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小城顧府
小城顧府
城郊,秋意蕭索。
落雁咬着原随雲的袖子,複又一步一回頭地看着他,如是三次,才死了心撒開蹄子跑遠了。
老馬識途,它會回到“無争山莊”,而它的歸途本身也是一種信息。
花無暇道:“顧家之事不得不管?”
原随雲颔首。
花無暇遺憾道:“我本來以為可以和随雲共乘一騎呢……”
姑且不論顧家和原随雲有何關聯,來這小城的路上就頗為蹊跷。遭遇了一個不知何人雇傭的殺手,在附近唯一的城市中打理行裝,就聽到了讓他們不得不停留的事情,世間豈能有這種巧事?
現在,是夜市。
街道上燈火通明,小販們熱情不減地叫賣着自己的商品,期望能增加些今日的收獲。
花無暇在一個布玩偶的攤前停下。
攤主是一個老人,頭發已全白了,但精神看起來很好,對客人的笑容也很真誠。他手中的刀靈巧地裁着布,手邊有一種布老虎漸漸成形。
旁邊的架子上,還挂着一些布羊、布兔子等或是可愛或是威風的小動物。
花無暇看了一會兒,道:“老人家,這兒能做出蛇來麽?”
畢竟蛇是軟體動物,不像老虎等有棱有角,做出形象的還是需要一定的技巧。
老人笑呵呵道:“當然,不是老漢自誇,這條街上我李老頭做布偶的手藝是最好的!”
Advertisement
花無暇道:“龍蛇各一。”
龍是原随雲的生肖,而蛇是花無暇的生肖……原随雲這麽想着,只是立在一旁,容色淡淡。
布偶不似泥人的惟妙惟肖,畢竟只需要一個大概的輪廓,是以很快就完成了。
龍蛇用的都是青色的布匹,一個身軀柔韌吐着信子纏繞,一個氣勢恢宏吞雲吐霧翺翔,不精致,卻有一種別樣的神韻。
轉過三五條小巷,就到達了“顧府”。
有些破舊的牆面上有綠色的蕨類纏繞,顯示着主人家興衰的歷史,邊角處有磨損和脫落的牌匾在風中搖晃,秋風卷起,落葉凄涼。
原随雲上前叩了叩門。
好一會兒後,才有人在裏面喊道:“誰啊?”
原随雲淡淡道:“全叔。”
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老人瞧見原随雲,露出歡樂的笑容來,有些激動道:“表少爺。”
原随雲也笑了,笑容中多了幾分真誠:“好久不見了,全叔。”
一路行來,滿目蕭條。
大堂裏的擺飾雖雅致卻也在邊角透出多年不曾替換的痕跡,右側角落中有一個一人高的鬥彩官窯瓷瓶,大概是這府中最貴重的物品了。
這也許是一個盛極一時的府邸,現在卻已敗落了。
一陣寒暄,原随雲道:“全叔,府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全叔道:“唉,冤孽啊!”
突聽一人沉聲道:“大哥失蹤了。”
一人急步而入,只見他劍眉星目,長身玉立,臉龐英俊有若刀削,許是因為此事憂心,眉目間有些陰沉。
他既然叫顧岚“大哥”,自然就是顧府的二少爺顧玉了。
玉是圓潤祥和之物,可這顧玉卻一看就是鋒芒外露之人,與他的名字倒是背道而馳。
花無暇道:“此事在下與随雲也曾聽說過一些傳言,不知顧兄可否告知詳情?”
顧玉擡了擡下巴,傲慢道:“表弟,這人是誰?”
原随雲溫文笑道:“無暇是我的知音。”他說着,暗暗使勁捏了捏懷裏的那條布偶蛇。
相互了解,相互傾慕,或為友,或為敵。
花無暇一怔,随即笑得很是歡欣,道:“在下花無暇,承蒙随雲不棄,互為知音。”
高山流水,俞伯牙和鐘子期固然是知音之情,令人向往。但現在還有另一種知音之情,譬如金逐流之于厲南星,戚少商之于顧惜朝。
花無暇對着原随雲,笑得意味深長,而原随雲雖不解其意,也維持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花無暇的方向。
顧玉看着這兩人的對視,突然覺得有些刺眼,道:“大哥已經失蹤十二日了。”
顧岚的妻子柳茵,是他在杭州結識的女子。兩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成親一年後給顧家添了了一位小少爺,卻不想柳茵在生産時落下了病根。
府中敗落,錢財頗有些拮據,産後顧岚見柳茵并無不妥,也就未請大夫。怎知今年秋初柳茵偶感風寒,便是一病不起,終日纏綿病榻,于一月前郁郁而終。
顧岚遭此打擊,精神恍惚,幾日前回複了精神,顧府上下正為主人欣喜,顧岚卻是在一次外出後再也沒有回來。
全叔哀恸道:“那天大少爺只是說去楓山畫畫,堅持不讓人跟着,怎知、怎知……”
語聲未落,已是老淚縱橫。
顧玉的面色也很沉重,道:“我一定會找到大哥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失蹤十二日,就算是運氣極好掉在了山壁間的平臺,在食水缺少的情況下也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何況,顧岚一心殉情,一心求死。
整件事真的只是這樣嗎?難道山道上的殺手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莫名的,花無暇感到一絲違和。
他細細地打量大堂裏每個人的神色,一時沒有發現什麽破綻。全叔和顧玉的表現都和他們的身份相符合,但是花無暇相信自己的判斷。
或者說是,直覺。
這種直覺是從以往的無數次戰鬥之中培育而來,根本沒有道理可言,卻從來沒有欺騙過他。
天下的不平之事多不勝數,蒙冤之死更是時有發生。花無暇當然不是聖母,只不過這若是一個陰謀,針對的無疑就是原随雲了。
雖然理智告訴他,蝙蝠公子絕不會折在蝙蝠傳奇的劇情之前,情感上卻是止不住有些擔憂。
夜。
“顧岚和顧玉的母親是我的姑姑。”布置簡雅的客房中,原随雲負手淡淡道。
花無暇道:“我聽說原東園老莊主并無兄弟姐妹。”
原随雲道:“她被逐出了家門。”
花無暇了然道:“因為嫁到顧府?”
原随雲的神情寂寥帶着懷念,道:“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花無暇第一次在原随雲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便知道這位姑姑在他心目中有着極高的地位。
原随雲道:“全叔是姑姑帶過來的老仆,現在是顧府的管家。”
花無暇輕輕應了一聲。
那些小仆叫顧玉“老爺”,全叔卻叫他“少爺”,全叔必定是府裏的老人,或者就是看着顧玉長大的。
原随雲定是要留下查探的,而花無暇,也斷沒有護不住一個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