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踏月留香
天明之前司徒浮筠就上了船,離開了。
楚留香目送那船駛遠,覺得下次大概能邀請司徒浮筠去自己船上玩了。
他養大的三個妹子個個漂亮甜蜜,看起來司徒浮筠也不暈船——這事情的成功率應該不算小吧?
楚留香思考着問題投入了接下來的探查之中。
同司徒浮筠的相逢也只不過是這段時日之中的小小插曲,偶爾想來值得會心一笑,但也無需是時時念着。
只是——
這次浮筠回去,是回哪裏呢?山上,又或者是姑姑家?
楚留香覺得這問題必須弄清楚,不然他下次寫信都不知道往哪裏寄過去。
遠在神水宮的司徒浮筠:……你還是往山上寄吧。
畢竟神水宮裏,真的只有女孩子啊!
這還不算,當家作主的神水陰姬更是極度的厭惡男人,簡直恨不得整個神水宮裏連只公的動物都沒有。別說是讓男人踏進神水宮範圍了,神水宮裏,就算是男人的東西,那也是不準進來的。
楚留香也不會是例外,應該說,對他的标準只會更加的嚴苛許多。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司徒浮筠從不在水母陰姬面前提及自己的好友之一楚留香,水母陰姬能夠在她口中聽到的友人名字,也只有一個華真真而已。
哪怕她們都心知肚明,水母陰姬不可能不了解司徒浮筠的交友情況,司徒浮筠也不可能不清楚水母陰姬對自己身邊情況的掌控力。
“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司徒浮筠如是說,“姑姑沒說,我便也不說。”
“表姐便要當做不知道嗎?”銀白紗衣的女孩子伏在她的膝上,嬌嫩甜美的容顏上還帶着蜜糖一樣動人的笑意。她的眼睛也是極美,當她專注的看着一個人的時候,恍然之間便會叫人有種被全心全意仰慕深愛着的錯覺。
司徒浮筠手指穿過女孩子的發絲,烏黑的長發在她之間流淌而過,宛如一泓流泉。“靜兒。”她說,“不說和假裝不知道,那是兩件事情。”
“就像是表姐待在神水宮,和不在神水宮一樣麽?”司徒家眨着眼問道。
司徒浮筠略略失笑:“這是兩樁事,怎麽能跟混為一談?”
“為何不能?”司徒靜道,“對我來說,這兩樣事情都是一樣的。”
司徒浮筠很淺的笑了一下,手指輕輕地碰了一下女孩子的額心,道:“靜兒不是已經長大了嗎?怎麽還是這麽的孩子氣?”
“我哪有!”司徒靜嗔道,“表姐又取笑我!”
司徒浮筠道:“嗯?還說自己沒有?”
此地無銀三百兩呀,小表妹。
司徒浮筠可喜歡自己的這個小表妹了,哪怕當姑姑的水母陰姬再怎麽堅定冷酷的隔絕她們……也沒法阻止司徒浮筠想方設法的來探望司徒靜。
最開始的确只是移情作用,失去了親人太多年,所以在見到那小小的女孩子的時候便将其當作了自己早逝的妹妹,但多年相處多年寵愛也不是作假的。司徒浮筠這一生執着的事情就那麽幾件,帶着表妹出神水宮便是當中之一。
但在這之前,她得先過了水母陰姬這關。
說真的,司徒浮筠挺難理解水母陰姬的養女兒方式。一直把司徒靜困在神水宮之中算是怎麽回事?就算是學的再多,不到外面走走也很容易被騙啊,這次不就是教訓麽?
何況司徒靜壓根就不具備在家即知天下事的設定。心思倒是敏感,然而這能有什麽用?
水母陰姬态度十分堅定,對于侄女的執着回答也從來只有一個:勝過我,你就能夠做想要做的事情!
神水宮主奉行的規則十分的簡單粗暴,司徒浮筠每次來神水宮小住的時候都要因為這事被水母陰姬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幾次。不過對于司徒浮筠來說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哪怕是水母陰姬的冷臉,都不能阻止她繼續自己的挑戰。
雖然每次都會被收拾的很慘就是了。
具體有多慘……大概是比斷氣多一口氣這種程度吧。
這次尤其的慘,司徒靜看到司徒浮筠這次的慘樣差點沒哭出來。素衣道姑從容依舊,那份傲骨也是依舊,但雪白的面容上卻是浮現着不正常的暈紅,唇色更是慘白。司徒靜忍着手抖把手指在司徒浮筠手腕上搭上去,指尖下的經脈簡直混亂的叫人不敢置信。
“娘親怎麽能這樣!”
司徒靜早知道親娘對表姐下手慣來不留情面,也已經見識過很多次自家表姐被親娘打成重傷的情況,但這麽嚴重的——
還真是第一次。
“小事罷了。”司徒浮筠說的漫不經心,“靜兒,不要多想——姑姑對我,實在是用心良苦。”
司徒靜覺得有點難以理解,用心良苦——往死裏打的用心良苦嗎?
“我這不是還活着?”
司徒浮筠覺得這就已經很能表現出水母陰姬的手下留情了啊。
獨步天下武林,不可一世的神水宮主,誰能夠在一次次的挑戰她之後還能夠活下來?何況是有幸得這位武功內力不亞于當世第一大英雄鐵中棠的“水母”陰姬親自指點武學?雖說每次都被收拾的很慘,但司徒浮筠的收獲也實在是不少,她能夠在這樣年輕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武功,甚至是活到如今,水母陰姬都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舉個例子吧。在前幾年的時候,有人曾經将她同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相提并論,說只需要再過十年她便能夠勝過薛衣人——司徒浮筠一直都覺得,傳出這句話的人肯定和她有仇。
自從這個說法出來之後,短短一個月裏她經歷了足足五十七場的刺殺,最後出手的那個劍客劍法造詣更是高的叫人膽寒。如今的司徒浮筠确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卻并無必勝的把握,但對于當年的司徒浮筠來說——
大概也就只能盡力而為了。
如果不是水母陰姬出手早的話,神水宮的未來宮主就要死在那裏了。
而這也只不過是司徒浮筠這些年裏面遇到過的險情之一罷了。誠然,她所遇到的那些危險大部分都是依靠着自己或是和友人的合作度過的,但也有好幾次,若非水母陰姬出手,她是絕對活不下來的。
“姑姑一直在保護我。”司徒浮筠說道,“她不僅是整個神水宮的保護者,也是我和靜兒你的保護者。”
“更是我武道上的領路人。”
從出身來說,司徒浮筠其實是不應該和江湖武林有什麽關系的。畢竟她爹是當朝大将軍她娘是當世大儒的嫡長女,作為他們的女兒,若非後來出了意外,別說是出家了,司徒浮筠更大的可能是被親娘養成一個和她一樣的名門閨秀大才女。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司徒浮筠五歲的時候她爹被牽扯進了奪位之禍裏邊,一家人最後的結局是貶谪邊關。看起來還能留着一條性命以待日後東山再起,但在半路上他們就遇到了劫匪——至于是真是假,誰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司徒浮筠命大,胸口被捅了三刀還活了下來。
還堅持到了被救的時候。
救了司徒浮筠的是個道士,他也是偶然經過,恰巧見到了這一地的屍體,本着善心打算把人埋了,以免他們暴屍荒野,卻在這中途發現司徒浮筠還剩着一口氣。救人救到底,後來又發現司徒浮筠武骨上佳,便幹脆把成了孤兒的小姑娘帶在了身邊,當了徒弟。
于是司徒浮筠就這麽的出家當了小道姑。她跟着自家師尊在山裏呆了八年,學的是道門九藝,練的是爛大街的基礎劍法,十三歲的時候出了師。
或者說,沒師尊了。
師尊去世之前還在感嘆自己受了傷活不長,不然還能多教她幾年。司徒浮筠偶爾想想也覺得有些感傷,那時候卻是平靜的很,埋了人處理完了後事就按照師尊的囑咐下了山——然後還沒幾天,就被水母陰姬親自帶着人攔下來了。
順帶着知曉了自己同這位神水宮主之間的親戚關系。
簡單的來說,水母陰姬原名司徒陰姬,是司徒浮筠她爹的妹妹。
不過這位姑姑自小就比較有追求,少年時候就離了家開始闖蕩江湖,走之前還将哥哥氣了個半死。這些年雖然還保持着聯系,但也沒多麽緊密——否則當初水母陰姬也不至于來不久救下自己的兄長。
大概是吸收了這個慘痛的教訓,在司徒浮筠下山之後,神水宮以高超的效率找到了她。
理所當然的,喪了師暫時還處于無親無故狀态的司徒浮筠被水母陰姬直接帶回了神水宮——親自教導。
就是教導的方式比較粗暴。
但習慣了也就好了。
司徒浮筠從不否認水母陰姬在自己成長道路上帶來的巨大幫助,人格三觀這方面沒多少影響,十三歲的時候司徒浮筠就是個合格的道士了,但武功這方面——
如果說司徒浮筠她師尊給她指明了這條路的存在并牽着她走上了這條路的話,那麽水母陰姬便是司徒浮筠走到今天的引路人。
她将自己的成就自己的經驗自己的一切通過一次次的比試攤開在了司徒浮筠的面前,任由她一點點的從中汲取養分。
然後走出了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