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罂粟解藥
罂粟解藥
雪白的床鋪,雪白的被子——兩床被子。
銀色的月光流瀉,照在兩床白色的被裹成半圓形的棉被上。
楚留香道:“花兄這是?”
剛剛這人還說要抵足而眠,現在這算是嫌棄他了麽?
花無暇嘆了口氣,道:“我實在不想冒犯楚兄。”
“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楚留香确實是個可交之人。于大沙漠中,花無暇與楚留香每次都是相見匆匆,今日夜晚一番長談,楚香帥的風度、謙和以及博學也得到了花無暇的認同。
花無暇是歷經幾世的人物,而楚留香則只在這世間三十年……實在令人欽佩。
楚留香道:“冒犯?”
他實在不明白,兩個男人睡在一起為何還要這樣……泾渭分明。
花無暇道:“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楚留香微微一愣,道:“花兄的意思是?”
花無暇又是一嘆,半真半假道:“楚兄以為,在娘娘身邊待了三年,我還能再對女人感興趣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也不由得贊同地點了點頭。三年前花無暇的年齡恰是十五,正是一個少年心理情窦初開、身體也可以初嘗情欲的時候,這種時候伴在了石觀音的身邊,花無暇對女人有陰影實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石觀音身在大漠,花無暇又為何會在十五那年遇到她呢?楚留香心中仍有疑問,但是他也不會魯莽地問出來。他認為人都是有秘密的,只要這秘密沒有傷到別人,那麽誰也不能逼他講出來,就比如說去大沙漠以前縱是胡鐵花和姬冰雁也不知道楚留香的鼻子不靈。
花無暇道:“楚兄也知道醉仙閣吧?”
Advertisement
醉仙閣這名字乍聽之下有些像酒樓,卻是太原最好最大的一家勾欄院。醉仙閣裏不但有嬌媚多才的妓子,也有清秀惹人的小倌,楚留香作為聞名江湖的花花公子,在醉仙閣裏自然也是有他的紅顏知己的。
花無暇續道:“我慕名而去,發現自己現在許是對男人更感興趣了。”
純黑色的眸子清澈透亮有若孩童,花無暇故作幽怨地看着他,讓楚留香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罪大惡極。
他只能苦笑。
同塌而眠。
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
呼吸相互纏繞着。明明離得不是很近,楚留香還是能感覺到花無暇身上的熱量。
花無暇已是閉上了眼,均勻地呼吸着。
他的睡顏掩蓋了睜開眼後會有的光彩,對花的侃侃而談,待人的溫潤有禮,做事的神秘莫測……鴉雛色的額發微微掩映着,使得他的臉顯出一種孩子氣的純真。
若是不知道花無暇喜歡男孩子,他反而不會有所困擾,但知道了以後,卻又不知道為何沒有睡意。
楚留香自然不是一個俗人,不能接受男性之愛,只是在他看來,花無暇現在的性向也許并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被石觀音扭曲了而已……但是關于如何扭回來的問題,他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的。
楚留香就這樣一直發着呆,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花無暇就開始趕人。
他塞給楚留香一個小瓶子,道:“內服一個月,每天一粒,堅持住就可以解毒了。”
頓了頓,他又道:“這藥很霸道,在這一個月裏,只能食補,不能藥補。”
青色的小瓶子,裏面有三十顆青色的藥丸。這當然不是什麽解藥,罂粟就算在現代也是沒有解藥的。只不過,它的确可以克制罂粟罷了。
島根木草,也叫死招草。成活只有一天,培植在體內,它的生命力可以一瞬間排除其他所有的植物。種子裏融入了支配者的血液,這樣柳無眉的身體應該不至于受損太重。
被死招草和罂粟當做戰場,這樣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所以花無暇才說要“堅持住。”
以毒攻毒。
楚留香笑了笑,道:“花兄可是有什麽急事?”
昨天來時,他還希望能夠快些回去解毒,現下拿到解藥,他卻是不想走了。而且花無暇前後變化如此之大,讓楚留香有一種自己陪睡了一夜換來解藥,而且現在慘遭抛棄的錯覺。
香帥你是真相帝……
花無暇淡笑道:“救人如救火,楚兄還是快些回去吧。”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昨天勸說花無暇的話現在竟被用到的自己的身上,難道這就是報應?
花無暇一向是個喜新厭舊的人。這也許是曾經跟着庫洛洛的後遺症?不過症狀好像比庫洛洛還要嚴重一點,他對一樣東西的興趣很難保持,昨天還覺得楚留香挺好的,今天又不想看到他了,而在自己的地盤上,他趕人也趕得理直氣壯。
一直以來,花無暇也只對蛇蠍美人的興趣能夠恒久不變了。
不過這也說明,他的确和楚留香有點“自己人”的感覺了,因為越是不熟悉的人,他就越顯得彬彬有禮,禮儀動作簡直挑不出一點錯來。
楚留香無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的心情還是很好的。
楚留香道:“花兄,告辭。”
花無暇伸出一只手,道:“叫我花無暇。”
這只手在陽光下修長白皙,手心向上,可以看到上面淡淡的紋路。
這是一種态度。
中原禮儀之邦,直呼一個人的姓名往往就表明了他們的交情。
楚留香沒有猶豫地握住他的手,灑然笑道:“楚留香。”
遙望着楚留香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之中,花無暇關上窗,在看不見的角落,綻出一個輕柔的微笑。
這正是柳無眉曾經在血腥遍布的大沙漠谷中所見到的微笑,溫柔卻冰冷,帶着危險的氣息和堕落的誘惑。
從某種角度來說,癌細胞是身體裏最健康的細胞,分裂發展都要比其他細胞快上很多,因此連人的整個身體都滿足不了它生長的需求。花無暇用的藥可以算得上是植物中的癌細胞了,島木根草和罂粟對掐,雖然可以救下柳無眉,但是也少不得要折損她一二十年的壽命了。
花無暇輕點着自己的嘴角,眸子裏是一片純真的殘忍。
罂粟上瘾到那種地步,又怎麽可能全身而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