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防/第十六集

破防/第十六集

第三十章·獨發

葉書音開完組會回宿舍踏踏實實在床上睡了一覺, 醒來已是下午,宿舍拉着窗簾,遮光性很好, 有點分不清黑夜白天。

早上開會的時候還沒什麽,現在從床上一坐起來, 渾身上下哪哪都酸。不像譚迎川那樣渾身力氣沒處使,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運動, 猛地來這麽厲害肯定遭不住。葉書音在床上緩了緩,昏暗的環境讓人止不住昏昏欲睡,

總是想往床上躺,眯着眼看了下手機, 除了大廠發來的面試通知之外, 還沒有別的消息。

葉書音讓自己一閃而過的想法吓住,又是那種熟悉的依賴感作祟, 她居然在期待譚迎川的微信。

習慣真的很可怕, 肢體上的親密甚至加重了某些習慣,盡管他們才親密無間相處了僅僅一晚。

不能再坐着了,待會兒還有一場線下面試,葉書音甩開雜念, 掀起被子下床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房, 等衣服洗好的間隙收拾好東西,準備給自己化個淡妝。

西裝肯定是穿不了了,只有那一身, 葉書音挑挑揀揀在衣櫃裏找了件包臀魚尾裙搭襯衫穿, 坐到桌前剛打開化妝燈, 朱悅寧的視頻電話就響起來。

朱悅寧大學也在京寧,只不過高考分數稍微低一些, 一志願報的京寧師範大學。她高中一直都是美術生,高三才開始拼命學文化課,幸運的是底子好,高考恰好踩中本科一批分數線才得以離開溫嶺考到京寧,成為一個師範生。

當年所有要學美術參加藝考的都沒如願,而且換了專業之後都像變了一個人——

跟她一樣,朱悅寧上了大學之後也一改從前,從前聽見學習并不那麽熱情的人大學時年年都拿獎學金,大三時還順利通過支教保研的筆面試,大四畢了業先到南方山區去當鄉村教師支教了一年多。

那邊海拔比較高,信號時好時壞,她們倆不常說話,偶爾在朱悅寧下山去縣裏的時候,會連上網跟她斷斷續續聊兩句近況。

算算時間,最近她應該快要支完教回到京寧。

葉書音接通電話,手機架在鏡子邊往臉上塗粉底液,有一段時間沒有化過妝,手法還有點生疏,仗着自己皮膚底子好淺淺拍了一層,“你下山了?”

“來寄些東西,有一部分是帶給你的鮮花餅,剛做出來的,這邊的鮮花餅不會甜到發膩,特別好吃,我直接寄你們學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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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回來的具體時間定了嗎。”葉書音把光線往自己臉上湊了湊,開始塗眼影,“到時候我去接你。”

“還沒通知,應該再有個五六天,得等下一批支教的老師過來我們才能走,”朱悅寧話音停下,眼睛離鏡頭近了些,盯着葉書音的脖子看了幾秒,發現新大陸似的揚聲問她:“你談男朋友了?”

除非有大事,不然按她平常大大咧咧的性子可不會這麽精致地給自己化妝,而且她化妝技術其實不怎麽樣,全靠那張漂亮的臉蛋在撐着。

葉書音手一頓,随即接着畫眉毛,“沒有啊。”

朱悅寧輕嗤,滿臉寫着當誰傻子呢,指着鏡頭,“哎,你自己看看你脖子上那是什麽。”

煩死了,就說別留印兒。

下回得給他咬回來。

葉書音給譚迎川結結實實記下一筆,往指腹蹭了塊遮瑕抹到脖頸,不動聲色地回答:“你眼還挺尖。”

“什麽時候談的?”

“沒談,剛才洗澡弄上去的,勁兒用大了吧。”

就嘴硬吧,她這樣說朱悅寧心裏門兒清,這話騙騙別人就行,別到時候把她自己也給騙了,想來想去,猜測:“譚迎川啊?”

“……”

說中了,還真是他,還真沒可能是別人。

是這個人朱悅寧倒不意外,他倆都在京大,能見到也不意外。意外的是這倆人現在居然是這種關系,而且葉書音居然還放任他給自己脖子種草莓,讓自己再次往南牆上撞。

葉書音這一路是怎麽過來的,朱悅寧覺得沒人比她更清楚。

說是她在那段感情丢了半條命也不為過,剩下的那半條命丢在她家。表面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麽兩樣,照常兼職上下班,照常上課吃飯睡覺,課不多的時候回趟家,不再擁有高中繁重的課業之後有大把的時間出去走走。她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譚迎川,身邊有了很多新朋友,似乎過得很好,已經徹底将這個人從自己的生命之中剔除,各種聯系都切斷,不主動打聽,就算偶有人提到,她也不會起什麽波瀾。

他們倆的共同好友都說,葉書音這人心挺狠,鐵做的吧,甩了譚迎川之後就一點也不難過,好像談了個假戀愛,反觀譚迎川那邊跟瘋了一樣。

離開一個人在葉書音這裏似乎格外簡單,她不吵不鬧,永遠可以第一時間從其中抽離,毫不拖泥帶水。

意識到離開譚迎川這件事對葉書音來說并沒有那麽簡單的時候,是大一那年的國慶假期,她們倆約好一起去爬山,還帶了帳篷和露營設備,打算早起看日出。

淩晨朱悅寧睡醒一覺,帳篷裏就剩下她自己,身邊的睡袋整整齊齊疊着,沒有動過的痕跡。她穿好衣服鑽出帳篷時葉書音已經在山頂上坐好了。

離日出沒剩幾分鐘,破曉之際,天邊隐隐有了暖黃色,霧霭流岚都變成了一幅漂亮的油畫。

葉書音就盯着那片暖橙雲霧,眼中怔怔的,光芒流淌在瞳仁中。她沒聽到她的問話,朱悅寧還以為她沒聽到,正要再問,一輪嶄新的太陽破雲而出,柔和的朝霞瞬間裹住她的臉龐,那一瞬間,眼底細碎的淚意也盛滿了陽光,熠熠生輝。

朱悅寧聽到她哽咽,這個從未在她面前哭過的女生哭得像個淚人,渾身都在抖,似乎要把分手以來所有沒哭出來的淚都在這個日出時刻傾瀉,淚水怎麽止都止不住,氣都喘不好然而嘴裏還是執拗地重複着一句話:“我們本來約好一起看日出的……”

日出璀璨盛大,降臨到整個世界,一切都撒上明亮的光輝,但只有她是灰色的,在這個生機勃勃的世界裏是一塊格格不入的烏色雲翳。她才不是鐵做的,她也會難過,只是藏得太深了。

那天葉書音一個人在山頂呆坐了整夜,才終于等待到屬于兩個人的久違的日出。

他倆分手那段時間t,他們四個作為共同好友處在一個很尴尬的境地,因為高中在一起相處得太融洽,他們對于彼此的意義早已超出好朋友這個範疇,近乎無話不談形影不離,從沒想過其中有人會分道揚镳。

她和施展都不知道該怎麽勸,勸也無從下手,沒親身經歷過分手那種痛所以說不出什麽舒心的話,只好一人陪一個兩頭跑。

想到施展,朱悅寧也卡了殼,怎麽都不會料到他們倆也會分道揚镳,不過這個念頭僅有一瞬間。

時至今日,等她早已明白分手那種抽筋剔骨的難過,但對于葉書音來說好像已經為時過晚,她不再需要設身處地的勸慰,個中心酸苦楚,早已咬着牙堅強地扛了過來。

所以如今看到她脖子上那塊暧昧的紅痕,朱悅寧只覺得震驚,誰會想吃回頭草呢?火坑跳的還不夠嗎。

“票訂好了嗎?”葉書音不是很想談論感情,一兩句也理不清,倒不是覺得這段由她提出的關系難以啓齒,只是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因為她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記得把時間發我。”

“支教團統一訂,到時候下車肯定還有校媒拍照片,你就別來了,我們直接跟學校大巴回去。”

葉書音應聲,劃拉兩下屏幕,看到師大支教團發了總結推文,“你們學校發推文了,你看看,說是這個月25號回。”

屏幕再往下滑,停在留言區,第一個ID好眼熟,這不是……施展?

朱悅寧很顯然也看到了,葉書音看着她的表情,“跟他說了嗎,他已經退伍了,前些天在學校裏碰到他,他還找我問過你。”

“早都分了還問什麽問,神經病吧,你別搭理他。”朱悅寧無所謂,“何況現在我心情挺好的,也不是很想看見他。”

這對分手那會兒鬧得也挺難看,不像她和譚迎川那麽體面,分手時兩個人吵架吵得驚天動地,後來一個去了南方山區,一個進了軍營。

當初關系如此堅固的四人組居然會以分崩離析的結果來收場。為什麽呢?

葉書音偶爾兩三次回想過往時有琢磨過,如果沒有走錯路,把友情上升為愛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她把這篇掀過去:“行,那咱們那天直接晚上見。”

朱悅寧:“正好給你補過生日,雖然晚了好幾天。”

朱悅寧不說葉書音都要忘記這回事,她生日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每年都會趕上工作日,高中畢業以後就沒怎麽惦記過過生日,更準确來說是沒什麽心思,有時候稀裏糊塗忙完一天躺到床上才想起來今天是什麽日子,但沒有蛋糕沒有蠟燭,也沒有禮物,只會在零點到來前那幾十秒裏,潦草地閉上眼睛許個願,就算是迎來長大一歲的自己。

葉書音想,今年或許應該買個蛋糕好好許願,而且一定要插上23根蠟燭再一口氣吹滅,蠟燭滅掉那刻,她希望願望可以實現,慢一點也沒關系。

朱悅寧那邊開始卡頓,信號不好,說話斷斷續續的,“周六日不上課的時候,我在縣裏逛街,從這邊的寺廟求了幾個手串,到時候給你帶回去,我聽廟裏的師傅說這些寓意都挺好的。”

說完這句匆忙交代完撂了電話,說回頭再聊。

禮物啊,葉書音有些失神地瞧着鏡子。

她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收到過什麽生日禮物,家裏沒有那種傳統,也沒空關注這些,無論誰過生日都是買個蛋糕在一起吃頓午飯唱唱生日歌,小的時候她和哥哥還會一起唱,但長大之後反倒有些拘謹,張不開嘴了,所以後來那幾年連生日歌都很少出現,也根本沒有什麽送禮物那一說,倒是能收到一些零花錢。

所以第一次正式收到“生日禮物”的時候,她內心狂跳,腦海中第一反應是夾雜着細微喜悅的驚詫,驚詫于,原來收到生日禮物是這樣的感覺。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妝化好了,叫來的車也準時停到樓下,葉書音散下長發跑下樓,收到譚迎川的微信。

她掃了眼亮起的屏幕,迎着午後撲面而來的風,忽然沒來由地笑出聲。

那倆男生真是難兄難弟。

……

發出去的微信還沒收到回信,一個小時內譚迎川看了無數次聊天界面,身邊還不斷有人催,“回了沒?你看看。”

本來譚迎川不着急,覺得她應該還在忙,打算等晚一點再去找她。結果被施展這麽一催他也開始着急,沒睡醒?身上難受?不會吧,他昨晚收着力氣都沒怎麽發揮,從酒店出去以後給她打的那通電話聽着也挺活蹦亂跳,而且還有力氣咬牙切齒地罵他。

果然啊,葉書音這種生物的最大特性就是用完就丢。

不過也是,譚迎川很有自知之明,這種關系還要什麽自行車,喉頭瞬間又不堵得慌了,有什麽可着急的。

譚迎川掃他一眼,慢慢悠悠把手機放回去,“催命啊你,發出去才多長時間你也不看看,現在那麽着急早幹什麽去了,而且那推文上不都說了是25號嗎。”

“我早幹嘛去了,我當然早就問朱悅寧了,她沒回啊!”施展在一旁抓狂,煩躁地擰着眉,“萬一是分批回來從25號開始呢,這對兒小姐妹還真是能玩一塊去,都已讀不回,可不有共同話題麽。”

譚迎川嗓音平靜地補刀,信心十足,似笑非笑的:“我這兒不是已讀不回,已讀不回的是朱悅寧。”

施展哂笑,自己不舒坦也不想讓他舒坦:“醒醒吧戀愛腦,騙別人別把自己給騙了!”

譚迎川:“……”

車停下,譚迎川解開安全帶:“你先開回去。”

“你幹什麽?”

譚迎川撥了個電話,等接通的間隙下巴朝路旁點了點。

施展扭頭一看,寵物店。

真有閑情雅致啊,都被已讀不回了,還有心思在這兒看貓貓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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