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所以孤才說,你的那個藍姐姐着實是個人物,心狠手辣果決幹脆,這樣的女人,不可小觑。”

女人似乎天生就比男人多長了幾個心眼,個個都聰明過人,真要論起來,只有男人被女人玩弄在掌心裏當傻子的,卻鮮少有女人真心實意相信男人的虛情假意。

大約就是為了彌補這種不足,上天給予男人冷硬的心腸,給了女人柔軟的內心,可一旦女人狠辣起來,很多男人都只能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

藍香兒做的每一件事,沈璟昀都知道。

小年夜那天,因為寧王的緣故,他吓到了枝枝,箭在弦上卻不得不停了下來,太子殿下自己看上去沒什麽,心裏自然也郁悶,就想着給寧王找些事,出口惡氣。

更何況這個皇叔也着實荒唐,沈璟昀一直看他不順眼,卻礙于皇帝執意相護,只能忍了這回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了。

卻沒想到,恰好撞見藍氏的動作。

這個女人身為寧王側妃,身份尊貴,可卻派人接見萬花樓的幾個美貌名妓,給予重金,後來抽絲剝繭,便發現那幾個女人接近了寧王,幾人裏外勸說,竟讓寧王把那幾個妓子贖出來,安置在了別院當中。

這樣過了幾日,寧王也越發喜愛在脂粉堆裏玩樂,竟大有把別院當本宅的架勢,浪跡其中,不可自拔。

太廟祭祖這日,藍香兒攔下了原本侍奉的婢女,讓那群妓子裝扮成侍女,讓人誤以為是寧王的意思,裝成寧王的侍女,混進了太廟當中。

當夜,趁寧王和幾個宗室子弟夜聊的時候,拿蒙汗藥藥倒了他們,更裝作被逼迫的模樣,導了好大一出戲,當着宗室衆人的面,給寧王戴上了一個在太廟□□良家女子的大帽子。

沈璟昀沒有推波助瀾,卻幫着她瞞下了這件事,掃清了一路上的痕跡,讓人查不出來她做過這樣的事情。

至于寧王,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半路上就發現了跟着自己的是什麽人,可還是心懷僥幸,讓人跟着去了。

枝枝聽他敘述,半晌道:“藍姐姐……藍姐姐同我說,要等孩子生下來才會對寧王出手,為什麽這就等不及了?”

“心思叵測。”沈璟昀搖了搖頭,“幸而你不像她,否則……”

枕邊人這般心機,難為寧王還睡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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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璟昀都要佩服他了。

枝枝頓了頓,問他:“那群妓子……如何了?”

“死了,被發現的時候,便直接撞死了。”沈璟昀也沉默了,半晌道:“穢亂太廟,不管什麽理由,都是要死的。”

枝枝手指微顫,有些淡淡的驚恐。

“她們本就存了死志。”沈璟昀輕描淡寫道,“為了救家人,自賣進青樓,若有人幫她們照拂家人,那死……比在青樓裏面好多了。”

她也沒料到這群人的舉動,按理說……若是他想,是可以保下她們性命的,可她們全然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當着皇帝和宗室的面,血濺三尺。溫熱的鮮血站在太廟的廊柱上,讓寧王再也沒有辯解的餘地。

枝枝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見過的最壞的也不過是寧王,經歷過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死亡,可她卻想不到,在滿天下大大小小的妓館裏,有多少人活的生不如死。

“可……可那是人命啊。”

“枝枝,皇室當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沈璟昀淡聲道,“我這雙手上也曾沾過不少鮮血,那年逼宮,無數人死在我手裏。”

“可走這條路,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

不管自己的生死,還是別人的生死。

都是可以拿來博弈的籌碼。

像那幾個妓子,心甘情願赴死,換來了家人的安康,已經算極好的結局了,世上多的是無辜慘死,最後一無所有的人。

枝枝只覺得齒寒,身體也忍不住顫了顫。

沈璟昀松開她,摸了摸她的額頭,“吓着你了?”

枝枝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為什麽有的人那麽苦,甚至于要衣食不飽,有的人卻能活那麽好,真的不公平。”

“你不用這麽想,更不必羨慕任何人。”沈璟昀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旁人看上去幸福安康,背地裏什麽樣,卻只有自己知道。”

“就譬如寧王,一輩子風光,父皇寵愛,無法無天,可做錯了事情,父皇要他性命,他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乃至于他連死後,都不能葬入皇家陵園,只會被扔進亂葬崗。”

皇家不需要這等不肖子孫。

“他恐怕已經恨毒了父皇,同是先皇子孫,為何父皇能做九五至尊,高高在上,他卻只能做個閑散王爺,聽命于父皇,更恨自己掌握不了權柄,最後要死的凄慘,說不定他也覺得自己苦呢。”

沈璟昀嘲諷一笑:“矯情些說,人人都有自己的苦。”

“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枝枝口中咀嚼着這句話,心中便漸漸敞亮了。

殿下說的是,其實她也不算苦了,至少衣食無憂,如今還得了殿下寵愛,跟外面的許多人相比,再說自己苦,怕是要被打的。

她神情明朗了幾分。

沈璟昀看了看她,把事情揭了過去,笑道:“只記得拉着你說話,倒忘了旁的,你先回去玉春殿,洗漱裝扮之後,晚上去參加宮宴。”

“啊……”枝枝一愣,“宮宴?”

“是孤忘記同你說了。”沈璟昀輕咳一聲,“不着急,朱雀曉得該怎麽辦,你先回去吧,孤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枝枝點了點頭,松開他的手臂,道:“那……”

她又有些害怕了。

自己的身份,當真可以在宮宴上見人嗎?寧王剛出事,怕是有不少人要看自己不順眼吧。

“別怕,晚上我去接你。”沈璟昀溫聲道,“今夜是家宴,不必忌諱太多,跟着孤就好。”

枝枝輕輕點了點頭。

今夜除夕,宮中照例舉辦家宴,宗室子弟都攜帶家眷入宮領宴,君王開恩,有名分的側妃庶妃,皆可以随同參宴。

枝枝在朱雀的打扮下,換上了一身淺藍色的束腰長裙,勾勒出袅袅娜娜的身材,頭帶清雅的玉飾,清貴出塵。

沈璟昀看見她的時間,卻微微皺了皺眉頭,枝枝問:“殿下?,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沈璟昀搖了搖頭,挽住她的手,“走吧。”

這束腰的長裙上身緊緊裹在身上,女子曼妙的曲線展露無疑,讓男人看着便覺得有幾分血脈噴張,他當然不會說,自己只是有些不樂意給別人看見這樣的枝枝。

不過他自信自己可以護住枝枝,旁人在喜歡,這個姑娘也只能是他的。至于枝枝,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想穿什麽便穿什麽,沒有為了躲避別人的眼光而委屈她的道理。

沈璟昀這樣一想,便壓下心中些微的妒意,拉着枝枝上了辇轎。

枝枝還矯情了一把,假惺惺地問:“殿下,妾身乘坐辇轎,會不會太逾越了。”

沈璟昀回頭看她,也不說話,就安靜看着她。

枝枝破功,小聲道:“殿下也太聰明了。”

乘着辇車,慢慢悠悠晃到了舉辦宴會的承安殿,沈璟昀拉着枝枝下車,便有人急匆匆迎上來。

沈孟州好似碰上了什麽喜事,神清氣爽地迎上來:“皇兄,這位是?”

他眼中不乏驚豔之感,皇兄果真是個非同凡響的人物,随随便便找個女人也這邊傾國傾城,尋常求都求不得。

“承徽顧氏。”沈璟昀無意多說,淡聲道,“你今兒怎麽了,這般高興?”

“顧承徽好。”沈孟州點了點頭,笑道:“這事不好告訴皇兄,總歸是件好事,皇兄快進去吧,各位叔伯都在裏面等着了。”

沈璟昀沉穩點頭,又問了句:“江寧王全家還在京城中,今日可邀了他們進宮?”

“請了,但只來了世子和二公子,倒不見江寧王蹤影。”沈孟州也覺得奇怪,“說是病了,不好進宮,可前幾日我見他還好好的,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你沒問皇後娘娘嗎?”

“母後什麽事都不同我說。”沈孟州也郁悶,“如今她連我也防着,好似我不是她親兒子了。”

他是郁悶,不明白為什麽母親連自己都要瞞着,沈璟昀卻清楚的,沈孟州性情過于單純,又親近自己,若姜氏敢把那些閑話告訴他,轉頭就能被自己親兒子給賣了。

防着他才是正常的。

沈璟昀拉着枝枝步入承安殿殿內的時候,有許多人走上前寒暄,不乏人對枝枝的身份發出了疑問。

殿下素來不近女色,木家的那個姑娘進了東宮多年,也沒被殿下帶出來過一次,這美貌絕倫的少女,不知何德何能,有這般福氣。

人群裏傳出一聲漫不經心的詢問:“太子殿下身側的美人,倒是國色天香,令我想起了江南溫柔鄉的美人們,只是不曉得,這位美人是哪家貴女,用了什麽手段,能打動太子殿下的心。”

衆人望去,皆讪讪不敢接話。

說話這人,正是江寧王世子杜文晝,這會兒他臉色輕佻,望着枝枝,十分浪蕩。

江寧王地位尊貴,權勢顯赫,同世子一道支持姜皇後,素來與太子殿下不和,誰都沒料到,他會這般調侃太子殿下的姬妾。

未免太不尊重了。

大家安靜的同時,也等着太子殿下的回擊。

枝枝厭惡他的眼神,往沈璟昀身後躲了躲。

沈璟昀扯了扯唇角,喉間發出一聲冷笑,眼神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道:“杜世子該問問自己,用了什麽手段打動了……”

他嘲諷地看着杜文晝,沒有說出後面幾個字,卻讓氣氛更加冰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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