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媽媽回頭瞥了她們一眼,冷聲嘲諷:“王妃娘娘在咱們王府裏頭矯情也就算了,您是主子,可宮裏都是貴主子,這幅病秧子的模樣,可別沖撞了貴人。”

枝枝怒極,想要反駁,卻被顧寧平緊緊攥住手臂攔了下來。

顧寧平臉色蒼白無力,說話時氣息都紊亂了,“多謝陳媽媽提點。”

枝枝咽下這口惡氣,只覺得心裏堵的難受,這是宮廷,進了皇家,她們姐妹再也不是顧家天真無邪的千金小姐。

面對至高無上的皇權,除卻屈服,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力。

陳媽媽的話雖然很難聽,但字字句句都是實實在在的真話,不管是枝枝還是顧寧平,在這威嚴的皇城中,都渺小如蝼蟻,沒有哪個天潢貴胄會在意兩個飛上枝頭的商戶女。

士農工商,她們本就是底層。

皇後所住的懿德宮在皇城的正中,左右分布着東西六宮,昭示着中宮的不凡地位。

幾人穿過游廊曲折花樓遍布的禦花園,便看見一座奢華大氣的宮殿,紅牆琉璃瓦,在陽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光,九階漢白玉的臺階貼了精致的金箔,富貴尊榮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門前拿着拂塵的太監迎上來,态度趾高氣昂,漫不經心地問:“這位便是寧王妃吧?”

顧寧平不語,陳媽媽代為回答:“是我們寧王妃,勞煩王公公通報一聲,王妃來給皇後娘娘請安并謝恩了。”

“等着吧。”王公公拂塵一揮,手上翹着蘭花指,扭着腰進了宮殿。

陳媽媽笑着點頭哈腰,“多謝公公。”

枝枝拿手支撐着顧寧平虛弱的身體,低聲道:“陳媽媽,這位王公公是什麽人?”

枝枝和顧寧平關乎王府體面,陳媽媽翻了個白眼,雖然語氣不耐煩,倒也回答了。

“王公公是當今皇後在東宮做良娣的時候就跟着的大太監,他現在是懿德宮的總管,皇後身邊的大紅人,說起話來管用的很,多少文武大臣都想巴結他呢,你們可別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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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陳媽媽。”枝枝低眉問:“王公公可是諱全志?”

陳媽媽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枝枝便不言語了。

王全志的名號,沒有哪家商人不知道。這人借着皇後名義,在各地威脅富商們給錢,否則便毀了別人的家業。

顧家年年都一大把一大把地送錢,這才勉強滿足他的胃口,讓他不針對顧家的生意。

受父親影響,枝枝和顧寧平對這個人打心眼裏懼怕。

過了半柱香時間,王全志慢吞吞走回來,拂塵抛在手臂上,一本正經地喊:“皇後娘娘宣王妃和顧姨娘。”

陳媽媽躬身,手上做出請的動作,“王妃請。”

枝枝便扶着顧寧平踏上臺階。

王全志這才注意到枝枝,他看了眼枝枝,聲音尖細,帶着嘲笑:“怎麽地,顧家就找了個這樣的姑娘陪嫁,是看不起我們寧王?”

顧寧平扶着枝枝,含笑道:“王公公多慮了,實在是我們顧家女兒姿容粗陋,着實沒了辦法。”

王全志冷嗤一聲:“王妃請吧。”

說的也是,一個滿是銅臭的商家,能養出什麽好姑娘來。

本身底子還不錯,可惜豔俗的打扮,生生毀掉了那三分姿色。

這寧王妃挺好看的,但氣息微弱,一看就是個病秧子,還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大病會傳給人。

王全志不動聲色地捂住鼻子。

進到殿內,皇後還沒有過來,枝枝眼角餘光打量着宮殿裏的擺設。

紫檀的家具,黃金寶石的器物,地面上鋪着波斯來的毯子,牆上還挂了幾張傳世的名畫,整間屋子滿滿當當都是富貴物,卻……卻頗顯得有幾分俗氣。

畢竟是平常起居坐卧之處,這般擺設,便不怕刺了眼睛嗎?

枝枝只聞得一陣環佩叮當之聲,女子身上攜着芳香氣息而來,在主位上落座,枝枝和顧寧平低着頭,只能看見對方身上五彩缤紛的鸾鳳。

王全志尖聲道:“皇後娘娘駕到。”

早在出嫁之前,宮裏就派了教引嬷嬷去教導枝枝和顧寧平皇家規矩,這會兒二人思襯一二,便齊齊下跪,“妾身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姜皇後看着底下兩個纖細柔弱的身影,漫不經心地摸着手指上的護甲,淡聲道:“起來吧,王全志,給寧王妃賜坐。”

“喏。”王全志從角落裏搬出一只繡凳,“王妃請。”

顧寧平屈身道了個萬福:“謝皇後娘娘恩典。”

姜皇後道:“都是自家妯娌,不必低着頭了,擡起頭給本宮看看。”

顧寧平慢慢擡起頭,姜皇後看了眼,啧啧笑道:“寧王妃好樣貌,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姿容絕代,想來會得到寧王歡心,如此本宮和陛下也能放心了。”

“皇後娘娘謬贊,妾蒲柳之姿,不及皇後娘娘萬一。”顧寧平心裏苦澀,皇後此言便是個威脅,要她顧寧平一輩子跟着寧王,別生出異心來,否則她跟皇帝都不會放過自己。

畢竟她今日臉色蒼白憔悴,撲了幾層粉都遮不住,難為姜皇後能昧着良心誇出這樣的話,若說只是表面的意思,大概只有傻子才會相信了。

“寧王妃是身似蒲柳。”姜皇後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柔弱單薄,男人看了恨不得攔在懷裏摟着,你這妹妹也不差什麽,可惜身子單薄,心卻不小。

枝枝和顧寧平都不懂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夾槍帶炮的,意義可不簡單。

“兩個商戶女子,不知道使了什麽狐媚手段,竟引得我兒要娶你們。”姜皇後猛然一拍桌子,“你們好大的胃口,如今嫁給了寧王,我看你們還怎麽勾引我兒子。”

顧寧平猛然瞪大了眼睛,“妾不懂皇後娘娘的意思。”

姜皇後站起身,慢慢移到顧寧平身邊,捏住她的下巴,眼神狠厲:“顧寧平,我兒子回來說非你不娶,他是陛下嫡子,身份尊貴,你一個商戶女子,何德何能?”

顧寧平一臉震驚:“妾從未見過二皇子,還望皇後娘娘明察,這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啊。”王全志捂住嘴笑,“那可是我親自查證的,二皇子跟你們顧家姑娘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可惜有的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高攀二皇子,想得美!”

顧寧平堅持道:“妾閨中時,從未見過外男,更遑論與人私定終身了。”

“你跟本宮嘴硬什麽呢。”姜皇後扯出一抹冷笑,“承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你嫁給了寧王,就是我兒的小嬸嬸,他心裏頭想法再多也沒用。”

她松開顧寧平的下巴,一把将人甩到地上,雍容高貴的坐回椅子上,“寧王是先帝的遺腹子,是陛下的親弟弟,皇親貴胄,身份尊貴,便是本宮也要讓他三分,今日本宮警告你,你若是敢背着他做出爬牆的事情。”

姜皇後冷冷一笑:“屆時可就不是廢掉你的王妃之位這麽簡單了,你們姐妹的性命,你們顧家全族,一個都別想活。”

顧寧平跌在地上,低着頭不言語,手抓在地毯上,幾乎爆出來青筋。

渾身的衰頹絕望氣息,幾乎像是清晨的霧水,随處可見,逃不開,揮不散。

枝枝沖上去扶住顧寧平,她的手在衣袖裏攥成了拳頭。

原來……原來她們姐妹的苦楚,都是因為那個二皇子,因為皇後和王全志的為所欲為。

顧寧平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自尊自愛,對外面的男人不假辭色,自然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到底是誰,冒用她的名字,将她們姐妹害成這樣。

姜皇後趾高氣昂道:“本宮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們姐妹給我記清楚了,我不管你們是修煉了幾千年的狐貍精,只要敢把主意打在我兒子身上,我要你們生不如死!”

顧寧平顫着嘴唇說不出話來。

身上的疼,心裏的絕望,像刀子一樣,一點一點剜着她的肉。

枝枝低聲道:“妾……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

皇後滿意的拍了拍手:“滾吧,以後不必進宮礙本宮的眼了。”

枝枝使出吃奶的力氣拉起顧寧平,忍住心裏滔天的恨意:“妾身告退。”

她支撐着顧寧平,一瘸一拐地走出大殿,只覺得陽光明媚的天色,這會兒都風雲變色。

原來一切是皇後的意思,她可以找個靠山去打壓寧王,可有誰能打壓皇後呢。

難道她們姐妹兩個,就要這樣在寧王府中香消玉殒嗎?

陳媽媽看着顧寧平狼狽不堪的模樣,也吓了一跳,連忙過來扶着人:“顧姨娘,王妃是怎麽回事?”

枝枝不語。

顧寧平強行扯出一個笑:“出宮吧。”

“姐姐……”枝枝嗓子堵着,說話的時候宛如哽咽,“你能走嗎?”

本就傷勢嚴重,又被皇後這般虐待,顧寧平現在一定很疼。

枝枝心痛的無以複加,心裏的恨意一波一波,再也壓不下去。

姜皇後,寧王,那個陷害顧寧平的人。

枝枝的指甲陷進肉裏,眼中迸發出難以言喻的光亮,哪怕失去一切,我也要你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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