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踏月留香
“少宮主前往濟南,所為何事?”
這問題無論如何宮南燕也想要知道答案,畢竟之前她才去找了楚留香。
而現在——楚留香似乎就在那片地方。
哪怕知曉楚留香絕沒有這麽快的腳程,宮南燕依舊忍不住的生出了——莫非那日前上山求助之人便是楚留香——這樣的荒誕想法。
至于為什麽宮南燕會從司徒浮筠要去濟南聯想到楚留香,這真的不是沒有原因的。
宮南燕是水母陰姬身邊的親近之人,自然會知曉很多他人不清楚的事情——比如說司徒浮筠的交友情況。
司徒浮筠自小跟随道士修道——雖然修的不是全真道而是能夠成婚的正一道,道號自然是有的,正是若虛二字。司徒浮筠這名字在江湖上沒什麽聲名,但換做是若虛真人,江湖上混的基本都聽說過這名頭。
全是打出來的。
司徒浮筠其實不是什麽喜歡惹事的性子,但是奈何總有人上門找事,煩不勝煩之下,司徒浮筠也只能讓他們從此再也不能上門了。除此之外,在外行走,總也難免會遇見一些看不慣的事情。有些事司徒浮筠可以當作沒看到,但有些事情就完全不能忍了。
比如說采花賊。
因為這檔子事情,宮南燕對于司徒浮筠的好感度一直都挺高,雖然司徒浮筠本人壓根不知道這好感從何而來,最後只能簡單粗暴的歸結在自己同水母陰姬的血緣關系上面。
咳,稍微有點扯遠了。繼續接着前面的說,若虛真人在江湖上名氣大,乃是出名的劍客,但與她的劍法同樣出名的,還有那個獨來獨往的喜好。
大家都以為若虛真人沒朋友呢。
水母陰姬很顯然的就不在這個範圍之內,神水宮主不僅知道司徒浮筠有朋友而且關系都很不錯,還知道他們分別是誰——華山派的華真真也就算了,但楚留香又是怎麽回事?
聯想一下侄女認識楚留香的時間和這幾年來風流香帥轉性的事實,水母陰姬拒絕接受這個結果,并試圖隔絕侄女和楚留香。
各方面的。
宮南燕自诩是水母陰姬的貼心人,自然也要為心慕之人盡一份心力。至于楚留香,那是誰?有關系嗎?
“聽說白玉魔現在就在那裏。”司徒浮筠說的輕飄飄的,“有人求我殺了他。”
司徒浮筠也覺得這個人挺該死的。
神水宮裏藏着許多秘密,也知道許多秘密。但白玉魔之事本就和隐秘扯不上關系,被人求上門之後司徒浮筠都不需要回神水宮在藏書閣裏面找,在山下的鎮子裏轉上一圈就知道了白玉魔的事。
白玉魔本姓白,只因作惡多端,又生得細皮白肉,所以江湖中人都喚他做“白玉魔丐”。其人卻不以為恥反自鳴得意,索性将“丐”字去掉,管自己叫做白玉魔。十餘年前更是一口氣禍害了十多位姑娘,那時候的丐幫幫主任慈本打算将他處死,卻是遍尋不得,只能将他逐出門派。
這人宮南燕也知道,她們神水宮裏全是女子,對于這等……人自然要多些關注。她也了解司徒浮筠的性情,自然知曉這事情絕無回轉的餘地。
若虛真人言出必行。
況且白玉魔還是司徒浮筠最為厭惡的那一類人。對這種人動手,司徒浮筠都不需要有什麽猶豫的。
宮南燕和司徒浮筠的态度保持一致。
不過要說她這麽迅速的安排好了一切的緣故,司徒浮筠覺着,還是為了早日回到神水宮。
而在去神水宮之前,她們需要先繞道去濟南。
若是為了壯一壯聲勢,人多自然是個好處,然若是想要低調行事,這便成了個壞處——尤其是當跟在你身邊的人數量很是不少,還個個嬌美如花的時候。
司徒浮筠無意引人注目,便将一票服裝統一容顏美麗的神水宮弟子們連帶着宮南燕一起丢在了城門外,自己提着劍進了城。
這世道武風盛行,提刀背劍的江湖人到處都是,司徒浮筠這般打扮也不算是引人注意。她收斂了一番,又帶上了幕籬,于是便連容貌也遮住了,任誰見了,也只覺得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江湖俠客罷了。
但這俠客的劍卻是美極了。
月光比不上這劍皎潔,流星比不上這劍迅捷,冰雪也及不上這劍清寒。它來的突然,卻又叫所有見到這劍光的人都生不出任何的突兀之感,只恨不得能夠将全副心神都用來欣賞這份驚世的美麗。
楚留香也不例外。
只是在欣賞完了之後,他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剛進來就差點碰上了這麽一道劍光的南宮靈被這嘆息驚醒,心口急跳之後卻是看向了楚留香,笑問道:“得見如此美景,香帥為何嘆氣?”
楚留香道:“自然是因為遇到了麻煩。”
“麻煩?”南宮靈奇道,“這世上還有什麽事,叫香帥也束手無策?”
楚留香又嘆了一聲:“總有那麽特殊的一個人……”他又看向房門處,道:“你說是吧,浮筠?”
“楚留香?你怎麽會在這裏。”好好的一個疑問句,硬生生被司徒浮筠給說成了陳述句。她腳步平緩的走進來,仍舊帶着幕籬,但佩劍卻是已經出了鞘。
之前的那道劍光便是她在路過窗下的時候揮出來的,為了迫使想要從那裏逃走的白玉魔又退回房內。自己則是又繞到了房門口的位置,才走了進來。
就是為了不用翻窗。
差點就被削了半張臉的白玉魔目光不善的盯着這走進來的女子看,目光灼灼,像是想要穿過那層黑紗刺到司徒浮筠的臉上去。南宮靈也一起看着她,卻是好奇更多一些。
被詢問的那個卻是在使勁的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事情要做。”他說的十分含糊,“所以就從船上下來了。”
浮筠你信我,我之前和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在騙你!
司徒浮筠當然沒多想,之所以這麽一問也只是見到友人之後的随口之言罷了。這時候得到了答案,也就點到為止。她應了一聲,又将目光投向了房中幾個陌生人。
游移片刻之後,落在了左側的人身上。
“你便是白玉魔?”
被問的白玉魔竟也不膽怯,反而語氣陰沉的問道:“殺了我的蛇,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賠?”
“蛇?”司徒浮筠略略疑惑,眼角餘光掃過地上那幾十條色彩各異的大蛇之後,說道,“此物有毒,不宜佐餐。為避免他人誤食,還是埋了吧。”
白玉魔簡直氣炸,他辛辛苦苦花費心力養出來的毒蛇,行走江湖的一大依仗,就這麽被一劍弄死了不說,居然還被嘲笑說是用來吃——不,連吃都不能吃?他原先不過只是想要先發制人,以此事先行發問也只為了掌握主動權好壯壯膽氣,但這時候卻是真有将這突來的女子給挫骨揚灰的想法了。
這憤怒甚至讓他忘記了之前那一劍的恐懼。
白玉魔氣的抄起自己最得意的兵器就砸了過去。
那是很古怪的一件兵器,似缽非缽,似爪非爪,握手處如狼牙棒,頂端卻是個鬼爪,爪子黑得發亮,似是沾有劇毒。司徒浮筠也不閃避,足下不動,掌中空蒙雨亦已然抵住那當空砸下的一棍,語氣依舊是波瀾不驚的。
“太刻意了。”
“刻意的讓自己這般憤怒,你已經害怕到了這種程度嗎?”
白玉魔從來沒有像是這一刻這樣的想要堵住一個人的嘴,司徒浮筠說話一點都不毒,但奈何針針見血直擊重點,幾句話下來白玉魔就忍不住開始心虛。
心裏發虛,便只能用更大的憤怒來作為掩飾。“住口——”
然後就被司徒浮筠捉到了一個破綻。
凄冷劍光一閃而過。
一切都歸于平靜。
空蒙雨亦上沾了些血,司徒浮筠像是很嫌棄似得将這些血全抖在了地上。
這時候白玉魔仍舊是站着的,口中也依舊在說着那個“口”字。
不斷的重複着,無端的叫人膽寒。
司徒浮筠從從容容的收劍回鞘,道:“有人求我,要你的命。”
“并要求問一問你——可還記得,三年前張家口,被你害死的那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