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燭龍
第119章 燭龍
“碧翠絲小姐！您的儀态呢？淑女可不會在外沒有端正的坐姿！”
禮儀老師的訓斥朦朦胧胧的逐漸清晰, “我正想誇獎您剛才做的不錯，但您現在的表現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碧翠絲稍微挪了挪蓋住魚骨撐的蓬松裙擺，檔位提升讓她纖弱無力的肌肉似乎有了些力量, 從椅子的靠背上困難地支起身體維持端正。
啊, 這裙子讓她變得可真像個裝飾精美的生日蛋糕。
碧翠絲想。
“碧翠絲！我在和你說話！他人說話時, 需要認真傾聽！”
斥責, 又是斥責。
碧翠絲不想再繼續忍耐了，反正母親和父親都打着主意要送她去死，她也不需要再努力想要獲取他人的認可和誇贊了。
她不需要總是被仗着是母親奶媽的禮儀老師不斷糾正錯誤, 不斷接受打擊, 被打磨成他們需要的模樣。
腦域中央，變成銀白色的九層高塔光芒刺目，潛移默化地同化碧翠絲的思想。
碧翠絲膽子逐漸大了起來, 回憶E接管自己身體時的行為舉止與面部神态，倦怠冷漠地眯睨着眼睛，淡淡道，“閉嘴。”
衣着保守嚴肅的禮儀老師憤怒地站起身, “碧翠絲！太無理了！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看來這次很成功, 并不是拙劣的模仿，很像巫終小姐。
“別讓我說第三遍，閉嘴。”碧翠絲掏出綁第章在大腿上的手/槍，猛地抵在了老師的頭上。
她諷刺的勾起嘴角, 喉嚨中溢出一聲嗤笑，“我用你來教？假如你想要繼續說教, 我保證下一秒子彈就會穿過你的腦袋, 在你的腦門上打出一個大洞。”
“你…”禮儀老師瞪大眼睛, 恐懼地後退了兩步, 又立馬直起身子尖叫，“碧翠絲！你被魔鬼蠱惑了！”
碧翠絲笑着，很高興地摸了摸禮儀老師的頭，壓低自己本身的聲音發出沙啞的聲線，“魔鬼？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難道這不是你們嗎？”
看着老師恐懼的表情，碧翠絲索然無味。
“碧翠絲，不要模仿我。”E的聲音喚醒了她，一如既往的冷淡克制，卻有些信號接觸不良似的卡頓，“我有時候的行為不太禮貌。”
碧翠絲手中的槍掉在地上，呆滞地回想自己剛剛幹了什麽。
怎麽會…怎麽會不受控制…好像變成了巫終小姐……
“也許是我影響你了，碧翠絲，我的狀況不是很好，甚至有可能馬上會人格解體變成鬼佬，假若你試圖模仿我，你也許會發現精神不受控制，發現自己在發瘋。”E說。
“我的人格餘薪處于60％的分界線，還在持續下降。”
“什麽？！您…”
“不用擔心，你只要盡量維持你自己的本性就好，假若能幫助我恢複的搭檔，也就是你之前見到的那位我的‘兄長’……”
E補充道，“假若他沒能在我變成鬼佬之前找回來，我會在完全瘋掉之前離開，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傷害。”
在禮儀老師不停的尖叫斥責中，碧翠絲嘴唇微張，如同垂死的魚。
不，她不是那個意思……她根本就不擔心巫終小姐會對她造成什麽傷害……她只是擔心巫終小姐。
“碧翠絲，不用恐懼，我不會使你受到傷害。”E卡頓的聲音用冷淡克制着瘋狂，“我走之前會帶走對你有威脅的中山星羅小姐，并清除她與你有關的記憶。
假如你實在喜歡她，我可以讓她為你留下一個簽名。”
人格餘薪…60％以下……碧翠絲終于明白E聲音中為何總是帶着接觸不良的卡頓了。
——那是人格解體崩壞的前兆，連數據靈魂都會因此運行錯誤。
E的情況已經很糟了，随時都會不可逆轉地變成鬼佬。
這是個十分痛苦的轉變過程，而E卻生生克制着瘋狂維持理智，不知道忍耐了多久，還安慰碧翠絲，為她解決中山星羅的小心思。
E卡頓的聲音仍在繼續，“不用多想，你的安全不會受到威脅。”
“不，停下！別說了！您根本就不懂！別這樣，別這樣！”碧翠絲痛苦地尖叫一聲，情緒失控地大吼，想要把E的聲音蓋過去，“不要再居高臨下地掌控全局了！您才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腦域中的E頓住，能夠明顯感受到整個腦域的顫抖。
中山星羅早就見勢不對躲到了最邊緣。
而碧翠絲吼完就開始後悔了。
她怎麽能吼巫終小姐呢？她怎麽敢吼她？明明就是她的錯！明明就是她！
她又不聰明，又不會表達，只會需要幫助，現在居然任性地将自己的壞脾氣發洩在本來精神狀态就岌岌可危的巫終小姐身上！
E身形虛幻，身體邊緣的數據流一串一串的崩壞閃爍，“你已經開始神經質了，碧翠絲。”
沒有起伏的陳述語調，僅僅只是評價。
因人格餘薪過低而瘋狂叫嚣殺戮的精神嘈雜無序，E卻仍然克制着越來越惡化的情況。
但她已經開始不能理解人類的情緒了，她只是擡頭看了看顫動又悲傷的腦域天空，低聲道，“抱歉，我不該刺激你，我做錯什麽了嗎？”
“您沒做錯，是我！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碧翠絲語無倫次，但她絕對不會想讓E用這種口吻與她說話又或是拖着比她更嚴重的情況來安慰她，“我才不擔心您會傷害我！我只是想幫您！”
“這樣嗎？”E了然的點點頭，“那多喝熱水吧。”
“熱，熱水？”
“伏羲生物的船上必定會有燒開後的純淨飲用水，畢竟有傳統習慣。以你的身份，吩咐侍者應該能得到這種待遇。”
E捏了捏太陽穴，無視在耳邊雜亂的扭曲音調，好為人師地向混血小姑娘科普養生知識，“沒有什麽是喝熱水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就多喝幾杯，不能解決至少也會穩定。”
熱水是萬能的，這是恒古不變的真理，絕對不可能會出錯。
碧翠絲在禮儀老師不斷向醫生重複她中病毒的聲音中勉強自己連喝了五杯熱水，不太好意思的打了個可愛的水嗝，感覺肚子熱乎乎的，站起來都能聽到水在晃蕩。
聽起來就像是…黑川城那邊的諺語：“1本の酢が鳴らず、半分の酢がゆらゆらしている”
也就是：一瓶子醋不響，半瓶子醋晃蕩。
想到這兒，碧翠絲用視線的餘光發現禮儀老師和醫生都沒有看她，便新奇地小幅度左右晃動身軀。
“咕咚咕咚…”
熱水的聲音。
熱水果真很有用，碧翠絲的精神穩定了，E的人格餘薪也暫時不再有下降的征兆，兩個人都不發癫了。
碧翠絲趁着禮儀老師還沒想起來，隐蔽地撿回自己掉在地上的槍，然後重新勾起得體微笑，“我沒事了，老師，讓醫生先離開吧。”
她的禮儀老師，那位嚴肅而古板的女士皺了皺眉，不悅道，“是與不是自然有醫生判斷，更何況您剛才的模樣叫沒事？”
碧翠絲低垂着頭老實挨訓，沒打算辯解，卻忽然發現地板傳來一陣晃動。
桌上的空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四處的擺設搖晃。
不，不是地板，是整個船身，整個不周山號都在晃動！
不周山號為何會晃動？
E迅速道，“碧翠絲！離開拍賣場！只有到外面我才能分析情況！”
碧翠絲猛然擡起頭，碧綠的眼睛銀光閃過。
“碧翠絲！你要去哪兒？外面危險！”身後的禮儀老師大聲喊着，“醫生！她果然中了病毒！快叫安保抓住她！”
碧翠絲沖出包廂，踢掉高跟鞋，赤腳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提起華麗厚重得如同漂亮蛋糕的裙擺奔跑，将嘈雜的聲音甩在身後。
E提供的實時地圖在她視線中展開，指引線路明确，代表敵方的紅色小點從分布的走廊追蹤她，
碧翠絲從來都沒跑得這麽快過，似乎是檔位升級的原因，她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
就像…就像巫終小姐一樣擁有力量，充盈的力量，只要不顧及她容易折斷的脆弱的手臂與骨骼，單單憑借力量，她也可以一拳打爆裝甲車！
這就是，九檔嗎？
她成為一個有資質的人了。
碧翠絲的腦子轉得飛快，從來都沒有這麽清晰過，她一邊奔跑一邊回憶曾經偷弟弟U盤看過的精神修法。
她翠綠眼眸中的銀光愈發耀眼，像極了E眼中的銀色銜蛇光暈。
凝聚精神，使用意念勾勒出尖銳的形狀。
E在實時小地圖上标注查詢到的生命體，低聲提醒到，“碧翠絲，前面有伏羲生物的高級安保，沒有義體改造和腦機，我沒辦法控制他們為你開路，繞道從旁邊走。”
“您不必憂心，我好像…可以解決。”
因為快速奔跑，碧翠絲呼吸微微急促，她對上前方三個攔住道路的守衛擡眸，不可見的精神尖刺刺入其大腦。
“嘭！”
守衛接二連三倒下，碧翠絲重新加速奔跑，“巫終小姐…”
“…這是我偷偷學來的精神修法，父親，母親和弟弟都不知道。”她喘了兩口氣解釋，并在急行的風聲中快樂地揚起嘴角，“九檔很強，還會随着時間越來越強，我有力量幫助您了。”
E似乎在風中低笑了一聲，“是啊，你很棒。”
碧翠絲奔跑着，傻傻地咧開嘴角，吃了滿嘴的風，一點也不淑女。
她們奔跑着，越向外跑外面就越混亂，刺耳的尖叫、餐盤摔碎的聲響，伴随着搖晃的船身一起令人心慌。
“甲板到了。”
碧翠絲嗯了一聲，停在進入甲板的走廊門口，擡頭望見穿透海面的巨大黑色龍身。
人面龍身，口中銜燭。
身長千裏，在無啓之東。
其為物。
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
是燭龍……令人震撼的巨大生物。
它似乎察覺了什麽，頭顱湊近不周山號甲板，在尖叫慌亂的人群中和征征的碧翠絲對視，無皮的人面血淋淋的。
與碧翠絲共享視覺的E恍惚地看着那雙燭龍的眼睛。
豎着排列的兩只野獸豎瞳，上為陰眼，下為本眼，睜眼普天光明，閉眼天昏地暗。
而那眼中，竟分別束縛着E的軀殼和失蹤的維爾！
兩人被與E眼中銀色銜尾蛇光暈等比例放大的巨圈固定，深陷在那兩只眼瞳中作為瞳仁，隔着晶狀體，如同被封入琥珀的蝴蝶标本。
E看着維爾在其中睜大紫色的眼睛，痛苦地揚起第章頭顱，與她的軀殼一樣胸口大開，被銀色的光環不斷吸收血液，卻又循環輪回着維持生機。
——是之前裝上的義體心髒維持着他的生命，但假若拖的太久，他則會面臨死亡。
E望着維爾，維爾毫無焦距的雙眼也望着E的軀殼。
明明失去意識，卻仍舊固執地向上掙紮着伸着手，手中死死抓着E鬥篷被扯下來的下擺，像是要抓住上方那只陰眼中被束縛的E。
燭龍的兩只眼睛流着血淚，那是E和維爾的血……
燭龍那通體黑色的鱗片，竟是因不斷流下的鮮血才過于暗紅！
作者有話說：
無內鬼，來點騷話評論，給天使們發紅包.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