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是不算什麽。”周時穎反口譏諷,“別說一個人了,東宮就是再選十個八個丫頭進去伺候,也是殿下該得的,可惜啊……這宮中的奴才也要出身清白,表姐怕是不行呢。”
“表妹,我父母被人陷害做錯了事情,他們已經得到了懲治,你何必得理不饒人。”張玉兒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哀戚道,“我已經夠可憐了,你還往我心上插刀子。”
護國侯在她上去求枝枝的時候,就直接愣在原地,覺得自己這個表侄女,恐怕沒表面那麽簡單。
竟直接去為難顧承徽,說出這種話,她還要不要臉了!
“顧承徽是最好的人,看上去便心地善良,便讓我進了東宮,在殿下身側做個貓兒狗兒的,只要有個名分,不讓我被人指指點點的,我就知足了。”
枝枝沉默看她。
這張姑娘委實是個厲害的,周時穎年輕單純,還真不是她的對手,枝枝對上沈璟昀玩笑的目光,忽然心下安定,說話的時候也有了底氣。
殿下說過,她盡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枝枝鼓起勇氣嘗試。
“張姑娘,我不過區區一個承徽,僥幸得了殿下賞識,然身份低微并不能給你活路,但說句不合時宜的話,絞了頭發做姑子,也不會被人指指點點。”
這話出口,她自己也有幾分吃驚,沒料到自己也有這般刻薄的一天。可……可張玉兒想要搶她的殿下,再難聽的話她都能說出口。
貪圖富貴便是貪圖富貴,何必這麽說。
人的活路是要自己掙的,不是旁人給的,她們姐妹,藍姐姐,寧王府後院的那些姬妾,個個都有被寧王掐死的風險,這才叫沒了活路,不得不自救。可她們也不曾強迫旁人幫助。
雖然是算計來的,但沈璟昀心甘情願幫她們脫離困境,并沒有覺得為難。
枝枝看向沈璟昀,對方正眼神溫和地看着她,似乎不覺得說的過分。其間柔情,讓枝枝徹底安心下來,殿下并不會因此厭憎我,他待我這樣好,我還有什麽可不信任的。
枝枝笑容越發柔和,帶着勸慰之意:“張姑娘長在侯府,侯爺和夫人疼愛有加,自會為你謀算,豈會讓你錯嫁,姑娘放寬心,不要想有的沒的了,年紀輕輕的,沒有這般作踐自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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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兒卻只抓着前面一句話,“人人都道承徽心地善良,卻不料張口閉口,要我絞了頭發做姑子,……這,這就是人人稱道的善人嗎?”
“誰說顧承徽心地善良了?”沈璟昀從斜地裏插進一句話來,“周時唯,整個侯府,只你見過顧承徽,你可曾對張姑娘說過。”
“自然不曾。”周時唯恭敬無比地站起身,“臣從不在外頭嚼舌根。”
“張姑娘莫非是當着孤的面便說瞎話,果真是個人物,膽大包天,尋常人不能及也。”
“殿下息怒。”
“民女豈敢欺騙殿下。”張玉兒咬着下唇,可憐巴巴地看着沈璟昀,弱柳扶風的姿态令人忍不住憐惜。
可惜她待錯了地方。
張玉兒本也是罕見的美人,生的柔弱嬌媚,惺惺作态時也極美,可惜她方才為了找事,抱住了枝枝的腿,如今松開了之後依然靠在枝枝身邊,這容貌上的差距便自然顯露出來。
平日豔壓諸女的張玉兒,待在容顏絕色的枝枝身側,竟生生被襯托的如同一個丫鬟,一個婢女,容貌再無出彩之處,連波光潋滟的眸子,都顯得呆滞無神。
別說憐惜了,是個人恐怕都覺得她矯揉造作。
沈璟昀嗤笑一聲,“那你便說,這話是哪個人跟你說的,孤倒要責問一番,是什麽人敢私議宮闱。”
張玉兒窒息。
她去哪裏找這麽一個人來?本就是胡扯的,若攀扯了誰,被人家否認了,可還了得,更怕得罪了人家,以後更嫁不出去。
她眼珠微轉,低下頭,“民女求殿下莫問了,本就是小姐妹之間的閑話,我豈能攀誣旁人,太不講道義。”
她這話情真意切,還顯得十分有風骨,若換個硬茬子,譬如周時穎這樣的,是要被人擊節贊嘆的,可張玉兒的品行卻沒有這樣好,聽她這麽一說,衆人都嗤笑出聲。
不自量力!
周時穎笑眯眯道:“我知道,顧承徽進東宮之後,向來不出門,只我哥和杜文郢見過她,我們這些小姑娘誰也沒見到,表姐不是聽我哥說的,那就是聽杜公子說的,我怎麽不知道表姐何時跟杜公子關系這樣好?”
她看着張玉兒漆黑的臉色,越發愉悅:“人人都道表姐恪守古禮,最賢德不過,怎麽之前與外男交好,如今又主動求嫁,這難道就是淑女所為?怪不得我被人說假小子,表姐這等做派,的的确确學不來。”
“阿穎休得胡言。”周時唯瞪妹妹一眼,拱手朝沈璟昀道歉,“我這表妹無父母教養,素沒規矩慣了,殿下宅心仁厚,還望莫要同她一般見識。”
“若殿下當真覺得她十惡不赦,也請殿下看在咱們多年的情分上,饒她一命。”
“孤也不至于跟她計較。”沈璟昀漫不經心道,“只是護國侯也該懂些規矩,孤與府上親近,是因老侯爺忠心耿耿,因時唯多年相伴的情分,而不是因為什麽亂七八糟的表親堂親,下次若再有這等無爵無職的外人貿然沖撞,孤定不輕饒。”
護國侯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兩股戰戰。
殿下從不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一向溫和淡然,在護國侯府更不曾發過脾氣,今日卻說了重話,可見玉兒的行徑真惹到了她。
“殿下恕罪,是臣管教不嚴,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沈璟昀點了點頭,又溫和道:“莫要多心,孤不會遷怒于侯府。”
“殿下心胸寬廣似海,臣敬服。”護國侯能說什麽,只能苦笑罷了。
沈璟昀站起身,含笑道:“孤今日便先離開了。”
又道:“阿穎日後若有空,可來東宮陪枝枝說話,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也可憐的很。”
“那我就不客氣了。”周時穎莞爾一笑,“只要承徽不煩我,我定不會讓她覺着孤單。”
衆人全将張玉兒抛在了腦後,唯有周時唯看了她一眼,呲牙露出個笑容。
見到這個表妹吃癟,被人批評的一無是處,心裏可真是爽快。
沈璟昀毫不留戀地帶着枝枝出了護國侯府,上了馬車之後,偏頭看着抿嘴偷笑的小姑娘。
“這麽高興?”
“就是高興。”
沈璟昀淡淡一笑,捏了捏她柔嫩細膩的臉蛋,不用說他也知道,因為自己拒絕了那張玉兒,還将人奚落一通,她才這麽高興。
說了之後,枝枝卻搖頭,一臉認真地看着他:“殿下,那張玉兒沒我生的好看,我知道你不會喜歡她的。”
這倒是實話,這二人之間,是個男人都會選擇枝枝。
雖說男人都更喜歡弱柳扶風的嬌弱女子,這一條在容貌相差太大的時候卻不适用。路邊的雜草再怎麽嬌弱無助,令人憐惜,也比不上傾國的牡丹招人喜歡,而張玉兒在枝枝跟前,就是那棵草。
“那你又高興什麽?”
“殿下再猜。”
“女人心,海底針,我如何猜的着?”
“殿下待我好,我才高興的,方才我那麽尖酸刻薄,以為殿下會生我氣,沒想到殿下不僅不生氣,還幫我責罵他們,我很歡喜。”
沈璟昀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問枝枝:“你覺得自己的話尖酸刻薄嗎?”
“都讓她去做姑子了。”枝枝抿唇,“挺可怕的。”
“你啊……”沈璟昀搖頭失笑,“有人搶你的男人,你該直接打回去,不過是諷刺了兩句,算什麽了不起的?”
他并不覺得有什麽刻薄的,枝枝已經足夠善良。如果有人要和他搶枝枝,還明目張膽當着他的面勾引枝枝,他要打不死那個男人,就跟着枝枝的姓。
“這怎麽一樣……”枝枝小聲咕哝。
“何處不一樣?”
“殿下天之驕子,三妻四妾是正常的,我一個妾室攔着旁人勾引殿下,已經是大不敬了,若……若真跟殿下說的那樣,爬不是要被打成妒婦。”
甚至這個妒婦還不是殿下的正妻,頂多算是妒妾。
“那有什麽要緊的?”沈璟昀敲了敲她的腦門,“傻子才會為了別人的話委屈自己,你嫉妒也好,大度也罷,總歸自己過上了好日子才是真的,難不成你就樂意看着我真的納個三妻四妾。”
“自然不願!”枝枝回答的毫無保留,“我也盼着和殿下一生一世一雙人,殿下待我這樣好,我怎麽會舍得分給別人,可,可我身似浮萍,生死榮辱皆系在殿下身上,我哪裏有資格要求什麽……”
“怎麽沒有資格?”沈璟昀簡直無奈了,可也懂她的心思,并非是覺得自己卑微,而是現實如此,她便是愛着自己,信任自己,也不敢真的就像那些高門貴女一般矯情。
“枝枝,連張玉兒都知道,要想進東宮先要求你答應,你為何就不明白自己的地位?”沈璟昀聲音裏帶着淡淡不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獨寵東宮,唯你自己不曉得。”
枝枝微怔,“我知道……”
“我知道殿下待我好,我也喜歡殿下。”枝枝努力辯解,“我相信殿下不會抛下我另尋她人,只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做罷了。”
沈璟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枝枝心口一疼,生怕他失望了,以後再不喜歡自己,抓着他的衣袖就想繼續說話。
沈璟昀卻問:“枝枝,你方才說什麽?”
他的聲音溫柔缱绻。
枝枝臉色微紅。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