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王忠信一驚, 撲通跪地道:“太子殿下t,臣職護駕,如何敢擅離?”
趙玄亦道:“你只去瞧瞧那裏瞧瞧,如今是個什麽情形, 立刻回來便是。”
這麽巧子言今日去了那綢緞莊。
按照那女子的脾性, 說不得會想方設法地靠近。
子言心性單純, 若是被她這種皮糙肉厚的糾纏上豈還得了?
他偏不叫她如意。
如果乖乖地呆着也就罷了,如是要采什麽行動
王忠信不敢再說, 只得帶人奔盛通綢緞莊來。
聽其他侍從描繪了那女子長相, 是個眼盲的女子。
他忍不住眉心微皺。
前夜送去四姑山的女子趁機逃了, 他忙着太子殿下的事,一時無心過問。
自然也未将她放在眼裏。
不過一個會耍些心機的末等宮人,能翻出什麽花來?
如今聽這描述, 怎麽與她有些相似?
況且殿下也是去了四姑山。
越想越發肯定了想法, 王忠信不由有些後悔, 自己當時如何腦子一抽, 要将她送去四姑山。
便該抓在宮門外頭, 往那河裏一扔了事。
。
轎中的男子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
眉目清朗,唇角天然含笑。
他下轎來不過微微向着店內掃了一眼, 那清澈的目光就掃地周圍的女子全都紅了臉。
未曾想到今日的消息散的這樣徹底,這麽多人提前等候在此。
盡管早已不是第一次, 趙子言還是有些尴尬,瑩白的面色透出微紅。
他身後的侍從早習慣了這樣的場景,見自家主人渾身的不自在, 遂微上前一步, 對着周圍衆人團團一揖道:“時辰不早了,在場若有只是為了來瞧熱鬧的, 這便散了回家吧,家中想必還盼着諸位回家用飯。”
他卻拉下那人道:“休要無禮。”
無人離開,也無人說話,衆人卻下意識讓出一條道來。
宋掌櫃連連躬身行禮,賠禮道:“廣陽王殿下,實在是小人照顧不周,怠慢了您。”
趙子言微搖頭道:“不必如此。”
說着在兩位侍從地引導下往內走。
今日小雪,天色微暗。
雖是白日,店內還是燃着許多宮燈。
照得衆女眷的绫羅珠寶熠熠生輝。
他行在中間,卻将萬光聚于一身,華光生發,耀眼奪目。
滿室的绫羅綢緞和紅顏都失了顏色。
偏偏面對這樣的場景,他還眉目含笑,對着所有人點頭致意,如冬日暖陽般溫暖人心。
周圍的女孩子們瞧的呆住了。
這樣的容顏,這樣的笑意,今日便只是匆匆一見,只怕也要在夢裏過上一遍又一遍。
宋掌櫃在前躬身領着他往特意留下的廂房裏去。
蘇秋雨擠在人群裏,一時有些神思恍惚。
今日這般景象,與她又陌生又熟悉。
很多年前,在江南,她的師兄們所去之地,大概也是這般的景象。
只是江南的女子小意卻大膽,總有些女子要扔過來些噴香的帕子荷包,甚至扔枇杷楊梅之類的。
而她便跟着得了便宜,收撿了許多東西。
後來爹爹怒她不用心讀書,停了她的銀錢,她靈機一動,開了個沒門面的鋪子,主營便是替人傳遞信物,二十文一次跑腿費。
說是替人傳遞信物,但是替誰傳,誰都知道。
除了她們家那十五只,還會有誰?
就這看不見的鋪子還沒立好,不過剛漏了點風聲出去,
來尋她的人險些要将她擠到河裏去,一日之間竟然怒賺了十幾兩銀子!
她樂的一夜未睡,躲在被窩裏撥了一夜的算盤珠子。
按照這個賺錢速度,不消一年,她便要成為這世上最富之人!
然後好夢沒到第二日,這鋪子的生意便被發現了。
衆位師兄瞧着她收回來的東西倒也沒有說什麽,只是一個個看着她嘆氣,看得她渾身發毛。
連喝水都被嗆了。
還是十五師兄好心道:“你猜若是她們知道她們送來的吃食都進了你的肚子,會怎麽樣?”
他的威脅,就是這般赤裸裸。
這成為天下首富的夢自然便這麽破了。
不光破了,為了封住他們的嘴,她忍痛将那十幾兩銀子換了一兩多的黃金。
答應給每位師兄們每人打一枚別致的戒指。
他們這才點了點頭,全都走了。
想到那十五枚戒指,蘇秋雨忍不住整個人都搖了搖。
耳朵裏傳來喧嚣和嘈雜,還有刺耳的兵器之聲。
周圍全是嗡嗡地響,有些天旋地轉。
她右手下意識扶上左臂,這才不致跌倒。
趙子言方要進屋,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來,對着身旁一個安靜卻有些搖搖欲墜,戴着帏帽的女子道:“姑娘?”
衆人的目光刷地全都轉了過來。
蘇秋雨低着頭,仿若一片孤帆在風浪裏幾進幾出。
不妨這人會突然叫自己。
還是方才那個被她拽來的小姑娘興奮地拉住她的胳膊叫道:“喂喂!殿下在同你說話!”
蘇秋雨愣了愣,回過神來。
轉了頭,果然那少年停下步子,正站在自己面前。
趙子言看了一眼,方才輕聲地道:“這麽巧,姑娘也在此地。”
蘇秋雨一時未曾反應過來。
瞧她模樣,趙子言忙道:“想必姑娘忘記了,昨夜在玲珑酒樓下,我曾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蘇秋雨自然記得昨夜曾經見過他。
她本就是故意敲敲打打惹人注目,故意從那樓下經過。
只是。。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頭上的帏帽尚在,此番自己該是瞧不清面容的。
他如何認出了自己?
況且昨夜不過匆匆一面,他還能記得?
趙子言見她去摸帏帽,忍不住抿嘴笑道:“姑娘的帏帽戴得極好,只是姑娘身上的梅花香,格外與衆不同些。”
這一屋子的脂粉香濃郁沖鼻,他竟還能從中聞出她沾染的梅花香來。
若說他上輩子不是狗,她都有些不信。
趙子言道:“昨夜姑娘一問,在下心中頗受震動。此番冒犯,不知今日可能賞臉請姑娘午膳以賠罪?”
圍觀的衆人早瞧得呆住了。
這。。這女子是什麽人!
廣陽王殿下雖然待人溫和,可何曾聽過他主動邀約哪個姑娘一起用膳啊?
這一邀約卻正中了蘇秋雨下懷!
這。。她還在絞盡腦汁要怎麽靠近廣陽王,廣陽王竟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
冥冥之中,一定是有天意吧!
趙子言見她不言,以為是要拒絕,方道:“是在下冒犯。。”
“我來挑地方。”
他一愣,莞爾笑道:“好。”’
。
王忠信來盛通綢緞莊的時候,一大群女子已經在陸陸續續地散去了。
不用問,也知廣陽王殿下離開了此地。
只是太子殿下要尋的那女子現在何處?
他進店去尋,掌櫃的聽出是要尋蘇秋雨,便行禮道:“不知大人與那姑娘是什麽關系?小人昨夜确曾收留了她,只是一時也不知她去了何處,方才人實在太多。”
王忠信今日穿着常服,只是他身高體長,氣質凜然,一雙鷹目仿佛厲刃穿透人心一般,任誰瞧了都要生出懼怕來。
一直在店鋪周邊看守的人瞧見他,忙悄悄上前。
回禀道,那姑娘偷偷地跑去換了尋常衣裳,混進了女孩子堆裏。
說着又欲言又止道:“她。。她似乎與廣陽王殿下熟識。方才廣陽王殿下還要請她用膳。”
如今兩人具都走了。
王忠信冷嗤一聲。
他也不說話,自跨了劍,卻在店內裏裏外外尋了一圈。
便是有那戴着帏帽的女子,他便伸出劍來,極為無禮地挑開那曾薄紗。
不過瞬間邊放了下來,速度快得讓人瞧不見他的動作。
那些受冒犯的女子本欲痛斥,可匆匆一瞥,又忍不住自己偷偷掀開薄紗張望一眼。
這男子果然生的叫人畏懼,可實在也是難見的俊俏模樣。
他瞧着人的時候,那淡漠的雙眸裏,分明是山海一般深邃。
尋了一圈,果然未曾尋到人。
他這才道:“兩人去了何處?”
那黑衣人道:“屬下已着人悄悄跟着了。”
說完不久,便見另一黑衣人從外頭匆忙回來,回禀道,兩人去了玲珑酒樓。
只是包了個暖閣,廣陽王殿下的人又在外頭守着,他們一時不方便靠得太近。
他派去宮裏的人也回來了,只說蘇秋雨在宮中之時,與廣陽王殿下并無交情。
甚至連拜見殿下的機會也未曾有過。
王忠信一時有些無語。
這小小的宮人到底是什麽手段!
居然這樣快就又搭上了t廣陽王殿下!
果然是好手段,好心機。
他不由想起在辛者庫見到她時,那時候她渾身發着燒,趴在地上,連呼吸都格外地比別人微弱些。
那瘦弱蒼白的脖頸,仿佛一用勁就能斷了。
不曾想這蝼蟻一般的人,居然能從自己屬下人手中逃脫。
不光逃了,如今居然又堂而皇之地回來了。
自己以前當真是小瞧了她。
好在太子殿下似乎也知道她的秉性。
太子殿下說,她若乖乖地在綢緞莊呆着,便由着她。
若是費盡心機與廣陽王親近,便在廣陽王面前拆穿她的伎倆,強行帶走。
。
蘇秋雨并沒跟着廣陽王的車駕,而是一個人當先走了。
她在綢緞莊內引了衆人如此注目,只怕再呆下去,宋掌櫃等人便發現了她。
因此不過方約好地方,自己便急匆匆地跑出來了。
外頭還下着細細碎碎的小雪。
滿地的雪白,天地之間一片清明。
不消片刻,她便該得到九師兄的消息,若是夠快,今夜她便該能見上人了!
見到他要說什麽?要問什麽?
蘇秋雨滾燙的心涼了下來。
今日這樣的機會,她不想耽誤一分一毫。
只是待會要如何開口?
問他認不認識一個男子,如他一般耀眼,見之不忘?
或者,這京師之中,你可認識一個神醫,一個有潔癖的神醫。
再或者,直接将自己懷裏的方玉拿出與他瞧?問他這玉的主人如今在何處?
對,如今最快的辦法,便是直截了當。
可是。。可若是。。他與九師兄不對付該如何?
若是他并不知道我說的是誰該如何?
玲珑酒樓并不遠,她這一番胡思亂想,行得極慢,路上不小心碰了幾個人,挨了幾句罵,也絲毫不覺。
到了酒樓門口之時,那頂青色小轎居然也到了。
轎子還未停穩,趙子言已一步跨出來,瞧着她道:“姑娘行得這般匆忙,冒雪趕來此地,倒是我的不是。原該挑個晴天再請,也不必姑娘受着雪寒之苦了。”
說着瞧了瞧蘇秋雨的雙手空空,居然沒有拐杖,遂不贊同地道:“這路上有許多坑坑窪窪,還有溝渠,姑娘便這般行來,實在危險。”
蘇秋雨紛亂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五年多了,還怕失望嗎?
店家忙引導二人上了二樓包間。
蘇秋雨取下帏帽,随意扔在了一邊。
卻見趙子言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居然未曾說話。
蘇秋雨瞧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約可見面前一玉冠紅袍少年,如冠玉一般的面龐正對着自己。
她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
趙子言面色一紅,好一會才道:“昨夜初見姑娘,覺得姑娘似乎在哪見過。當時确實冒犯了姑娘。只是今日再見,我卻愈發确認,卻曾見過姑娘。”
蘇秋雨見他不似玩笑,遂斂了神色道:“你瞧這路上行人匆匆,或許我們在這禦街上也曾擦身而過過。”
趙子言搖了搖頭道:“不,很奇怪。”
“奇怪?”
趙子言斂了眉頭,細細思考一番方道:“我相信我卻曾見過姑娘,只是卻不是此時的姑娘。”
蘇秋雨心中咯噔一聲。
難道他曾去過江南?
可是。。。
趙子言道:“說來荒謬,我似曾見過多年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