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摯友

第60章 摯友

拖了這麽多天, 拜厄斯的病症的确兇險,但有簡生觀在, 自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三日之後,簡生觀給他制好了酥粉,同時內服的祛瘟藥和外塗的祛疤膏也都安排上了。拜厄斯向來身體康健,年輕人恢複力也強,醒來時病情已穩住了,加上飲食上的調養,氣色很快提了上來,行走坐卧都不成問題。後頭再好好補補,又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

好歹是個曛漠小王子, 被綁架這一遭, 受了這麽多罪,拜厄斯着實咽不下這口氣。

于是臉上的瘡疤剛剛褪去, 他就去找勾昌王理論了。

一路走到王宮正殿, 拜厄斯蒼白着臉,還有些氣喘, 當着衆位大臣的面, 他憤怒地向勾昌王控訴:“我跟随稷夏使者一同勘察絲路, 陛下, 縱容臣子勾結奸佞, 綁架囚禁他國王族, 這就是你們勾昌的待客之道嗎?”

勾昌王似是大為震怒:“竟有此事!小王子真是受委屈了,可知綁架你的人是誰?但凡是我勾昌人所為,本王定會給你個說法!”

沙依格德在旁聽得冷笑, 這勾昌王老奸巨猾,說話滴水不漏。拜厄斯失蹤多日, 他不信這家夥絲毫不知。又說什麽“但凡是勾昌人所為”,意思如果是他國人所為就不歸他管了?就算拜厄斯始終被囚禁在勾昌地界上,他也可以把罪責推給外人。

***

拜厄斯環視一圈,目光停留在赫胥黎身上:“赫胥黎大人,我被關在喃兀城的安邁家密室的時候,多次聽到侍從提起你的名諱,想來大人不會不承認吧?”

赫胥黎敢站在這裏,自然早有準備,他坦然說:“小王子先前的确住在我們安邁家在喃兀城的産業裏,可我對綁架一事絲毫不知啊!

“當時尼赫邁亞長老……啊,他現在已是罪人了,當時尼赫邁亞把昏迷不醒的小王子送到我家,說小王子在猶然勘察絲路時遭人暗算,又身染疫病,不宜勞累奔波,需要尋個穩妥的地方照顧,我這才好心收留,哪裏知道小王子是他綁架來的?

“尼赫邁亞在聖教中的威望甚高,若不是神使大人在撒罕揭穿了他的陰謀,我至今還被他蒙在鼓裏呢。當時他把小王子送來,還留下了一些什麽神藥,囑咐我按時敦促小王子服用,我一直是在盡心盡力幫助小王子養病啊。”

“你把我監禁起來嚴加看守,竟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拜厄斯氣急。

“此言差矣!小王子可是身染疫病啊,我哪裏敢放任你到處閑逛?若是讓那可怕的疾病在勾昌蔓延開來,我還有什麽顏面在此立足?眼瞅着撒罕和猶然被疫病折騰得支離破碎,為了我國的安寧,也決計不能放你出來啊。

“況且憑心而論,我讓小王子居住的地方是牢房嗎?不是吧?分明是個舒适的屋子,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還叮囑你服用神藥,如何能說是監禁呢?

Advertisement

“倒是小王子你打暈了我家的護衛,擅自跑了出來,讓我很是擔心了一陣子,又怕你将疫病傳染開來,又怕你自己扛不住病痛。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派人去阻攔你、捉拿你,畢竟你是曛漠的小王子,真要離開,我們也不能限制你的自由對吧?”

他當時就想好了退路,若是拜厄斯順利與稷夏使者會合,當衆指認他,便用這番說辭為自己申辯,若是拜厄斯沒扛過疫病,一命嗚呼了,那就是死無對證,一了百了。

拜厄斯差點被氣暈過去:“我若是不想辦法逃出來,你怕是要把我關到死吧!你分明是與尼赫邁亞有勾結,想借我來要挾我哥和簡大人,我怎能讓你如願!”

赫胥黎無辜道:“這是天大的誤會啊!沙依格德殿下與簡大人來到勾昌境內後,我正要去喃兀城把你帶來與他們相見,就發現你已經先一步跑了出來,哎,只能說陰差陽錯吧。

“幸而小王子你福大命大,半路上得救了,也沒有把疫病傳染開來,不然我還真不知該怎麽向曛漠王交代了。話說回來,冤有頭債有主,綁架你、謀害你的人都是尼赫邁亞,我不過是個被他利用的、不知情的倒黴蛋罷了,是被他欺騙了呀。”

他這張嘴極為伶俐,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勾昌王更是有心偏幫自己人,聽到這裏就順勢下了結論:“果然,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尼赫邁亞,以聖教長老之名四處為惡,真是亵渎神明。不知他此時躲到哪裏去了,若是讓我找到,定要把他抓來,交給神使大人處置!”

終于等到了開口的時機,沙依格德上前道:“那正好,我們事先得到密報,說尼赫邁亞就躲在勾昌六城之內,勞煩陛下幫我們搜尋一下。斬草要除根嘛,赫胥黎大人也是受害者,相信你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赫胥黎愣了愣,附和道:“那、那是當然。”

他與尼赫邁亞的那些交易見不得人,此刻壓下心虛,琢磨着若是真的找到此人,該怎麽先下手為強……

勾昌王有點郁悶,心說怎麽又往自己身上攬了件麻煩事。這師徒倆來了沒多久,又要找莫名出現的沙匪,又要找鬼祟躲藏的罪人,他都快把勾昌翻個底朝天了。

***

且不說勾昌王如何煩惱抓匪找人的事,簡生觀又盡職盡責地去勘察絲路了。

拜厄斯還有些體虛,他就沒讓這孩子跟着,自己在砂革城外的驿站找商隊詢問,例如從什麽時候開始走絲路的,每年運多少貨進莫賀延碛,路上有什麽困難和需求,老路和新路各有什麽優缺點,問起來十分詳細。

簡生觀剛出稷夏邊關t那會兒,路過積吾、勾昌、猶然、撒罕,也想這麽問問的,可惜人家商隊看他是個須發皆白的邋遢老頭,以為是什麽瘋子或者騙子,壓根懶得搭理,如今整個莫賀延碛對他的名號如雷貫耳,有叫他絲路使者的,有叫他簡神醫的,還有叫他神使大人的,無不帶着尊敬,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問完了第三個商隊老板,簡生觀去往下一個驿站,正巧碰上了同樣來到這裏的沙依格德。

沙依格德喚道:“師父,累不累?過來就歇會兒,喝點牛乳茶吧。”

簡生觀不累,但還是坐了下來,他問:“你今天沒去找你那位前任?”

周圍歇腳的商人全都支棱起了耳朵。

前任?什麽前任?曛漠王儲的前任……不是西奧多家的薩琳娜嗎?

沙依格德嘆道:“師父,你能別這麽計較了嗎?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唔,确實,聽說薩琳娜嫌棄他時不時瘋病發作,毅然退婚,選擇了撒罕的亞爾曼·伊頓,哎呀,這裏頭的複雜關系啊……

簡生觀道:“行了,不用解釋,先把他找到,你才能跟他真正有個了斷。”

找到?薩琳娜不是就在撒罕嗎?什麽了斷?難不成……曛漠王儲與她還藕斷絲連!那亞爾曼豈不是綠成了草原?

沙依格德無奈地說:“我知道,尼赫邁亞罪無可恕,但我與他畢竟有那麽一段孽緣,我會好好想想怎麽處置他的。”

嗯?尼赫邁亞?不是薩琳娜嗎!等等,尼赫邁亞長老是沙依格德殿下的前任?他們兩人……到底……有什麽孽緣?

“什麽!你跟尼赫邁亞搞在一起了?你真的瘋了嗎!”驿站帳篷的門簾掀開,有一個身穿紅色克林國服飾的青年闖了進來,替圍觀群衆問出了心聲。

沙依格德顯示一怔,而後大笑着迎上那個人,與之勾肩搭背,驚喜道:“阿浮!我的摯友!你什麽時候來的!”

名叫阿浮的青年笑說:“我?我是在你和尼赫邁亞有那麽一段孽緣的時候到的。”

這話一語雙關,既是說剛才之事,又是說二人最初相遇之事,旁人聽不懂,卻一下勾起了沙依格德年少時的回憶。什麽搞在一起的話當然是開玩笑,沒人比阿浮更了解他與尼赫邁亞的關系了。

不管周遭的人如何一頭霧水,沙依格德拉着阿浮介紹:“這位是我師父。”

阿浮看向簡生觀,淺褐色的眼眸興味盎然:“知道,我此番一進莫賀延碛就聽說了,你大張旗鼓地拜了個師父,簡先生是位神醫。”

簡生觀仔細打量着他,這個“阿浮”他聽沙依格德提過多次,詞條也在不斷更新。

“這裏人多口雜,我們去別處敘舊吧。”沙依格德道。

“我以前常來這個驿站,跟我走吧,三裏外有個石屋酒館,是經營這裏的老板娘開的,專門招待往來客商,可以去那裏聊聊。”阿浮提議。

簡生觀沒有異議,跟着來兩人去了酒館。

***

不得不說,勾昌人确實會做生意,驿站、酒館、糧食和水的補給,應有盡有,猶然從前也是有這些的,只是荒廢多年,如今想重拾昔日輝煌,有些舉步維艱。

石屋酒館這會兒人不多,老板娘給他們上了瓜果點心,還有馥郁甘甜的葡萄酒就退下了,留給他們方便說話的地方。

沙依格德與阿浮又熱絡地聊了幾句,對簡生觀說:“師父,你最近不是在找人了解新舊絲路的各種消息嗎?可以問問阿浮,他人脈廣,知道的也多。”

簡生觀看着阿浮,卻沒有問絲路的事,張口就道:“你不就是上回搶了卧獅晴眼的沙匪首領嗎?”他又看向自家徒弟,“你倆早就暗度陳倉了吧?”

沙依格德、阿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