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璟昀說話的時候,神色冰冷淡漠,一如往年的模樣,不給自己絲毫好臉色,甚至還帶着淡淡的厭惡。

以前木良娣只覺得難過,畢竟她的心上人,亦不喜歡別的女子,那麽不喜歡她也便罷了。

如今卻既恨且妒,一向冷漠高傲的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卻對一個商賈之女與衆不同。

果然,生就的美貌,便勝過一切嗎?

方才自己去牽他的衣袖,被毫不留情地打開,可下一瞬顧枝便拉了上去,可笑的是,那只比她年輕好看一百倍的手,如今還攥着心上人的衣袖。

顧枝就像是他身上的小尾巴,說不出的親密可笑,刺得眼睛生生發疼。

木良娣狠狠咬了咬下唇,覺得一陣陣劇痛,鮮紅的血從唇上流出來,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殿下,她到底哪裏比我好?”木良娣聲音悲切,令人聞之落淚,“為何您喜歡她,卻對我不假辭色?”

沈璟昀偏頭,目光落在枝枝身上,哂笑一聲:“孤喜歡誰,與你有什麽關系?”

再者說,誰說他喜歡顧枝了?

不過是看他可憐,想要補償她罷了,今兒在這裏鬧事,也一樣要罰的。

沈璟昀道:“木良娣無故滋事,禁足東明殿三月,顧昭訓……”

“殿下,妾身可什麽都沒做。”枝枝的腳尖微微蹭着地面,弱聲弱氣帶道,“您罰我的話,便有失公允了。”

她的眼睛如同黑珍珠,明亮璀璨,讓人望一眼,便覺得歡喜不已。

沈璟昀頓了頓,原本的話一下子被咽回咽喉裏。

男人臉色冷漠,語氣毫無起伏:“孤并未打算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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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驚喜地笑起來,扯着他的衣袖搖了搖,潔白的牙齒也路處理器,明朗的容顏讓人心軟不已,“殿下,你最好了。”

木良娣恨恨地握緊了拳頭,一雙眼睛,幾欲燒成血紅色。

木良娣被人帶走了,枝枝火速撒開沈璟昀的衣袖,聲若蚊蠅,“殿下,妾身不是故意的。”

手上一輕,沈璟昀低頭看了眼,漫不經心道:“無妨,只是日後這樣的小事,孤希望你能自己處理,否則你拿什麽争寵?”

枝枝一臉郁悶,疑惑道:“妾……妾沒想争寵啊?”

不知為何,沈璟昀卻冷笑一聲,甩了甩衣袖,大步離開了去。

枝枝撫了撫胸口,深深嘆口氣,終于将人給哄走了,如今看見太子殿下,她便吓得腿軟,要說緣由,還要追溯到前些日子。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天殿下忽然喝了酒,帶着身酒氣就過來了,這也沒什麽,她身為姬妾,替太子殿下醒酒是應該的嘛,可這位平日裏正兒八經,表現的冷漠無比的太子殿下,喝了酒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那時候的模樣,就好像……在寧王府的時候,燒紅了眼,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給撕裂了。

枝枝其實那一刻升起了一個念頭,幹脆趁着他醉了,睡了他算了,然後把什麽亂七八糟的換掉,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可她擔心自己根本堅持不到去換床單被褥,就得被人活活折騰死。

她很可恥的逃走了。

但太子殿下的可怕模樣,再一次在她心裏加深了模樣,讓她恐懼不已。

朱雀帶着碳爐子進屋來,見只她一人,沉默片刻,亦未曾多言,只道:“殿下和木良娣走了?”

“走了。”枝枝輕嘆一聲,轉身問道:“木良娣怎麽知道我用了什麽,還敢過來找麻煩,咱們這兒,是不是有細作?”

太子殿下那個辦法,還是對付不了最厲害的細作,那些人,就是可以演的和普通人一模一樣,沒有一雙火眼金睛,便發現不了,還有個可能就是,有人被木良娣收買了。

畢竟收買比安插簡單多了。

“昭訓?”朱雀訝異地擡眉,“您是懷疑,萃藍幾人裏面,有……”

那群內侍太監是沒資格進屋伺候的,平常幹着粗活髒活,顧家送的東西,也是他們給運回來的,定然不會生出這樣的烏龍。

可這個侍女卻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炭火,更不知道顧家送來了什麽,只看着這炭火和銀香炭一樣,無煙無味,便以為是枝枝僭越。

“是誰不是誰,一試便知。”枝枝揚眉,撥了撥手裏的小暖爐,“今天晚上讓萃藍值夜,青霜,黃莺,綠衣,挨個來,我總能試出來的。”

朱雀怪道:“這是什麽意思?”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枝枝眨眼,調皮一笑,“這還是我姨娘教我的法子,居然能夠用得上。”

朱雀便沒有多問問,“那可需要別的東西?”

“不必了。”枝枝慢慢勾起一抹淺笑來,“什麽都用不着,我自己都有,只是要一盆水,夜裏放我床頭。”

朱雀越發覺得奇怪了,這是什麽法子,她忍不住提醒枝枝,“昭訓,容我多言一句,子不言怪力亂神,在宮中行鬼怪巫蠱之事,可是大罪……”

“我心裏有數。”枝枝無奈笑了,“不該做的事情,自然不會做。”

把她當什麽人了,明知道是大罪,誰會把自己的脖子往房梁上挂,難不成是嫌命長了。

沈璟昀走出門,周時唯眼觀鼻鼻觀心,什麽話都不說,慢吞吞跟他離了三步遠,綴在身後,一點都不敢靠近。

那顧家的美人,還真不是尋常人,竟然對殿下說不想争寵,難怪殿下這麽生氣,自己的姬妾,義正言辭證明自己沒有争寵,對太子殿下沒有絲毫感情。

這要是換了自己,恐怕吐血的心都有了。

周時唯搖了搖頭,心中越發敬佩。

沈璟昀腳步一停,回頭望了她一眼,“周時唯,你過來。”

周時唯心裏一跳,臉上堆滿笑容,疾步走過去,十分真誠地問:“殿下,您有什麽事嗎?”

“孤記着,你父親有好些房姬妾?”沈璟昀淡聲問,“單你的庶弟庶妹就有十幾人?”

“是……”

這種事情,怎麽好說的,畢竟是長輩的事情,周時唯苦着臉,“殿下,您到底想問什麽,直接說吧。”

沈璟昀可疑地沉默了一瞬,好半晌才揮了揮手,“無事。”

“殿下,您是不是想問我,該怎麽對付女人啊?”周時唯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臉,“我覺得女人吧……就我爹,對他那群小妾,愛搭不理的,所以那群人,看見他就跟看見了香饽饽似的。”

“您要是覺得,昭訓對您太冷淡了,也不妨先晾着?”

沈璟昀淡聲道:“你在說什麽?”

“我……”周時唯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不是您問我的嗎,怎麽也成了我的錯,我就不該多嘴,放着您自己去發愁,愁死最好。

他心裏腹诽,表面上卻笑嘻嘻道:“我瘋了還不成嗎?”

沈璟昀不用眼睛,聽都聽出來他的敷衍和不平,“周時唯,你這麽大年紀了,半分城府沒有,要孤如何委以重任。”

“我……”周時唯啞口無言,“我怎麽就沒城府了,外面人都說我,年紀輕輕,老謀深算,深得太子殿下真傳,不愧是殿下伴讀。”

沈璟昀冷冷哼了一聲。

周時唯這才生出幾分扳回一城的暢快感。

外面人說的城府,可不是什麽誇獎的話,大都是說他們陰險狡詐,令人防不勝防,從太子殿下到東宮的每個小太監,都被人這麽說話。

怪只怪太子殿下太能幹,這些年搶了姜皇後不少勢力,把姜皇後恨的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沒了辦法,才肆意敗壞他們的名聲。

提起姜皇後做的破事,周時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殿下,二皇子是不是該回京了?”

“今兒初幾了?”

“十月初八。”周時唯道,“姜皇後莫名其妙把二皇子送走,也不知道想幹什麽。”

“是該回來了!”沈璟昀點了點頭,嗤笑道,“姜氏對父皇不過面子情,對二弟也稀松平常,讓他去做什麽都不奇怪,你稀罕什麽?”

“我就覺得二皇子也怪可憐的,親哥不理他,親娘也不理他,只有親爹疼他,可惜親爹……”接下來的話,到底有點大不敬,周時唯沒說,“只是我覺得二皇子對殿下孺慕之情更勝姜氏,殿下為何不将他收入麾下,反而要讓外人覺着,你們勢如水火?分明只要将二皇子收入麾下,便能給姜氏狠狠一擊。”

“老二性情淡泊,無心政務,與父皇相似,我與姜氏之争,是我二人的事情,何必牽連于他,便是姜氏一屆女流之輩,也不曾拿我外祖家人脅迫于我。”

“贏則生,敗則亡。”沈璟昀淡聲道,“年幼時,老二幫我良多,我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敢拉了二皇子入伍,姜氏就敢不顧一切毀掉他外祖全族。那個女人,有時候瘋的厲害。

沈璟昀可不敢賭,外祖父年邁,舅父們沒什麽本事,謝氏全族如今只想安享富貴,若是将他們卷入這場紛争,如何對得起死去的母親。

那可是她最牽挂的人啊。

“可殿下,先皇後是為了謝氏一族,方才嫁給陛下,落得如此下場,謝氏憑什麽安享富貴?”周時唯不滿意地嚷嚷。

“先皇後是牽挂謝氏,可她更挂念的是殿下您,若看見殿下為了畏首畏尾的謝氏,自己一人苦苦支撐,有捷徑卻不走,該是何等心疼?”

沈璟昀腳步一頓,半晌慢悠悠道:“我又能如何?”

周時唯心裏難受的厲害。

自從小的時候,他便進了東宮,只為借護國侯府的權勢,來照拂殿下,不讓殿下被人苛待。

這麽多年,殿下過的什麽日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凄苦無比的十年,謝氏無一人過問。

赫赫謝氏,數代名門望族,卻連自己親外孫都不敢過問一句,甚至還不如朝中諸位勳貴。

如今殿下好不容易長大了,九死一生奪來了權勢,卻還要被謝氏所累。

外人說起來,都講謝氏門第高貴,姻親衆多,定然給太子殿下帶來了許多助力。

可周時唯卻一清二楚,謝氏不提,連殿下的親姨母夫家,江寧王杜氏,都不曾給殿下半分支持。

甚至江寧王和世子,還與姜皇後勾搭成奸,為姜氏賣命,江寧王妃與先皇後一母同胞,對親外甥卻視而不見。

整個江寧王府,唯有杜文郢和他的母親二人,對殿下表示過關切之心,卻還因此,被江寧王厭棄。

周時唯不忿,“殿下,說句大不敬的,先皇後都去了那麽多年了,屍骨都化成灰了,您到底是怎麽想的。”

“孤自有計較。”沈璟昀抛下一句話,眼神深沉,“你只管放心,姜氏也得意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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