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希臘字母

第30章 希臘字母

被人類命名為“奇跡一號”的原始星球實際上已經在宇宙中存在了很多年, 甚至它的歷史追溯至源頭,與人類居住地差不了多少。

當然,這顆星球在以億萬年計數的星系團中依舊顯得過分年輕。

但對比兩者近乎等長的星球發展史, “奇跡一號”看起來似乎太過落後、原始,與人類居住地站在一起, 簡直就像是遠古野人和未來科技人。

但這樣如鴻溝的落差,也僅見于“奇跡一號”的地表。

當這片陸地飽受星球活躍期的各種地質重構摧殘時, 越過空茫的天際, 在雲端之上,卻又是另一種場景。

高度發達的文明在脫離了星球表面後, 演變為卓越驚人的科技成果, 雲層之上綿延無際的天空之城矗立于雲景之巅, 浩瀚華麗, 猶如一座只存在于神話中的天堂。

由高等精神力編織的蛛網籠罩于雲端之下,将地面的荒蕪原始, 徹底與之上的發達隔絕, 變成了雲泥之別的兩個世界。

甚至在人類未曾發現命名“奇跡一號”之前,這顆星球所在的星系早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

潘多拉星系。

以及“奇跡一號”早就被淹沒在時間長河裏的本名:始初之地。

一個原始老舊的,被高級蟲族當做墊腳石而遺忘在雲端之下的可憐舊地。

……

星球經歷地質重構的第八天, 一只滿身包裹着猙獰甲殼的壯年蟲族在這場求生篩選裏,跨越了中級與高級之間的巨大深溝。

它欣喜若狂, 靠着傳承記憶裏逐漸清晰的內容, 走橫陳着深淵的裂谷,然後一點點攀岩至這顆星球的最高峰。

正如刻在基因中等待着被激活的記憶一般,原始形态的高級蟲族終于爬上了高峰。

近萬米的海拔之上, 是寒風和冰霧,它背負的堅硬甲殼上結着一層細細的冰霜, 于昏白的日光下閃爍微光。

每一只蟲族都對高等級趨之若鹜,在未曾抵達那座裏程碑之前,它們只知道那是刻在基因、靈魂深處的渴望。

但當有所觸及時,才知道那是另一個新世界的門檻。

心懷野望的高級蟲族靜默地等在着那道“大門”的開啓,在雲巅上近乎窒悶的五分鐘時間後,遙遠的寡白天邊傳來了嗡鳴。

那是一座下降速度極快的純白色飛行器械,如同經過大量改造的摩托,迅速靠近。

正當高級蟲族複眼中迸發出激烈的光彩時,飛行器霧蒙蒙的玻璃下搖幾寸,一道猶如雷光閃電的純白尖銳尾勾直挺挺刺穿了它的背脊。

堅硬的甲殼連通着內部的血肉,硬生生被穿了一個窟窿。

身處飛行器內部的“釣魚人”慢吞吞收杆,就甩着被勾住殼肉、痛苦嘶鳴的高級蟲族向上升空。

是劇痛也不為過。

原本滿懷熱忱,憑借着傳承記憶以為自己即将登上天空之城、成為神秘聖地中一員的高級蟲族變成了可以被随意捕獵的肉畜。

它确實會進入聖地,只不過不是以高級蟲族的身份,而是以一盤菜的身份。

凄厲的蟲鳴消失在天光燦爛的蒼穹深處,雪山之巅再一次陷入寂靜,只有寒風肆虐,驚起飄動的雪粒。

高山之下,連通裂谷深淵。

身處黑暗、隐秘蠕動的深淵生物全無定型,似觸手也似藤蔓的巨大分支翻騰湧動,立馬驚起一陣地顫。

……

數千公裏的沼澤濕地,阿舍爾從潟湖中撿起贻貝的手指一顫。

剛剛從泥水中撈出來的小東西又落了回去,濺了他一小腿的水花。

“媽媽,怎麽了?”

烏雲用強壯的鉗足小心翼翼夾起來躺在湖泥中的那一枚贻貝,同時歪頭打量着明顯神思不屬的蟲母。

“我……”阿舍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那一瞬間的怔愣快得離譜,甚至都來不及讓他仔細感受,就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具體做形容,大抵也只能是失神。

“沒事。”阿舍爾搖頭,接過夾在烏雲鉗足縫隙裏的小小贻貝。

潟湖是魚、蝦、貝、蟹的生産地,從前吃慣了荒野上野牛、野羊的芬得拉家族在改換領地後,自然也需要配合環境改換口味。

阿舍爾将挑挑揀揀的贻貝攏在烏雲織出來的蟲絲袋裏,不等自己動手提,身後體貼的子嗣就主動接過,順便半彎着鉗足将青年從鹽分極高的湖水中提了出來。

等候在岸邊的伽德、伽斓足肢上抖着薄被,輕輕披在蟲母的肩頭。

它們就像是在照顧一個年幼的孩子,方方面面,都想做到最細致。

而小怪物的行為則更甚。

此刻,盤腿坐在空地,撐着腦袋打量始初蟲種的阿舍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小怪物的初見。

那時候可沒現在這麽平和的氛圍,反而充斥危險與殺機,稍不注意,他就會死于始初蟲種難測的脾性。

只是誰能料到,當時相互防備如敵人的兩個生命,現在竟然會變成親密的搭檔夥伴?

世事難料,大概就是這樣。

畢竟那時候的他也沒想到會遭遇地質重構這樣近乎毀滅的天災。

一想到這件事,阿舍爾的情緒就低沉了下去。

他隐約覺得模拟器對地質重構的事情頗有種諱莫如深的遮掩,雖然這樣的評價對于一個只知道發布任務的“機器”來說有些不公平,但阿舍爾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甚至于他的懷疑不僅僅來自模拟器對地質重構的介紹,還有那謎語人似的深淵描述。

對比此前模拟器給出的一切消息,無一不清晰明了,哪裏像描述深淵那樣模模糊糊。

所以,深淵到底是怎麽樣的深淵……

“媽媽,在想什麽?”

已經被阿舍爾完全熟悉的聲音響起,或許是來源于最近日日被活巢包裹的熟稔,以至于他有一瞬間全然喪失了警惕,就那麽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在想深淵。”

“深淵,是誰?”

直到對上小怪物驢唇不對馬嘴的詢問,他才暗自回神,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似乎在為那一刻的放松而反省。

“深淵不是誰。”他解釋道。

“那媽媽為什麽要,想他?”

單單一個“想”字,被小怪物咬在齒尖,哪怕是待情感鈍感十足的阿舍爾都聽出了那一分的酸妒。

……酸妒?

阿舍爾有些後知後覺地驚訝,先前子嗣對蟲母的依戀、占有,再加上小怪物最近頻頻出現的怪舉,讓他不禁在此刻有了別的聯想。

他抽空看了一眼自己忽略許久的,屬于始初蟲種的屬性面板。

【好感值:65】

65,這是一個很神奇的數值。

難以計量的感情本不該用冰冷的數字計算,可當這一缥缈的感覺與模拟器給出的數值挂鈎後,又會顯得極其直觀。

人類之間剛剛及格的好感度或許只能算得上是泛泛之交,但同樣的數據換在小怪物身上,卻又明顯不同。

從蟲瘿中誕生至今的小怪物本身就是一張空白的紙,祂最初的好感來源于阿舍爾,于是這65點便彌足珍貴。

像是無聲盛開在夜間的路邊花,如果沒有手電筒的照亮,或許任誰走過小徑,都無法發現自己的腳邊經常有着一叢叢的燦爛。

從阿舍爾擁有活巢的使用權、從他得到了墜在鎖骨間的心髒碎片開始,小怪物轉變的“好”便早已經在他周圍生根發芽,直到這一日被他注意到了區別于肉欲的另一種感情。

那是比怪物在祈求他的信任更令阿舍爾戰栗的東西。

——怪物的喜歡,或者說是愛。

阿舍爾的眸光漫上一層奇異的色彩,他對感情的鈍感并不是察覺不到旁人的愛意,而是遲鈍于自己的接受程度。

前二十多年,從學生時代到進入實驗室,明裏暗裏像他示好的人只多不少,除去那位瞎了眼的渣男未婚夫,阿舍爾沒有對任何一人産生過願意攜手同行的好感。

他不覺得那樣的喜歡能有多深。

“深淵不是誰,是一個地方。”

阿舍爾慢悠悠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心裏卻還想着事情。

他試圖反問自己對小怪物的好感值又是什麽樣的?

無法被計量的感情在大腦裏流轉着,阿舍爾想到了自己被對方殺死的數個結局,也想到了自己被裹在活巢中的保護。

……是不對等的。

是他無法計量的。

“地方……”小怪物的聲線松弛了幾分,“媽媽想要去,深淵嗎?”

阿舍爾不是模拟器,他無法估算自己的好感,便只把自己暫時從這個思考中抽離。

但他隐約能意識到,當自己察覺小怪物類人似的的喜歡後,無聲的變化也将如影随形……

阿舍爾看向小怪物,“想去,但是找不到。”

誰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深淵在哪兒?

“知道!媽媽,知道、我知道!”

大塊頭的烏雲為自己終于能和蟲母搭話而欣喜,它一屁股擠開拟态下的小怪物,難得不畏不懼地大大咧咧上前,如同殺敵歸來的将軍蹲守在阿舍爾面前。

看到烏雲的瞬間,阿舍爾的記憶也被激活——

原來模拟器早就有所提醒,才會在初遇烏雲的那天發布任務,讓他探索對方遭遇襲擊的原因。

先前虛虛落在小怪物身上的視線被收回,這一次烏雲變成了畫面裏的主角。

阿舍爾詢問之際,說話還啃啃巴巴的烏雲向蟲母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一寸寸灰白的畫面出現在阿舍爾的大腦裏,并開始逐步染上顏色,随即逐幀後退。

從烏雲化繭保命到它重傷逃亡,再到那片幽深藏匿着深淵的峽谷,以及從黑暗裂縫中探出來的巨大觸手……

或者也可能是藤蔓。

過于迅速的虛影讓阿舍爾無法自精神力中“窺探”半分真實,只能擰眉脫離那道虛無,甫一睜眼就對上了小怪物深邃的眉眼。

開屏就是張放大的俊臉,讓阿舍爾瞳孔微縮,下意識後退幾分,“……你靠這麽近幹什麽?”

“精神力裏,我也看到了。”

蟲母與子嗣的連接是相通的,尤其阿舍爾對精神力的控制尚還生疏,足夠小怪物去鑽鑽空子,“偷窺”一下烏雲和媽媽分享的小秘密。

“那裏,很危險。”

從拟态為人類模樣後,始初蟲種臉上的表情總是很寡淡,像是沒有被啓動過的機器人,只本能地保持面無表情的姿态,哪怕祂的眼神再無辜,眉頭、嘴角都紋絲不動,猶如河蚌。

但此刻,小怪物皺眉了。

很明顯的皺眉動作,甚至當事蟲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阿舍爾反問:“你去過?”

小怪物搖頭,“沒有,但是這裏——”

祂指了指自己的大腦,聲音沉了很多,“這裏告訴我,深淵,很危險。”

那是獨獨烙印在始初蟲種基因中的警示。

“不危險。”烏雲有些着急地反駁,“高級,去深淵,可以向上。”

烏雲達到高級蟲族的階段還有一定距離,但封印在傳承裏的記憶已經開始緩慢松動,正一點一點地告訴它其中隐藏的奧秘。

只是這點兒有限的記憶不足以它用語言描述,只能在阿舍爾的視線裏幹着急。

阿舍爾抿唇,注意力主要捕捉到了“高級”一詞,“你是指,只有變成高級蟲族,才能去深淵那裏嗎?”

烏雲點頭,而小怪物則擰着眉毛一言不發。

祂和它們之間的傳承記憶,似乎有所出入。

對于小怪物和烏雲待“深淵”的兩極化評價,阿舍爾不置可否,他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你知道深淵的位置嗎?”

沒有地圖對于方位問題一無所知的阿舍爾,并沒能在精神力世界中記住抵達深淵的路線。

“知道。”烏雲點了點大腦袋,途徑深淵遭襲的記憶格外清晰。

“知道就行。”阿舍爾暫時放緩了這個問題。

不論是烏雲的描述而是小怪物的擔憂,都被他裝在了腦子裏,顯然去深淵着急不來,畢竟能讓始初蟲種都警惕的事情,一定不會簡單。

或許可以等他成為高級蟲母再做打算?

卷王心态刻入骨子的阿舍爾轉眼看向自己的屬性面板。

【精神力:50/1000(滿值後升為高級)】

距離1000還有遙遠的950,再加上最近完成任務也沒有掉落進化藥劑,阿舍爾能夠利用的升級方式唯有現實裏的選擇。

最主要的不外乎還是子嗣的質量和數量,至于領地擴張……

在星球活躍期裏,這是最不穩定的選擇,當前并不在阿舍爾考慮的範圍之內。

子嗣子嗣子嗣……所以怎麽才能天降點兒子嗣給他升升級呢?

或許是因為現有子嗣基數小,哪怕阿舍爾一天做三次精神力安撫,能在數據面板裏增加的點數也少得可憐。

因此想要升級,他需要擴增的是子嗣數量,增擴這個家族內部的成員數量。

阿舍爾撐着下巴陷入沉思,回蕩在蟲母精神力內跳躍的野心,被其他幾個子嗣分毫不差地捕捉到細節。

小怪物和烏雲相互對視,采摘野果回來的伽德伽斓也加入了這個芬得拉家族的子嗣交流群中。

它們的媽媽好貪心,有它們四個還不夠,還想要更多……

那該怎麽辦呢?

不能完全構成問題的疑惑出現在幾個年輕雄性蟲族的腦海裏,很快,對蟲母溺愛的它們就自顧自給出了答案。

——能怎麽辦?當然是繼續滿足媽媽的小心願了。

畢竟媽媽只是想要子嗣而已,作為合格的孩子,應該為了媽媽的一切想法而沖鋒陷陣,不過……

默契達成一致的子嗣們看向彼此的眼睛,隐約形成一道模模糊糊的屏障。

它們雖然會為蟲母帶來子嗣,但并不意味着會松動自己站在蟲母身側的位置。

在阿舍爾不知情的情況下,芬得拉家族的成員們暗中形成合作,以滿足蟲母貪婪的胃口為前提,開展了一場夜間的抓捕計劃。

第一個出動的是小怪物。

在巨大的房角石殼中盯着阿舍爾陷入深度睡眠後,烏雲、伽德、伽斓分別守在青年的周圍,而小怪物則解除拟态,乘着夜色奔向遠方。

頃刻間便遠至數公裏之外。

祂的速度很快,如同呼嘯而過的風,舌紅的軀幹在夜色下像是燒灼的火焰,身後微卷的尾勾更是溢着漂亮的玫瑰紅,宛若一朵盛開在濕地沼澤中的食人花。

面對阿舍爾時,祂是體貼的子嗣、是可以被随意驅使的小怪物。

可當祂離開馴養了自己的主人之後,藏在腹部的利爪展露,正無聲對獵物訴說着威脅。

夜色下的濕地遼闊無垠,曠野之上,小怪物憑借敏銳的嗅覺感知到了同類的氣息。

祂眼瞳微亮,閃過興奮——

送給媽媽的禮物,找到了。

被當成禮物的蟲族:。

……

又經歷過一晚平安夜後,阿舍爾伸了伸懶腰,對沼澤濕地這樣動蕩中的桃源喜愛度更深一層。

他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平和,同時也盡可能讓芬得拉家族在安寧中休整,雖然不知道下一次遷移什麽時候到來,但阿舍爾有種直覺——

不會太遠的。

每分每秒都有背上行囊就跑覺悟的青年,前腳踏出房角石殼做的房子,後腳就看到了一串蟲族。

沒錯,是一串。

阿舍爾:???

空地前,小怪物、烏雲兇神惡煞地立在兩側,看向這串蟲族的時候滿眼殺氣。

站在阿舍爾身側的伽德、伽斓則像是古時候的小太監,一個在微涼的清晨裏給阿舍爾披上了才織好不久的蟲絲披風;另一個捧着用小荇菜裝的幹淨水等待阿舍爾使用。

宛若太上皇上朝的阿舍爾被伽德、伽斓架着坐在立好的蟲肢上,小怪物才拖着那一串蟲族靠近。

還沒捋清情況的阿舍爾就聽見對方說:“媽媽,你要的,子嗣。”

這一串“禮物”,基本在低級後期和中級初期之間,個個長得壯碩猙獰,只是不知道被始初蟲種用什麽手段恐吓,哪怕是見着了心慕的蟲母,也都縮成了鹌鹑。

它們是經歷過地質重構艱難活到現在的幸運兒,但到底單打獨鬥,比不過戰鬥力近乎恐怖的小怪物旦爾塔。

本身就疲勞狼狽的它們才有功夫在夜裏喘口氣,誰知剛準備閉眼睡覺,就被來勢洶洶的始初蟲種捆成一串給帶走了。

等被捆着扔一起後,這幾只蟲族才發現原來倒黴蛋不止有一個。

蟲族:好巧,苦笑.jpg

一整個晚上,小怪物幾乎從天黑工作到天亮,把祂能在濕地周圍找到的蟲族撈了個遍,零零總總,給貪心的小蟲母湊夠了十二個。

阿舍爾震驚,這是他不曾想到的野獸思維。

嗯……這樣馴服子嗣是不是不太好呢……

他心裏閃過不勞而獲的羞愧,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在蟲母模拟器面板上點擊了“馴服”。

這怎麽能叫不勞而獲呢?這分明是他家逆子孝敬給媽咪的小禮物。

模拟器:。

于是,一連串的機械音響得停不下來——

【選擇馴服對象:中級蟲族、低級蟲族、低級蟲族……】

【馴服結果:成功、成功、成功……】

中級蟲母的魅力在這群年輕的雄性蟲族面前幾乎無蟲可擋,僅憑借身份以及香甜的信息素,原本初見時堪堪維持在20、30的好感值就一路蹭蹭上漲,跨越及格線甚至有繼續升高的趨勢。

這樣的變化是人類社會難以理解的,可對于野性殘酷、本能至上的蟲族來說,卻習以為常。

一連串的好感值變化來源于阿舍爾中級蟲母的身份,他不禁抽空看了眼始初蟲種。

……這樣一來,旦爾塔的好感值确實特殊。

芬得拉家族在這一天擁有了十二位新成員,它們因為蟲母的慷慨而接連升級,有從低級蟲族跨越至中級蟲族的,也有直接進入中級後期的。

等阿舍爾絞盡腦汁給十二個子嗣取完名後,特殊的金色字體浮現于每一個成員的腦袋上,标志着它們從此歸屬于芬得拉家族。

這是一個由始初蟲種和十五只中級蟲族構成的家族,哪怕是在整個星球之上,也足以稱之為龐大。

當阿舍爾給新來的子嗣們挨個做過一遍精神力安撫後,僵持許久的面板數據又一次動了——

【姓名:阿舍爾】

【精神力:104/1000(滿值後升為高級)】

【家族名稱:芬得拉】

【家徽樣式:白月季】

【家族子嗣數量:16】

【家族成員:旦爾塔、烏雲、伽德、伽斓、阿爾法、貝塔、伽瑪、西格瑪……】

【家族蟲均等級:中級】

【家族戰鬥力:A】

這一天,小怪物旦爾塔帶着祂的“禮物”贏得了蟲母的歡欣,在衆位子嗣羨慕的目光裏,祂得到了一枚落在額頭上的吻。

柔軟幹淨,一觸即離。

甚至不等小怪物去感受那股勁兒的來源和影響,便只能失魂落魄地瞧着後退一步,唇邊勾起笑意的青年。

像是一種信號,或者說是鼓舞——

想要得到媽媽更多的親昵和喜歡,那麽就去努力地讨好他吧。

至于怎麽才能讨好媽媽,那就各憑本事了。

在子嗣們各有所想的同時,小怪物的視線幾乎無法從阿舍爾的身上離開。

已經坐遠在對面的阿舍爾眼尾微垂,哪怕不用擡頭,他都能感知到那股過于熱烈、滾燙的目光。

就好像在大庭廣衆之下用視線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一般。

獨獨被怪物注視的感覺,意外變得美妙起來了……

沼澤濕地內潮悶的日光灑在了青年昳麗的眉眼間,小怪物盯着對方有一瞬間的失神。

媽媽的睫毛、眼睛、嘴唇……甚至是落在殷紅上的細密唇紋。

小怪物忽然生出了一種沖動,祂想像狗一樣撲過去,去嗅、去舔、去蹭。

可是依舊不夠。

……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想要媽媽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瘋狂的呢喃響徹在祂的大腦裏,那一刻處于閉合狀态的活巢正在瘋狂蠕動。

祂盯着在子嗣們的包圍下安靜吃着贻貝的青年,一波又一波如潮水的滾燙湧上小腹,然後緩慢無聲地搭建出一種獨屬于雄性的器官。

渺小稚嫩,還需要繼續生長的空間。

而不久以後的未來,祂會擁有一個雄壯到可能會吓到蟲母的成果。

甚至那時候的祂會無辜詢問青年,一個夠用嗎?不夠的話可以再為媽媽多長幾個……

若是覺得不夠長、不夠粗,也是可以改變的。

瞧,多麽貼心的逆子啊。

……

靜谧安寧的沼澤濕地包容着這裏的每一個生命,占據潟湖的遠古房角石在被始初蟲種擊殺後,原本生活在附近的生物們都藏在暗處,小心觀察。

它們最初還因為骷髅蜥和巨型沙蟲而惶惶恐懼,直到意外地發現新的領地主人似乎并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麽兇殘,這才逐漸放開了活動。

而它們的活動,也再一次帶動芬得拉家族的聲望向外傳播。

當然,它們所攻陷的家族聲望是不退不換的。

與此同時,在距離濕地潟湖連通的十公裏海域裏,在此占山為王已久的遠古食骨蟲族也稍有聽聞。

這一支蟲種區別于絕大多數追随蟲母前都單獨活動雄性蟲族,比起單打獨鬥、争奪占有蟲母,屍骨蟲族更加和諧團結。

甚至在過往的種族歷史中,它們是少見的、心甘情願共同侍候蟲母的特殊族類。

——但僅限同族之間共享。

因此在成為某一只蟲母的子嗣之前,年輕的食骨蟲族會聯合成一支全部由雄性組成的隊伍。

宛若熱帶草原上的雄獅聯盟。

而這片腥鹹神秘的海域之下,就有着由七只雄性蟲族構成的“兄弟聯盟”——

巨大的鯨魚骸骨躺在深海之下,其上附滿了血紅色如藤蔓飄搖的食骨蟲,像是長在白骨上的紅色頭發,随着海水蕩漾而波動森然可怖。

兄弟聯盟的成員們如絨毛一般的觸須相互交錯搭建,交流着隐秘的信息——

【濕地內,有一只蟲母。】

【……中級蟲母。】

【很香很香。】

【他有子嗣了。】

【有四個子嗣,不多。】

【要去嗎?】

【萬一他的子嗣不歡迎我們怎麽辦……】

【我們不是要破壞他們的家庭,而是要加入!】

【為什麽我們不自己把蟲母搶過來,就我們幾個獨占?】

【……好想法。】

【贊同。】

【贊同。】

……

聯合一心的七兄弟也到了渴望蟲母的年紀,它們終于挪動老窩,離開了這塊被霸占數年的巨鯨骸骨,紛紛抖動着血紅觸須,随波前進,自海口潛入水環境更加安逸的潟湖。

有賴于食骨蟲族得天獨厚的特殊身體,在水流中前進的它們如同一團無形飄蕩的毛發,巨大卻柔和,很難引起獵物的警惕。

于是等兄弟聯盟經過之時,浮在水面上的野鴨才驚覺自己已然陷入紅潮,不等撲翅逃離,就由靈活的觸須拽入水體,被整個聯盟的成員分食而盡。

這就是食骨蟲族的可怕之處,任誰也無法想到,柔軟似絨毛的觸須,竟也能融化血肉、鑽入骨骼。

而今,它們把目标打到了芬得拉家族唯一珍寶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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