地問：“書音，你是不是……對老師有什麽意見？是不是我講的節奏不好？你，你完全可以提出來的。”
輕聲細語的，還有些小心翼翼，但卻有巨大的魔力，讓葉書音頭一次懵了，不知所措。
上這麽多年學，她從沒遇到過什麽好的老師，小時候成績同樣也不太拔尖，能明顯感覺到大部分老師只關注成績靠前的同學，很少對其他同學花費心思，而且她打小也不是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實話講，這種性格在班主任眼裏并不怎麽讨喜，很鬧騰，所以她很少在班主任那裏得到什麽重視。
申園卻不這樣認為，她給足她信任，讓她當化學課代表，當副班長。她學到很多書本學不到的為人處世，是班主任的一個靠譜的左膀右臂。
對這件事，葉向安是支持的，将來在社會立足，書本知識和人情世故都得懂。韓佩琳卻以“耽誤”學習為由找申園談過班幹部這件事，不止一次，但每次都無功而返，申園是個尊重學生的老師，總是四兩撥千斤地擋回去，韓佩琳在家就絮叨年輕的老師就是不會帶學生，叫一個着急提升文化課成績的女孩子當班長，這不是耽誤事嗎。
她讓葉書音自己跟申園說怕耽誤學習想辭掉班長，那是葉書音十幾年來第一次反抗她，一步不讓，韓佩琳生了很大的氣。
所以，葉書音并不想辜負任何人，也不想輕易辜負自己。
只是這個年齡段難免有點鑽牛角尖，肩上有個班幹部的小擔子所以對自己要求也高，凡事追求完美愛往心裏較真，被張偉用眼神示意站到那一排遲到的人裏時，腦海中的想法全被愧疚和丢臉擠占，他們班一直都是五星班級，她一個班長居然帶頭扣分了。
學校敲了上課鈴，張偉拿着花名冊讓葉書音替他把遲到名單記下來，末了還叮囑別忘了把你自己也寫上。
真是……大可不必記這麽清楚。葉書音更過意不去，幹巴巴笑了下，比哭還難看，懊喪地站到那排人對面開始記名。
記到第四個人，上課鈴停了，張偉中氣十足的聲音格外清晰，聽上去氣不打一處來：“知道幾點了嗎？大老遠看你慢悠悠晃過來，手裏掂着早飯還挺悠閑，你當上學是散步呢？上那兒站着等着去！”
葉書音握筆在紙上龍飛鳳舞，她寫的一手好字，但這會兒肚子餓得不行，心裏也因為扣分而焦慮，拿不出寫正楷的架勢了，字有些飄，有個熟悉的男生悄聲跟她求情，好像是另一個級部的，她晚自習查紀律的時候總碰見他查衛生，“別記我了呗，前天昨天我都遲到了，我們班主任給我一頓好罵，行嗎葉書音，書音姐，晚自習一塊兒檢查的情誼不值得你救救兄弟嗎？”
挺慘的，然而葉書音懶得搭理他，“你沒救了，遲到三次還不長記性，你當張校長傻？”
“別記了我真錯了，再有第三次我真就死定了……”
譚迎川在旁邊站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兒，好像也并沒有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街景中，沒記錯的話剛才好像已經有兩三個人偷偷叫她別記名了，而且跟她還不是同一個班的，男女都有。
優秀的人在哪兒都會發光，走到哪兒都受人青睐。可以啊，人緣這麽好啊，葉書音。他悠悠往邊看了眼。
那男生不死心，就差抓耳撓腮了，“這麽多人呢他又沒數，中午我請你吃食堂小漢堡，不不不，食堂随你挑，我刷卡。”
葉書音剛正不阿，嗤笑了聲，頭也沒擡，“我缺你那倆小漢堡？”走到最後一個人面前，筆尖在紙上另起一行，語氣公事公辦的嚴肅：“叫什麽？哪個班的？”
“譚迎川，高二217班。”
葉書音忽而愣住，詫異仰頭，有氣無力的情緒一掃而空，晃進視線中的先是他左胸口上的長方形胸卡，小楷體加粗字寫着譚迎川，高（2）217班。
是她隔壁班，217班和218班是同一個班級組的兄弟班，用的老師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是217是2級部最後一個普通班，第一名的成績跟218班相比差不了多少，而218是2級部的沖刺班。
旁邊那張小小的藍底證件照應該不是最近照的，頭發比現在略長，劉海将将到眉毛上，面容如同現在一樣疏離肅然，眼睛也沒什麽溫度，但更顯青澀稚嫩。
再往上，從他穿得規規整整的嶄新校服慢慢劃上去。晨起的日光破雲而出，明晃晃的光影被漆黑的瞳仁鎖住，細碎點在他眼底，很亮，校服往身上一穿，氣場又與平時不同了，他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身形挺拔如松，朝氣蓬勃的感覺全寫在臉上，一點也沒有被抓遲到的慌張。
她好像就沒見過他有任何忙亂的樣子。
葉書音頭微仰着，從瞳仁裏看到小小的自己，還沒從愣神中走出來，肚子連續幾下咕嚕聲成功讓他眼裏的光點随着拼命壓制的淺淡笑意搖晃，她好像聽到了極輕的一聲哼笑，懶洋洋的。
譚迎川擺開頭，這會兒是真沒看她。
“……”
真服了！
葉書音局促地閉了閉眼，還欲蓋彌彰似的提高聲調，故作嚴肅給自己找場子，有板有眼問他：“哪個迎哪個川？”
譚迎川确定她剛才看到了他的胸卡，但還是看着她額際的碎發老老實實說：“迎萬川歸納，一川風月的迎川。”
葉書音捏緊筆尖揮動，好似忽然有了力量，字無意識寫得比剛才快很多，但卻工整，就像她心口偷偷起伏的動蕩。
記完，剛準備走。
他出聲：“我今天第一天來學校報道。”
葉書音撇頭看了看張偉，神色不解“哦”了聲，不太明白他什麽意思。
“第一天來就給班裏扣分了。”話裏倒是挺遺憾，面上卻看不出絲毫愧疚，氣定神閑的。
他手裏的東西往前伸了伸，貼着她的肌膚，雞蛋還是燙的，往下掃了眼好像還是鹹香鹹香的茶葉蛋。
“……”葉書音沒吃飯，早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但是這種情況下接他雞蛋這叫什麽事，怼了他一句：“我缺你這倆雞蛋啊？！”
她絕不是沒有底線的人！她今天就是餓死在這兒也不會吃他一口雞蛋！
譚迎川又笑了。
就好像在散漫地拆穿她：不知道你哪裏來的這麽倔的倔脾氣。
不過他挺會裝，像她一樣有板有眼地認真誠懇向她發問，眼裏卻有興味：“你想什麽呢？我不是那意思。”
葉書音想捏死他：“……”好好好，是她思想太肮髒。
名t單記完遞過去，張偉厲聲訓了幾句話讓他們趕緊回教室上早自習，下回再遲到就回家休息吧。
第一節課要檢查《出師表》背誦，早自習安排的任務就是這個，按順序她被抽中的幾率是百分百，葉書音沒背會，不想被記名，幾乎是張偉話音剛落，拔腿就往教學樓跑。
轉身跑開時，譚迎川落在後面，張偉叫住他，但又不像是要單獨訓話的樣子。
有幾個男生抱着“反正都遲到了，多遲到幾分鐘也是一樣後果”的心情不緊不慢朝教學樓晃悠，結果被張偉一句“還不趕緊跑着回”吓得擡腿蹿了出去，眨眼進了樓裏。
2級部在2樓，葉書音氣喘籲籲跑到樓梯拐角，譚迎川輕松追上來，個高腿長，幾步就跨到她身邊，氣都不帶喘的。
茶葉蛋和一小杯八寶粥突然被塞到她校服外套口袋裏，沉甸甸的，葉書音下意識觸上去，滿手溫熱。
塞這些早飯的人蹭着她的肩頭走過去，很快超過她，只留一道寬闊落拓的背影，“買多了，吃不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