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想起來了
第二十九章 她想起來了
第二天, 楊家的人一大早就全起來了。
屋外大雪紛飛，寒風陣陣，世界被籠罩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 眺眼望去, 只餘一片蒼茫。
可即便是屋外的溫度再低，也擋不住人心裏頭的火熱。
楊家村家家戶戶都起了個大早，屋頂的煙囪接二連三開始冒出濃濃的白煙, 一股喜悅的氣氛蔓延開去, 好似讓氣溫都回暖了。
“四房家的，趕緊的，早上給大家夥兒都烙個蔥肉餅，等吃完了, 咱們就去大隊上！”鄭春花也難得帶上了笑臉, 中氣十足的喊着。
李淑大聲‘哎’了一聲，手下麻利的在揉面團，一邊沖大舅媽徐秀花嚎了一嗓子, “大嫂, 幫我去缸裏拿點肉來, 垛成肉末！”
徐秀花被使喚了也不惱，樂呵呵的去缸裏拿出最後一小塊肉，放到煮水的木蓋子上化凍。
她芝麻大小的眼裏閃爍着向往，興沖沖說：“終于等到殺豬了，等分到肉了, 咱家就該包餃子了吧？”
徐秀花說到這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着口水說：“都大半年沒吃到肉了, 我都忘了肉是啥滋味了呢！”
李淑一邊甩着面團子，一邊用手抹了水拿些苞米粉繼續揉進面團裏, 她笑着回，“誰說不是呢，我還記得咱家去年吃的那碗紅燒肉，雖然就分到一小塊，但那滋味可真是絕了，又香又糯的，入口即化！”
“咱們村今年養了三頭豬呢，我之前去豬圈裏看過，都長得不孬，除去上交的一頭，剩下的兩頭估計每頭都有快200斤呢！”
徐秀花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豬肥了好啊，肉多，各家各戶分的就多呢！”
李淑重重點頭。
大廳裏，小輩們跑來跑去打鬧，楊文寶一腳踹到他哥楊文宇的屁股上，把哥哥踹的直接摔了個大馬趴。
楊文寶在那咯咯直笑，“哥哥，你好像一頭母豬哦！”
楊文宇似乎有些怕他，整個人顯得有些瑟縮，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楊文寶又昂起腦袋嚣張道：“哥哥，我想騎大馬，你快趴地上給我騎一騎！”
楊文宇立刻四肢着地趴了下來，楊文寶立刻騎在他背上，神采飛揚道：“駕！沖呀！”
鄭春花和楊向國兩個大家長坐在首座笑呵呵看着他們。
鄭春花捂着嘴笑道：“寶兒可真精神呢，瞧這霸道勁兒，一看未來就有出息！”
楊向國拿出他珍藏的旱煙，把煙槍口子倒過來往桌上敲了敲，随後把煙葉渣渣塞進去，美滋滋的抽一口，驕傲道：“寶兒這孩子像我年輕時候！”
鄭春花慈愛的看着楊文寶，向他招招手。
楊文寶立刻‘駕’了一聲，騎着楊文宇來到老兩口面前。
鄭春花順手抓了一把瓜子給他，然後摸摸他的腦瓜子，溫聲道：“寶兒，邊吃邊玩，別累到了啊！”
楊文寶嘻嘻一笑，把瓜子全塞進口袋裏，然後騎着哥哥蹿來蹿去。
......
邊上，三房家的王翠翠心裏不平衡，她私下戳戳丈夫的胳膊肘，小聲說：“你看媽多寵四房家的，那麽大一把瓜子，拿出去眼睛都不帶眨的，我們其他人都沒有呢！”
“你說咱們這房也有倆孩子，如果我們去要，能不能也換來一把瓜子？”
楊志濤滿臉老實，聞言悶聲說：“不知道。”
王翠翠不滿的看他一眼，嗆道：“咋問你啥都是不知道，不知道？真是窩囊，可憐我瞎了眼才嫁給你，一直過這苦日子！”
楊志濤早已習慣了她的抱怨，聞言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悶聲坐着。
王翠翠見他這樣就來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招來自家的兩個孩子，小聲說：“江成，招娣，你們看見表弟兜裏的瓜子沒有？”
兩個小孩當然看見了，當場咽了咽口水。
王翠翠壓着嗓子說：“你們兩個也去問奶奶要，裝裝可憐，看看她給不給你們！”
楊招娣聞言當即開始打退堂鼓，小心翼翼道：“媽，奶一直都不喜歡我，我去要，肯定要不到的，說不定還被打一頓！”
楊江成也苦着臉說：“媽，表弟是奶最喜歡的心肝肝，他當然什麽都有了，但我和妹妹就是小野菜，咋可能給我們啊!”
王翠翠剽悍的臉上頓時瞪大了眼，兇狠道：“啥心肝肝，小野菜的？你們是楊家的種，那楊文寶有，憑啥你們沒有？”
“去，現在就給我去要，我就不信了，這老太太區別對待能這麽明顯！”
楊招娣和楊江成拗不過她，無奈只能慢慢挪着步子走到老兩口的跟前。
“奶，爺！”兩人乖乖的喊了一聲。
鄭春花瞧見他們，淡淡的應了聲，“嗯。”
楊向國則又抽了兩口煙，然後珍惜的把煙槍收了回來，樂呵呵問：“江成，招娣，咋了？”
楊招娣低頭瞧着自己的破草鞋不說話，楊江成感受着身後傳來的灼灼視線，硬着頭皮說：“奶，爺，我和妹妹有好幾年沒吃過瓜子了，能不能也分我們一些啊？”
鄭春花聽着這話，一張驢臉瞬間拉的老長，直接罵道：“吃吃吃，一天天的啥事兒也不幹就知道要吃的，我老楊家是不是欠了你們的？”
“哦，是見到我剛剛給寶兒瓜子，你們心裏不平衡了吧？”老太太冷笑一聲，譏諷道：“和一個10歲的孩子去搶吃的，你們也真好意思！”
她說着，一雙銳利的老眼直直射向房間的角落裏。
王翠翠立刻被吓得一哆嗦，整張臉血色全無，但心裏的委屈卻是一層漫過一層。
忍不住道：“娘，招娣和江成也是你們老楊家的種啊，倆孩子從小到大，就只吃過一回瓜子，還是撿着文寶吃剩的吃！”
楊江成眼神黯淡，同時臉上火辣辣的，雖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一家不受老兩口的喜歡，但此時此刻，這種難堪還是想讓他立刻消失。
他恹恹道：“對不起。”
說着，就要拉着楊招娣回到角落裏。
楊向國瞧着這一幕，伸手拉了一下即将暴怒的老婆子，勸道：“行了，孩子想吃你就給他一把呗，咱家年後，老大家倆孩子就要結婚了，還缺這點了？”
“今天是個大好日子，別整的晦氣了！”
鄭春花聞言才扯了扯嘴角，黑着臉掏出一小把瓜子給楊江成。
旁邊大房家的楊文瑞和楊嬌花見狀，也跟着喊了一聲，“奶，爺！”
鄭春花臉更黑了，又掏出一把瓜子遞過去，“吃吃吃，一天天的不幹正事，和你們那個沒出息的娘一樣，嘴那麽饞！”
楊文瑞絲毫不在意她的話，嘿嘿笑說：“奶，等我到時候入贅了，到時候天天給您拿肉回來，讓您吶，每個月都能吃上幾回肉，補補身體！”
楊嬌花也不甘示弱，“奶，我到時候就是有工作的人了，我也給您送肉，不止肉，我還給您送布票，到時候攢一攢，您明年做件新衣服穿！”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聽到這話，鄭春花t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沒好氣道：“就你們嘴甜，行了，我就等着享你們福了！”
說話間，江皎和楊冬慢悠悠走了進來。
她們一進來就吸引了在坐所有人的視線。
楊文寶指揮着□□的楊文宇沖向她們，眼裏閃爍着興奮的破壞欲。
但快要撞到她們的時候，江皎平靜的看了他一眼。
雖然眼神淡淡的，但莫名就有一絲殺氣。
楊文寶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拉住楊文宇換了個方向騎去。
江皎眼神四處一掃，瞧見大家的手裏都抓着一把瓜子，便笑眯眯的湊到鄭春花跟前，“外婆，給我也來一把呗？”
鄭春花沉默了幾秒，只覺得她臉皮現在越來越厚，一點也不複以往的乖巧，她默默抓了一把。
江皎接過瓜子，就和楊冬找了個位置坐下，她順手分了對方一半瓜子，而後自己眯眼嗑了起來。
鄭春花見到她們舒服，心裏就不爽，忍不住說：“皎兒，嬌花年後就要結婚了，你什麽打算啊？”
她說着，開始指指點點，“其實王家是真的不錯，家裏條件那麽好，你本來是有機會嫁進去的，往後想再找這樣條件的可難咯！”
楊嬌花在邊上聽着，忍不住自豪的挺挺胸膛，“皎兒，姐姐教你，好男人阿得靠搶，你這次沒把握機會，現在王建設是我的男人了，你可不能再打他的注意！”
江皎冷冷的勾起嘴角，“表姐，王建設這種貨色你都拿他當個寶，這是從來沒見過男人麽？”
楊嬌花立刻變了臉色，“你什麽意思！”
江皎冷笑，“連彩禮都不願出的一家子，能是什麽好東西，可別剛出虎穴又入了狼穴！”
楊嬌花氣的渾身發抖，指着她顫聲說：“你就是羨慕我嫁的好，江皎，這可是你自己放棄的機會！況且我過去了就是正式工，每個月有錢又有票，多的是好處，以後你別求到我頭上來！”
江皎心裏搖搖頭，只覺得她目光短淺，不願再搭理。
鄭春花見她似乎被堵的說不出話，心裏一陣竊喜，張嘴佯裝安撫的說：“皎兒，你別灰心，等到時候開年了，我再幫你去尋尋有沒有好人家。”
......
不等江皎繼續說話，側門就傳出一嗓子。
“開飯咯開飯咯！”徐秀花和李淑端着一個個盤子出來。
每人一個的蔥肉餅，再加上一晚薄粥，所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吃過飯，鄭春花就招呼着大家夥兒去大隊看殺豬。
今天村裏特別熱鬧，路上三三兩兩的都是人，幾乎每戶人家都是全家出動。
等到了大隊上，屠夫已經在旁邊磨刀燒水了。
大隊長和會計則指揮着隊伍，每戶人家可以出一個人排隊，好等殺完豬直接開始分肉。
楊家是鄭春花親自去排，其他人則和其他村民一起，在邊上圍了個圈。
往裏看去，只見兩頭肥嘟嘟的豬被人趕到了臺子上，它們的肚子上還綁了紅繩，看起來十分喜慶。
江皎給楊招娣使了個眼色，兩人默契的偷偷退了出來，然後開始觀察圍聚在一起的村民。
今天幾乎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這裏，兩人繞着人群轉了一圈，也沒發現有哪裏不對勁。
江皎小聲和楊招娣咬耳朵，“你去找其他孩子玩玩，問問最近有沒有哪戶人家突然多了孩子的。”
楊招娣神色緊張的點點頭，轉身就紮入了孩子堆。
江皎則是皺起眉站在原地，她現在站在一個視野廣闊的角落，放眼望去就能看到大多數人，她想起了之前看那個被拐孩子照片的熟悉感。
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對方......
人群裏突然爆發出叫好聲，随後又傳出一聲短暫的啼叫，大隊長扯着嗓子喊：“好了———都給老子好好排隊，不許擠，豬肉人人都有份！”
江皎目光在那些抱着孩子的婦人身上掃過，而後突然愣了一下，表情頓時一凜。
她好像想起在哪裏看過那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