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獄相親

地獄相親

“我不喜歡你。”

陳言看着對面的女生，直抒胸臆不加掩飾，根本不在乎這句話會不會對人造成傷害，也不在乎回家去怎麽對爺爺進行交代。

他只知道，她是一個為了嫁進豪門，無所不用其極，手段極其卑劣的人，甚至大哥和爺爺都被她騙了，她的面孔尤其美麗，心機尤其深沉。

“我也不喜歡你。”

穆籬也直言不諱，本來剛見到他模樣的一瞬間，她确實有心動過，哪個大姐姐不喜歡長得又鹽又甜的小奶狗，他身高188，濃眉深目，眼窩尤其迷人，再加上長長卷翹的睫毛，簡直在她審美上跳舞。她芳心一瞬間開放，卻被他一句話打入深潭，她回歸到現實，再三觀察他的面貌，确實覺得兩人不合适。

她需要的，是那種可以包容她的一切，長相平凡卻十分安穩可靠的男人，而不是外形耀眼，芳心縱火犯一樣不自知的移動小行星。單是喝咖啡的5分鐘時間，已經有不下十個女生，找借口從她身旁路過，悄悄拿出手機偷拍他。

他好似知道，又好似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連厭煩的情緒都已經掩飾的很好了，只是沉默的低頭喝咖啡，間或看一眼窗外，大約在計算時間流逝多久了，有沒有到十分鐘，撐足禮貌就可以起身離開了。

她單手杵着下巴，興致盎然地旁觀他的窘迫，或許他的臉龐足夠優越，她即便不喜歡他，只是觀賞一朵花，一棵樹，一株小草，她也能心無旁骛的一心一意，不會分出半點的時間給旁人，所以她不覺得時間過得慢，可同樣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可就不一樣了，他覺得快被她的眼神烤融化了。

“你看我幹什麽？”

他皺着眉回過頭來，把視線和她對上，那一瞬間，似乎有噼裏啪啦的火花在空中閃耀，別人以為是愛情擦出的火花，她深以為是硝煙的戰火拉響了。

“你好看啊。”

她雙手托腮，神情誠懇卻不閃不避，澄澈的眼眸專注的直視她，能從她是眼睛裏面，看到一個縮小版的白襯衣黑褲子，十分青春美貌的男大學生。

陳言鬧了一個大紅臉，低頭略作掩飾。

“你別看我了，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他就知道，她本質就是一個好色之徒，他從朋友的女朋友那裏了解到，她保存了很多帥哥的圖片，日常就在某音和某哩上面，舔屏各種各樣的擦邊男博主，尤其喜歡半脫不脫，禁欲冷淡系的肌肉男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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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這種類型。

他可不想在相親時間，與一個原本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女色鬼，檫出愛的火花。她千萬別愛上他，不然糾纏起來，特別麻煩。

“好看還不讓看呀，你真霸道。”

她嘀嘀咕咕，拿出手機操作一番，起身去吧臺結賬：“你等我一會兒，我們一起走吧。”

她娴熟地用手機軟件打車，等出租車到來之際，他鑽進車裏，她站在門外對他揮手：“下次再見！”

他可不想跟她還有下一次，懶得回答，連面都沒轉過來，直接對出租車司機說：“沁園一號，謝謝。”

“等等——”

她像是還有話沒說完，可車已經開出去了，她往前追出兩步，只餘車屁股甩出一臉的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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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籬趕到果園，只看見被大雪壓垮的帳篷，以及被凍住的水渠，原計劃今日要給十畝桃樹澆水，提前都把水渠灌滿了，可一通大雪下來，別說是澆水，就連提前購買的發動機和皮管都凍壞了。

“我們已經轉移部分機器，可大雪封路，人力不足，剩下的發動機和軟管沒法連夜搬出，只能放在果林裏面，一夜下來，基本損毀過半。”

田舒跟在穆籬身後，看到她臉上平靜無波的表情，只覺得她越平靜，事情越大。

找補道：“也不是沒有挽回損失的可能，我們和電器店簽了合同，只要是意外災害的損失，他們負責賠償。”

穆籬沉出一口氣：“算了，先搶救損失。”

她帶領剩下的幾個工人，把遺留在果林裏的機器和軟管全搬回家，又把水渠蓋上枯草防雪，等回到家一看時間，已經半夜一點了，她拿出手機回複幾個不重要的信息，又趴了一會兒，才起身朝門外的代步車走去，從車上拿下大包的時候，她覺得包裏面脹鼓鼓的有點不對，打開一看，一條陌生的深藍色羊毛圍巾安靜地躺在裏面。

穆籬凝視這條圍巾，複盤今日的所作所為，終于想起某個被遺忘在角落的美男子。

“你落在我這裏，不就讓我有機會約他下次見面嗎？”

她心情好了一點，煮一包泡面吃下去，又跟田舒通電話，安排明日鏟雪的工作，才洗個澡舒舒服服地躺進被窩。當晚，她就夢到了陳言，也不是特別奇怪的夢，就是夢到兩人牽着手在街上亂逛，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發生口角，當街吵架起來，可吵完之後，又親密的挽着手去吃燒烤了。

穆籬醒來的時候，有點悵然若失，她打開手機，沒看見陳言給她發任何消息，也就是昨日的相親以失敗告終，她也不是承擔不起後果的人，陳言的态度告訴她，他們沒有可能。盡管她觊觎他的美色，可也不能強娶民男啊，她把躁動的心往下壓一壓，解決今日鏟雪的工作，才跟田舒約着去吃燒烤。

田舒是她的前同事，也是合夥人，兩人承包了蘇家灣的百畝農場，打算做一個新型農業示範基地，可剛開始創業，就被老天爺降下神威，死在天災第一步。

“我看別種樹了，改養雞場，現在無菌雞蛋十分受歡迎，我們打出口碑，占領市場，以後絕對在國內引領前沿。”

田舒暢想着公司蓬勃發展的機會，熱情高漲：“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與其讨好老百姓，不如讨好上層精英。”

穆籬語氣平靜：“種果樹是我的夢想，我只想完成目标。”

她定下百米桃林的夢想，就一定要實現它，任何從中搗亂，或者作梗的困難，都不足以打敗她。

田舒和她不歡而散，她看着田舒郁郁離去的背影，知道他的想法更實際有利，可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放棄種植果樹。

她回到家裏，看到放在沙發上的羊毛圍巾，拿起它直接開車去A大。A大是陳言所在的大學，他今年23歲，研一剛開始，她已經畢業工作五年，在A市全款買了一套三環內的房子，可年初卻把學區房賣了，改去老家買地種樹。

穆籬到達A大的時候，正值深夜，雪花飄飄揚揚的落下，她裹着圍巾，站在A大校門口，等着陳言從她的車旁經過。本以為不會等到了，可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只是等待不到兩小時，陳言就跟同學一起出來，約着去美食街吃飯。

“陳言。”

穆籬站在十步開外，看着和同學們說話的陳言，也不主動湊近，但是也不轉身離開。

陳言看着頭發帽子全部積雪的穆籬，打量好半天，才把人認出來，他走過來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穆籬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看着他道：“我來找你吃飯啊。”她以為他不會走過來的，只要無視她，她絕對不會糾纏。

“我跟同學們約好了。”陳言說。

原本就是他和同學們提前約好，今天去美食街慶祝籃球比賽勝利，可她半路插進來，這算什麽事情？他把她的手套接過來，把自己手上暖和的手套給她戴上，看着她凍紅的手指，淡聲說：“你回去吧，我沒時間。”

“哦。”

穆籬拍着手上暖和的羊毛手套，看看他，又看看路燈下紛紛揚揚的雪花，笑容逐漸擴大，簡直比十萬電燈泡還閃爍。陳言沒眼看，直接移開視線。

一個女生走過來，站在陳言的身邊，看着社會精英打扮的穆籬，仰頭夾子音詢問他：“她是誰呀？”聲音比娃娃音還嗲。

“她是誰呀？”

穆籬也嬌聲詢問，雙手挽住陳言的胳膊，對着女生和善地笑：“你好呀，我是陳言的……呃，朋友。”她故意停頓，就是要造成他們關系不淺的樣子。

“你胡說什麽？”陳言把她的手掙出來，拉着她回到車邊，直接把她送進車去，“快回去吧，太晚不好開車。”他十分禮貌，只想把她送走，可她不想走啊。

“我來是想把圍巾還給你，上次你落我包裏了。”她從脖子上把暖和的圍巾取下來，圍在他的脖頸上，看到他戴着金絲邊眼鏡，眼尾凍紅，英倫風的長款大衣，斯文敗類的俊美模樣，嘴角的笑容不斷溢出。

陳言審視她一番，道出兩個字：“謝謝。”

他剛要關上車門，那個身姿高挑的女生又走了過來，站在陳言的身後，看着兩個人道：“既然是朋友，就一起去吃飯吧，姐姐你停車方便嗎？”

陳言聞言，也轉換口風邀請她：“一起來吧。”

穆籬看着兩人，笑容收斂，但語氣更加溫和：“好啊，我随你們。”

她上車關門，啓動引擎跟在幾個學生後面，心中的溫度在陳言轉換口風的瞬間達到冰點，可來這一趟，不就是想跟他見面吃頓飯麽，既然他邀請了，不管是看在女生的面子上，還是他心裏後悔改口，她吃完飯老死不相往來就是了。

穆籬去找停車場停車，晚來二十分鐘才到達他們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私人餐館，以前她工作的時候，經常和老板來這家約見客戶，算是老熟人。

餐廳的經理見到她，還特意前來詢問，穆籬只表示和幾個小朋友吃飯，經理免費送一道甜點，把她送進包間。

穆籬拉開推拉門進去，年輕朝氣的幾個學生都轉頭望向她，見到她把圍巾帽子摘了的模樣，紛紛瞪大眼睛。

“言哥，你從哪裏認識的姐姐，好漂亮！氣質真好，快介紹給我們！”

“言哥，你藏着這麽個大美女不說，是不是想金屋藏嬌啊，言哥不夠意思哦！”

“言哥，你問問姐姐有沒有男朋友，還缺不缺會打掃衛生收拾家務的可鹽可甜小狼狗啊！我想給姐姐當拎包小弟！”

陳言被問得啞口無言，跟穆籬根本不算認識，他看着她，有這麽漂亮嗎？居然把身邊朋友都給蠱惑了，可兩人的關系也不算好，他能怎麽說？穆籬也愣了一下，冷肅的面孔聽到幾個男生不加掩飾的贊美，溫和笑容重新挂在臉上，消除一些威壓，倒是顯得平易近人多了。

“你們好啊，我還沒有男朋友，歡迎大家來撩哦~”

穆籬又不是玩不起的人，以前和客戶喝酒，還不是什麽渾話都能張嘴即來，過後誰認識你是哪根蔥。

“姐姐加我！”

大家紛紛打開社交軟件，添加好友。

穆籬來者不拒，也沒設置朋友圈不可見，大家翻看她的朋友圈，一邊找話題和她聊天，一邊詢問些栽種果樹的問題，氣氛還算融洽。

女生見所有人都加上好友了，自己也不能顯得太特別，過來掃碼添加，把名字打上去“蕭薔”。

“這名字真美。”

穆籬誇贊，把備注改成：情敵。後來又删删減減，改成原本的蕭薔。

蕭薔道謝之後，就沒再跟穆籬說話。她單獨和陳言坐在一起，兩人點餐吃飯，都是有商有量，十分默契。後來一桌人都圍繞着穆籬打聽創業背後的故事，也只有蕭薔跟陳言，坐在一旁讨論專業問題，與周遭熱鬧格格不入。

“有空請你們去我的果園看看，景色十分漂亮。”

穆籬和男生們交談融洽，知道其中有農大專業的學生，還特地交流一些灌溉田地的問題。茶足飯飽，穆籬起身對着所有人說：“我等一下還有些事情，就不跟你們一道走了，我去把賬結了，你們吃完早點回校。”

她無形就帶上年長兩歲的壓迫，叮囑下屬一樣叮囑還未走出校門的淳樸大學生。男生們紛紛響應：“姐姐走好！”“姐姐開車注意安全！”“姐姐下次再來玩！”

穆籬笑着揮揮手，見陳言起身，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包廂。陳言在臺階下面追到她，可能出門的時候和蕭薔說話耽誤了，她故意放慢腳步，就想等他一起走出去，可他還是姍姍來遲。

“你的手套，還給你。”

陳言把穆籬破舊的手套拿出來，上面還有一個破洞。穆籬看着那個破洞，像是看到自己的臉皮，被踩在地上摩擦，她接過手套，冷笑一聲：“謝謝你，你的手套我放在前臺了，你回去找餐廳要吧。”她沐浴着風雪，再也沒有回頭看過他。

開車的時候，她聽到手機有消息進來，打開看一眼，是蕭薔的第一條消息：“陳言讓我轉賬給你，今晚的飯錢，不好讓您破費。”

穆籬把車子停下，将轉賬接收，去ATM機把錢取出來，順手把所有錢塞進旁邊賣紅薯的大爺車裏，笑着喊出一聲：“新年快樂，不用找了！”就啓動車子離開，開出去五十米，車窗搖下來，她把破洞的手套扔進路邊垃圾桶，再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