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枝枝口中苦澀難當,纖長的指甲扣進肉裏,細嫩的掌心留下月牙痕的傷口,一雙妩媚的眼睛也變的迷茫起來。

為人。妻當真比妾好嗎?

枝枝頭一次陷入了困境,像如今的場景,她尚且能躲避,王府的妾室成千上萬,多一個少一個不算什麽,可姐姐卻根本沒有辦法,只能忍受寧王的虐待。

琳琅輕泣,“寧王走前還說讓大小姐早點起床,待會兒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她……她已經這幅模樣了,怎麽走得動路。”

何況宮中規矩森嚴,動不動就要下跪行禮,大小姐滿身的傷,還不知道會吃多大的苦頭。

琳琅是真恨,恨顧老爺和顧夫人的無情,更恨宮裏的皇帝和皇後,只想給寧王娶妻,卻不管別人家女兒的死活,這樣無德無能的人竟然也配待在皇位上。

枝枝的牙齒頂在上颚上面,堵住要出口的哽咽聲,在床榻邊握住顧寧平的手:“姐姐,枝枝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顧寧平慘淡一笑:“傻丫頭,這都是命。”

枝枝一個無權無勢的柔弱女子,寧王卻是天潢貴胄,她能有什麽辦法呢。

這全是命,命運讓天子挑中了她做寧王妃,讓她的父母決定把她嫁入這虎狼窩裏。

枝枝沒有說話,只是握着顧寧平的手用力了幾分,昭示了她的決心。

顧寧平只當她是說胡話,也沒有當回事,仰頭看着床頂,慢騰騰道:“枝枝,以後你不要來我這個屋裏了,待在你自己的屋子裏不要出來,不要見到寧王。”

枝枝生的這樣美貌,寧王看見了,一定不會放過她。

枝枝聞言,眼淚便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心裏苦澀的像是吃了半斤黃蓮,“姐姐……”

你何必對我這麽好,分明我最初只是為了自己,可是姐姐,你對我好,我就一定會救你。

枝枝本來只想着在王府裏寂寂無名一輩子,可如今,再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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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松開顧寧平的手,慢慢站起身:“姐姐,我先回去了。”

顧寧平微微怔忪,“枝枝……”

枝枝沒有聽她說什麽,提着裙擺面無表情出了門,看着東方一片緋紅,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

顧枝,你一無所有,除了你的美貌。

她坐在梳妝鏡前,看着裏面欺霜賽雪的肌膚,眼淚便順着眼角,一滴一滴落到桌面上,啪嗒啪嗒的聲音敲在心口上,枝枝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枝枝素來看不上以色侍人的行為,她覺得那是作踐自己,可是一腳踏入寧王府,從此便身不由己,除了美色她再也沒有別的武器。

只是以色侍人,也不能侍寧王這樣的人。

枝枝眼神凜冽,滿朝當中,比寧王身份尊貴的有幾個?當今聖上是寧王的親哥哥,如今已到知天命之年,幾位皇子倒是正當壯年,可……未必敢得罪寧王。

枝枝食指微微蜷曲,有些憂懼,前路未蔔的恐懼令人寝食難安。

這輩子再苦,也不會比現在更苦了。

若是繼續留在寧王府,除非寧王暴斃,否則顧寧平便活不下去了,就是她顧枝,恐怕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為了活命,我什麽都敢做。

枝枝從衣櫃裏拿出自己随身的包袱,裏面滿滿當當塞着紙張,全是香料方子,她從中抽出一張,清荔香香味濃郁,沉心靜氣,輔之菖蒲,遇酒則眠。

寧王嗜酒好美色,日日歡飲達旦,這方子給他用,自然效果最好,能暫且遏制他施暴的行為,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來。

枝枝一愣,将包袱重又放回櫃子裏,又整理了一下的衣衫發髻,這才含笑打開門。

劉媽媽臉色很不好,“姨娘這會兒才起?”

“劉媽媽有事嗎?”分明是這老婆子起的晚,竟也能理直氣壯問出這樣的話,當真是不要臉。

“姨娘是王妃的陪媵,今日王妃進宮謝恩,皇後娘娘恩典,允準姨娘陪侍在側,姨娘打扮打扮,別妖妖調調的,讓皇後娘娘見了不喜。”

“好。”

枝枝心裏驚恐,若是跟顧寧平一起進宮,勢必要遇見寧王,這可如何是好?

劉媽媽輕咳一聲:“顧姨娘,進了宮您可別亂說話,否則王妃也救不了你,那宮裏頭是規矩最森嚴的地方,動不動就要掉腦袋,可不是鬧着玩的。”

枝枝道:“還望媽媽教我。”

劉媽媽滿意地點頭:“主子不問就別說話,問了也要斟酌着回答。”

枝枝心裏鄙夷不已,這老婆子,不就是害怕她玉石俱焚,在皇後面前告狀嗎,竟然也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謝劉媽媽,枝枝記着了,不知我們幾時出發,我也好打扮打扮。”

“還有半個時辰,待會兒院門口等着。”

“好。”

劉媽媽只通知了這件事便離開了,枝枝快速回到梳妝鏡前,從妝奁中扣出一片暗黃的胭脂,快速撲在臉上,瑩白如玉的肌膚便暗沉了許多,只是明眸善睐卻無法遮掩,眉眼間的風華依然過人。

枝枝拿起畫眉的青黛,手下不留一點情面,直接點在了眼角鼻尖,活活給自己臉上畫了幾顆小雀斑,紅豔豔的櫻唇塗上抹臉的粉底,顯得蒼白病弱。

如此一看,除了明媚的眼睛還是美的,別處都暗淡了許多,雖是美人,卻不至于令人見之驚嘆。

枝枝微微低眉,去櫃子裏挑了件交領襦裙,遮掩住胸前膩白的肌膚,交領襦裙式樣正經,粉色便顯得輕佻了幾分,枝枝很滿意上身的效果,

一個肌膚黑黃,濃妝豔抹的豔俗女人,哪怕生的有幾分姿色,想來歷經花叢的寧王應該也看不上眼。

枝枝走出門,站在院子門口等着顧寧平出來,劉媽媽看見她的打扮,很是輕蔑的皺眉。

果然是小家子出身的庶女,一聽說要進宮,就塗脂抹粉的,還以為多好看,結果就把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

庶女就是庶女,沒人教養,自然不懂怎麽樣的梳妝打扮才是最合适,最讨人的喜歡的。

枝枝昨日得罪了劉媽媽,劉媽媽自然不會好心提醒她,就看着她弄巧成拙。

王爺喜歡清新淡雅的女人,這樣塗脂抹粉的邀寵,只會讓王爺厭惡,何況還打扮的輕佻醜陋,竟還不及晨起時的三分姿色。

旁的人自然也這樣想。

滿王府裏,哪怕是青樓出身的姬妾,也沒這般豔俗的。

商家庶女一身銅臭,果然不是假的。

又過了半柱香時間,顧寧平穿着高領深衣,被人簇擁着出來,枝枝上去扶着她,谄媚笑道:“姐姐,先上車吧。”

陳媽媽上前,想揮開枝枝的手,枝枝緊緊扶着顧寧平的腰,“陳媽媽,王妃有我伺候着,就不勞煩您了,您勞苦功高,還是暫且歇着吧。”

顧寧平身上有傷,這群老妖婆又不知輕重,枝枝可不舍得讓她傷上加傷。

陳媽媽冷哼一聲。

昨晚上王爺在正院裏折騰一整夜,送了無數次水,想來是對新王妃的身子很是滿意,她才想獻個殷勤,讨好一下王妃。

只這顧姨娘心裏太沒有成算了,更沒有眼力勁兒,就她今兒的打扮,在王妃跟前像個丫鬟似的,就算跟王妃坐在一起,王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陳媽媽松開手,樂的清閑。

她是王爺的奶娘,就算得罪了王妃又怎麽樣,王妃還能殺了她不成。

顧寧平看了看枝枝的打扮,笑了笑,柔聲道:“你今兒這身很好看。”

她拉着枝枝的手坐進轎子裏,曼聲道:“走吧。”

枝枝低聲問:“不等寧王了?”

“他已經走了。”顧寧平道,“我們兩個一起去皇後宮裏,他不去。”

枝枝松了口氣。

顧寧平握住她的手,低眉時眼神寂寥,枝枝,我還能護着你多久呢,我要是死了,你自己待在王府該怎麽辦。

顧寧平心裏越發難受,像是溺水般的窒息感,萦繞在心裏,揮之不去。

轎子晃晃悠悠到了宮城外,陳媽媽上前一步,“請王妃下轎。”

枝枝曉得宮裏的規矩。

不管是什麽樣的皇親貴胄,文武大臣,到了宮門口,都要下馬下轎,步行入宮。

可顧寧平身上的傷……枝枝先探出頭,問道:“陳媽媽,王妃也不可以坐轎子嗎?”

“自然不可。”陳媽媽傲然仰頭,“除了宮裏的皇後娘娘和四妃,太子妃娘娘以外,別的女人都不成。”

顧寧平聲音柔和:“枝枝,扶我下來。”

皇家制度在此,枝枝也沒有辦法,只能扶着她下來,滿眼擔憂,跟着陳媽媽往宮裏走去。

顧寧平只覺得一步一步,身上的傷痕便如同被火辣辣地辮子抽着,疼的無法呼吸,可身為寧王妃,在這深宮裏卻要保持住端莊溫婉。

枝枝扶着她,低聲道:“姐姐,你疼的厲害,就掐我吧。”

顧寧平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不疼,你別擔心。”

若不是她額上都疼的冒了汗,說不準枝枝已經信了她的話,可明知道她疼,卻沒有絲毫辦法,枝枝心裏難受極了。

只盼着趕緊到皇後宮裏,讓她坐下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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