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怪物的項圈
第14章 怪物的項圈
嘗到肉腥的小怪物就像是一只死不撒口的瘋狗,死死用口器中探出的觸須纏繞在阿舍爾的指尖。
纖細柔軟的觸須在這一刻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甚至阿舍爾都能看到血水穿梭過觸須,一點一點滋潤小怪物身體的詭異景象。
……太超過了。
他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飼養怪物的人。
甚至還是以生命為代價。
指尖上僅僅被阿舍爾咬開的傷口并不足以喂養這只日漸貪婪的怪物,于是那些循着味兒的纖細觸須便小心翼翼地往香甜的密地去鑽。
不疼,只是癢,癢得厲害,讓阿舍爾有種整個頭皮、脊背都開始發麻的異樣感。
那些纖細宛若魚線的觸須聰慧又敏感,它們找對了運送鮮血的血管,以一種柔和卻不可拒絕的力道滲透了進去。
冷白皮膚下淡青色血管微微鼓脹地凸了起來,清透的顏色下明顯包裹着猩紅色的觸須,這種連帶着血管都被填充占有的詭異,讓阿舍爾有些不自在。
血肉與觸須相鏈接,甚至令他有一種自己本就和怪物同為一體的認知,當他在清醒中逐漸感覺到從指尖開始向上擴散的冷意時,原本下意識被咬紅的唇,早就退成了有些病态的粉白。
“……夠了。”青年好聽的音色中染上了幾分中氣不足。
從小怪物的隐藏口器中探出來的觸須上似乎可以分泌麻痹作用的粘液,即使它們湧動着往青年的傷口深處鑽,但意外地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甚至就像是古典籍中所記錄的吸血鬼吸血一般——
“血液流逝的同時,宛若性愛般的快感來襲,被吸血的少女們會眸光濕潤、面色潮紅,她們将在極致的快樂中被死亡帶走。”
眼下阿舍爾不得不承認,吸血狀态下的小怪物對比吸血鬼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忍着瞳光裏的水潤,潮紅的面頰和粉白的唇瓣不相稱到了極點,卻還得顫抖着聲線告訴對方什麽叫做節制。
“……如果你還不停下來,我很有可能會死亡。”
沉溺在甜香中的始初蟲種有一瞬間停滞。
死亡代表了什麽祂是知道的,從祂誕生到現在已經見識過無數次死亡——被祂當做獵物的兔子會死,被祂寄生後厭棄的低等同類會死,被祂遷怒殺死的中級蟲族會死。
死亡意味着生命的隕落,意味着對方将永遠失去鮮活的血肉和跳動的脈絡。
小怪物頓了頓,深埋在青年手掌內的觸須僵在原地,只是這一回祂不曾有吸吮的動作,僅僅是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埋在對方的血管深處,感受着被血液浸潤的溫暖。
阿舍爾繼續道:“你是想一次喝完,還是想次次都能喝到。”
一次和次次的區別,小怪物還是懂的。
見對方似乎聽進去了自己的話,阿舍爾緩緩深呼吸,盡可能地調整失卻略多後帶來的眩暈,以及小怪物觸須上那些古怪粘液引發的隐秘情動。
青年有些不自然地夾了夾腿,低聲說:“所以要怎麽選擇,你應該能明白吧?”
……當然明白。
雖然還是很舍不得,但到底已經滿足了今日口腹之欲的小怪物還是聽話地退了出來。
祂喜歡母巢。
在殺死母巢占有對方的溫度和徹底吞噬母巢與之同為一體的兩種選擇之下,祂現在看到了一個能夠長久、誘惑力也更大的新選擇。
祂為什麽不把母巢圈養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呢?這樣祂可以一直占有青年的溫暖,可以随時随地地貼在青年的身上,也可以一直獨享“珍馐”。
想通了的小怪物心滿意足地收回觸須,原本飽脹的猩紅肉團隐隐褪去血色,猙獰的經絡也不再暴突,整體變得更加柔和通透。
吃飽喝足的小怪物舒服了,失血過多還情動難抑的阿舍爾就是再冷淡理智,都忍不住在心頭暗罵一句髒話。
他夾着腿根,徹底被改變成蟲母的體質內湧動着情熱,在主人不知道的情況下長出來一段時日的新生器官正叫嚣着空虛。
原本濃郁還未曾褪去的中級蟲母信息素在這一刻被另一種熟悉的、甜味清透的薄香摻雜其中,被安撫飽食後的小怪物聳動口器,猛然轉向了青年的方向。
祂看不到對方的模樣,卻能透過特殊器官去感知。
在人類世界完全可以被稱之為俊美的年輕母巢面上依舊紅潤,與本身失血過後的症狀格格不入,那兩瓣柔軟的唇卻又白得厲害,整個人有些萎靡地靠在絲床上,可被掩藏的腹部卻散發着隐秘的香。
莫名的,祂有些不喜歡這樣狀态的母巢,就好像随時可能碎掉一般……
怪異的情緒出現在小怪物的情緒裏,它從肉團中分支出觸須,緩緩靠近。
“你再來一次,我可能連屍體都涼了。”阿舍爾眼睛都不用睜就知道對方的小動作。
或許是因為血液加深了蟲母與子嗣的聯系,此前時有時無的精神力感應變得相對緊密,足以阿舍爾在小怪物的喜怒無常中為自己找到生機。
自小生活在大家族裏的阿舍爾本就非純真、至善之人,他是理智又冷漠的利己主義者,當反應過來自己無法和小怪物脫離聯系後,便立馬改換了心态,将“如何逃離小怪物”變成了“怎樣徹底讓小怪物為他所掌控”。
他會打造一套合适的項圈,親自套在對方身上。
畢竟在這一場蟲母模拟器的游戲中,他看重的不是過程,而是怎麽才能達成“完美”的結局。
他要加深小怪物對自己的好感,或者說是孩子對“母親”的依賴。
至于具體要怎麽做,“吸血”一事已經給了他最新的靈感。
“我很累。”阿舍爾可不是聖母,在主動獻出了自己的血液後,他試圖為自己争取權益,“……你很能吃。”
客觀意義上的能吃。
小怪物縮了縮,探出來的觸須藏了回去,和青年日漸豐富的相處經歷中,讓祂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變化。
……累?
要怎麽做才能不累呢?
要怎麽做,才能讓母巢看起來更加健康、有力量呢?
正待阿舍爾準備道出下文,讓小怪物給自己當苦力的時候,比他嘴裏的話更快的是肉團蛄蛹着離開的速度。
阿舍爾:?
一眨眼的時間,整個山洞空蕩蕩一片,霸占了洞內半壁江山的小怪物沒了,連帶着那團潰散後的肉也走了個幹淨。
簌簌。
離去的風吹驚動垂落的蟲絲簾,阿舍爾面無表情地躺下閉眼,忍不住道了一句“小白眼狼”。
這邊山洞裏,失血過多的青年嘗試用睡眠補回能量;另一邊飛速離開的小怪物,則将目标定在了附近領地中的各種動物身上。
有所察覺的雌性巨蜥又一次早做準備,它用長尾将圓滾滾的蛋都掃到了巢穴深處,也随之藏身進去。
幾乎是它剛剛隐藏身形的瞬間,膨脹的肉團卷着陰影掠過,撲倒在一只大型野羊的身上。
這頭羊體型巨大,性格暴躁,早些時日總是騷擾地雌蜥苦不堪言,但今日,惡霸羊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貪婪可怖的肉團将野羊藏匿在血肉的包裹之下,但祂依舊覺得不夠,便轉換了方向繼續尋找獵物。
兔子、野雞、野牛……凡是小怪物能找到的獵物,都被祂一次性打進,藏匿在肉團的之中。
只是出于某種特殊占有的心思,小怪物将曾經無數次包裹過青年的肉囊單獨空了出來,就好像為其挂上了姓名,只能接納唯一的主人。
等阿舍爾剛從眩暈中脫離坐起身後,龍卷風似的小怪物卷着比尋常還大一倍的體型沖了進來。
然後開始哇哇往外吐。
阿舍爾:……
盯着地上這一堆獵物,阿舍爾沉默了。
滿載而歸的小怪物倒是格外殷勤,祂大力撕下一條羊腿,就像是人類拿着烤雞腿那般,帶着點兒小得意舉在了阿舍爾面前。
滴答。
血水滾落,他唯一幹淨的T恤被染了紅,比蟲肉還膻腥的味道湧入鼻腔,讓本就還有些頭暈惡心的阿舍爾忍不住轉頭幹嘔。
他和祂的生活習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腦海裏閃過這句話的青年擡手抵了抵下巴,他看向茫然又可憐巴巴的小怪物,低聲道:“大多數情況下,我不吃生食。”
竄動的肉團動了動,指向山洞內唯一的燒火臺。
阿舍爾颔首,“嗯,在這裏生火,然後再把肉烤熟,我吃熟食。”
說着,他蹲在燒火臺旁準備用枯枝生活。
柔軟的肉須擋住了阿舍爾的手,不等他疑惑,另一道更加粗壯的分支肉團就将他推搡地坐回到了絲床上。
阿舍爾:“你……”
【我來。】
【媽媽……教我。】
被一聲“媽媽”叫紅了耳廓的青年輕咳一聲,攏了攏手指,有些不自然道:“……先把幹燥的樹枝撿進去。”
此前這些工作都是青年自己做,但自從小怪物生出了想要圈養對方的心思後,便想要接管更多的東西——祂試圖成為一個合格的圈養者,将祂的母巢養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對人類語言理解不斷加深的小怪物幹起活來倒也像模像樣,而坐在一旁安靜等待的阿舍爾,則唇邊綻出隐秘的笑意。
适合小怪物的項圈找到了,甚至不用他費勁,對方就已經主動給自己套了進去。
顯示着小怪物好感值的面板閃了閃,被打上亂碼的數值有一瞬間的變化和松動。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也足夠看到,異化前的個位數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變成了十位數,似乎也彰顯着始初蟲種對阿舍爾态度的變化。
從這一刻起,祂接納他為自己的庇護者,直到祂失去圈養的興趣。
至于祂什麽時候會失去興趣,大概也只有怪物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