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有什麽數?”周時唯暗聲嘟囔。

“殿下,姜皇後打着二皇子的旗號招攬權柄,那些朝臣雖然是她的黨羽,可歸根結底也是以為她在為二皇子謀劃。”

“在那些人眼裏,哪裏皇子做新君都無妨,可若是個女人野心勃勃,想取而代之,他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姜氏朝局,頃刻覆滅。”

“為今之計,便要讓二皇子宣告天下,他臣服于兄長,無意皇位,唯有如此,姜氏才能真的分崩離析。”

他字字句句,清晰冷靜。

沈璟昀啞然失笑,偏頭瞥他一眼,無奈道:“姜氏是老二生母,若他随了我姜氏日後必死無疑,老二便是再不谙世事,也不會坐以待斃。”

“拉攏老二倒是簡單,但你便不怕,今日拿自己的秘密換了他的真心,明日姜氏便用眼淚把他的真心連帶着你的秘密一塊換了?”

沈璟昀神色不為所動,細細同他解釋,“老二性情優柔寡斷,最重情誼,他視我為兄長,自然濡慕,可姜氏為母,母子之情再淡泊 還能淡的過我嗎?”

“你總問我為何不拉攏老二,今日我便直接告訴你吧,因為不值得,他這樣的人,着實沒有分毫拉攏的必要,于國于家無益,甚至還會壞事,我要他作甚?”

“那殿下便将人關起來,逼他說啊。”周時唯道,“二皇子優柔寡斷,一定很好逼迫。”

“周時唯。”沈璟昀喚他名字,“你覺得孤是什麽樣的人?”

“殿下聰慧果決,世所罕見。”周時唯難得正經地誇他一句,“所以我才想不明白,為何殿下在這件事情上,處處推脫?”

“這不是推脫。”沈璟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不明白孤的意思,待過幾日老二回來,孤遣你和他一同去辦差,多跟他相處幾天,你自然明白了。”

老二若跟父皇全然一樣倒還罷了,偏偏他骨子裏還繼承了幾分姜氏的烈性,真要逼迫他,他說不得敢死給你看。

沈璟昀無奈搖了搖頭。

周時唯在家裏得寵,嬌生慣養的,很多事情還是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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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別的不論,卻衷心可嘉。

周時唯跟在他身後,悶聲道:“殿下,我總是看不透你的心思,就跟那個顧昭訓似的,您說起話總是似是而非,玄而又玄,讓我怎麽辦?”

“孤是太子。”沈璟昀嘆口氣,對這個自小一同長大的伴讀,到底比旁人多了無數的耐心,“太子這個身份,要孤必須如此,你亦不必憂心,總歸孤不會害你。”

周時唯低頭,沉默了好久,忽然問出聲:“殿下,您将顧昭訓接進東宮,是怕我為了她繼續鬧騰,還是因為您也喜歡她?”

沈璟昀思索了一下,“在你看上她之前,孤覺得她進不進東宮都無所謂,當然,我也樂意收這麽個絕色美人,留着看也賞心悅目。可那日破廟的事情,卻讓孤下定決心,一定要接她進東宮。”

周時唯訝異地“啊”了一聲,忽然道:“殿下一片苦心,我竟如今才覺察到,實在是我之過。”

殿下竟然為了他不鬧出笑話來,強逼人家進了東宮,這樣好的主子,真太令人信服了。

沈璟昀微微一頓,輕輕嗯了一聲,全當受了他的感激。

天知道,那天他只是覺得不大舒服,覺得無法接受周時唯和那個姑娘在一塊兒。

若是日後周時唯娶了她,帶着她向自己請安……

沈璟昀總覺得,渾身哪哪都不舒服。

只是周時唯既然已經誤解了,便讓他誤解下去吧。

沈璟昀面不改色心不跳,絲毫不覺得愧疚。

冬天最舒服的事情,便是閑來無事,躺在太陽底下,被暖融融的太陽照着,或昏昏欲睡,或看本書,喝杯茶,不管做什麽,只要有太陽,就極為舒坦。

枝枝着人搬了把貴妃椅放在門前,日日躺在門前曬太陽,身上蓋着雪白的狐皮毯子,手中金質的暖爐觸手生溫,她原聽朱雀講故事,講着講着便困了,一雙媚眼也慢慢合上,濃密纖長的睫毛蓋住眼皮,整個人白的發光,好似仙子。

朱雀合上書,無奈笑了笑,替她拉了拉毯子,悄無聲息坐在一側。

萃藍在一側無聲偷笑,“朱雀大人,昭訓睡的也忒快了點。”

“誰說不是。”朱雀搖頭,“我都要懷疑自己講故事沒半點意思了。”

萃藍走到朱雀身側,低聲道:“我看最近昭訓夜裏都翻來覆去地睡不好,可是有什麽心事?”

朱雀嘆口氣,拿書掩蓋住半張臉,附在她耳邊道:“她也不曾告訴我,但我想着,大約也就是太子殿下……說起來,自打上次木良娣鬧事,殿下都有半月不見人影了,昭訓心裏不高興,也實屬尋常。”

若殿下忙也便罷了,可最近絲毫不聞前朝有什麽事情,要殿下忙碌至此。

這一天天的,總讓人心慌,覺得殿下是厭棄了昭訓。

只可惜昭訓小小年紀,甚至還未承寵,便被冷落了,這輩子無依無靠,日後該當如何。

朱雀看着沉睡的女孩兒,眼神中多了三分憐惜。

萃藍蹙眉,低聲道:“昭訓這般年紀,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如今進了東宮意見夠可憐了,若……”

沒說完的話,彼此心知肚明,萃藍道:“朱雀大人,可否想法子幫幫昭訓?”

朱雀嘆息一聲,“我能幫什麽忙,殿下的性情,莫說我了,便是女侍中大人,也勸不動分毫。”

她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枝枝眨了眨眼睛,慢慢醒了過來,直着眼睛望了會兒湛藍的天,終于反應過來,揉了揉睡眼朦胧的雙眼,“我怎麽睡着了?”

她的聲音帶着剛醒來的迷蒙,嬌嫩含糊,朱雀和萃藍身為女兒身,都被這聲音激的受不住。

“快別動,再蓋着毯子躺會兒,陡然起身着了涼,可不是說着玩的。”朱雀将枝枝按下去,嗔怪道,“昭訓好些日子沒好好睡過了,今兒好不容易睡一次,也這麽快就醒了?”

枝枝捂着嘴打了個呵欠,“青天白日的,睡的久了要惹人笑話的。”

“又沒有旁人,誰會笑話昭訓?”萃藍含笑道,“再者說,這美人榻上眠,是何等難得的美景,哪個瞎的了,竟然要笑話。”

閑扯了幾句,便覺得清醒了。枝枝斜靠在枕頭上,手撐着頭,漫不經心道:“萃藍,幫我叫黃莺過來,我找她有些事情。”

“好。”萃藍并未多想,轉身就去房內找黃莺。

枝枝舒了口氣,“朱雀,黃莺便是那個細作。”

朱雀一驚:“黃莺?這姑娘這般憨厚老實,怎麽會……?”

“這半個月,我日日都在看着,夜間守夜的時候,幾人眼裏只有我,再者就是抓緊時間小憩一會兒,唯有黃莺,左顧右盼的,似乎在打量我的東西。”

“且我換了炭的事情,她們都不曾察覺,黃莺卻一聞便發現,那不是原本的炭火了,因為有一絲淡淡的氣味,不注意的話,自然也察覺不到。”

“三者……便是這幾日午眠,其餘幾人要麽不言不語,要麽就跟萃藍一樣,問我如何了,你可還記得,黃莺說了什麽。”

朱雀慢慢回想,最後也只得搖了搖頭,她的确未曾注意。

枝枝淡淡道:“她問你我為何夜夜不睡,你自然說了跟萃藍幾人一樣的話,可唯有她不為所動,似是而非地敷衍兩句,半點真心實意都沒有。”

她的話猶在耳邊,這幾日一直思襯着,一時半會兒居然忘不掉了。

“昭訓太小心翼翼了,許是殿下忙碌呢。”

“奴婢覺得,殿下身份尊貴,自然不能日日陪着昭訓,對面住的木良娣,進東宮多少年了,連殿下的面都沒見過。”

說這樣話的人,哪裏有什麽忠心可言。

而且也只有這樣随意在人前暴露身份的腦子,才會那沉木炭認成銀香炭,人家真正訓練出來的殺手,什麽樣的好東西都見過,自然不會好奇,便是好奇,也不該一副全然沒見過的模樣,大驚小怪為了一點炭去告狀。

這也就是說,這個細作并非姜皇後特意安插過來的專業殺手,而是木良娣臨時收買的。

所以枝枝很确定,這個人就是黃莺無疑。

枝枝直起身子,将毯子裹在自己身上,看着結伴而來的四個侍女,也不曾阻止,只是笑眯眯問:“我只是叫黃莺,你們怎麽都來了?”

青霜雙手一攤,也很迷惘:“黃莺把奴婢們拉來的。”

“既然都來了,那就在一側看着吧。”枝枝的目光轉向嫩黃色衣裳的少女,低聲道:“黃莺,如果你認了自己的罪行,我還可以從輕發落。”

黃莺臉上一變:“昭訓,黃莺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枝枝反問,“木良娣跟你說話的時候,你也是說不懂嗎?”

“昭訓明鑒,奴婢從沒見過木良娣,不明白您的意思!”黃莺下意識辯解,“昭訓豈能随意懷疑他人,奴婢冤枉。”

“是嗎?”枝枝淺笑,“若我冤枉了你,你告訴我,是誰把玉春殿的消息告訴對面的?”

“我……”

“別人賣不賣,我還不知道。我現在卻想說,難怪你那幾日突然有錢托人買首飾了,原來是背叛我得來的首飾,那你用的時候,不嫌棄自己髒嗎?”

枝枝冷笑一聲:“你可以辯解,若是你能說服我,我也可以不将你交給女侍中。”

聽見女侍中三個字,黃莺陡然變了臉色,“昭訓,我這便說,只求您不要把我交給女侍中,別的我都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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