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爬山斷腿
爬山斷腿
“籬籬啊,昨晚我休息早了,沒見到你,下次你來家裏,一起吃飯。”陳根深給穆籬通電話,對這個老友留下的小孫女,也是異常的喜愛。
“謝謝陳爺爺,我最近忙着果園的事情,可能短時間不能上門,下次我給您帶茶葉,保證是今年的新茶。”穆籬頭頂着草帽,給果樹嫁接。
嫁接之後的果樹更早結果,也能提高産量,她請了一些幫手,都是村裏的老人,經驗相當豐富,而她每人給兩百工錢,管兩頓飯,就能把幾百畝果樹全部處理。
接下來還有幾天要忙,她現在面朝黃土背朝天,根本來不及想春花秋月的事情。
“你送的茶好啊,我今早喝了,味道很醇厚。”陳根深與穆振華的老戰友,兩人自戰場上分別,後來再沒見過,穆振華回到南邊種地,陳根深下海經商,兩人的生活南轅北轍。也是最近出臺的節目,央臺《尋找昔日的戰友》,讓他們聯系到彼此,而穆振華已經過世,留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孫女。
陳根深不得幫襯一二麽。
“陳爺爺喜歡就好,這還是我爺爺在世時,留下的好茶呢。”穆籬想到爺爺,直起腰,看着光禿禿的百畝農田,她腰酸背痛,但此刻心裏有一股信念,再多的汗水也化作期待。
又跟陳爺爺聊天幾句,約好下次上家裏吃飯,穆籬把電話挂斷,投入到新的忙碌當中。
春日暖絨,新枝抽條。
穆籬整日和黃土打交道,住在果園裏的木屋,身邊養着一條大黃狗,她喜歡桑葚,所以給大黃狗取名桑桑,每日和桑桑結伴,日子倒也過得快速。
等到第一茬果樹發芽的時候,陳根深帶着老管家,來到穆籬的果園,實地考察,順便做客。
“陳爺爺快請坐!”
穆籬給陳根深倒水,和這樣的老人接觸不多,她大多時候會以爺爺的相處方式待客,看陳根深接受良好,她便也找到互相自在的方式。
“你這個果園啊,規模太大,後期開發和經營跟不上,會很難辦。”
陳根深說話直接,因為在商言商,他也是看到穆籬的潛力,想要投資她,但是投資不是做慈善,他須得為自己的錢負責,也得看好小輩,所以提點穆籬幾句。
Advertisement
穆籬都聽着,直到最後,陳根深說,他從省裏請來果樹方面的專家,希望對穆籬的農場有幫助,她驚喜地瞪大眼睛:“謝謝陳爺爺!”
老爺子就是實在,即便是送禮,也送她最需要的幫助。
“聽說你前些日子,還在為果樹生病的事情發愁,阿萊是老果農了,你可以多問問他。”陳爺爺笑眯眯的,很想摸摸穆籬毛茸茸的腦袋。
這個丫頭也不見外,即便是他這個客人,也沒有梳洗打扮幹淨再來招待,渾身灰撲撲,臉上還有勞作之後的汗水,頭發一縷縷的黏在臉頰上,看起來哪像個高材生,分明是野丫頭嘛。
她的襪子都穿破洞了,也不知道買雙新的,真是個沒生活經驗的丫頭,“你要照顧好身體,不要累着自己。”
小女孩那需要這麽辛苦,分明能坐着數錢的……哎,陳根深想到她的返鄉創業,又捏一把汗。
“爺爺不用擔心,我身體好着呢。”穆籬最大的問題被解決,心情都跟着暢快不少。
她可太需要一個專家坐鎮了,至少每日投入進去的金錢和精力,可以有底氣了。
陪伴陳爺爺吃一頓農家大鍋菜,穆籬親自送走陳爺爺,每日等着專家的到來,又和專家商讨一些事宜,一個月過去。
她回到家休息兩天,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其中還有她在做的兼職,她打算把兼職停了,專心做果園,這件事情被田舒知道了,追到她家裏。
“你怎麽回事?工作不要了,現在連白送錢都不要了?”田舒望着穆籬,兩手抓狂。
她是一個對數字十分敏感的人,本來就适合待在金融圈,可她才賺到第一筆資金,現在就要退市,會不會太早了?
她居然這麽沒有鬥志!
“我說過,我的目标不在此。”穆籬和田舒理念不同,早晚都要分道揚镳。
她之前和他共事的時候,也很欣賞他的拼勁兒,認為這樣的同事最可靠,也适合一起打拼。可現在她要往後退,尋找生活新的意義,他要繼續往前沖,他們的方向反了,所以相處起來才那麽別扭。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你明知道我想要你做什麽。”田舒抓着穆籬的肩膀,使勁晃悠她。
穆籬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過了,退開兩步,平靜地看着他,“其實你想開一點,我現在回來創業,你在金融圈打拼,萬一以後哪一方有問題,還能有後手,是不是就覺得可以接受了?”
她擅長以退為進,對在乎的人和事,她覺得先服軟沒什麽,不要傷到和氣才是正經。
但暴怒的田舒根本聽不進去,認為穆籬在陰陽怪氣他,詛咒他工作不順,甚至她對果園也沒有十分信心。
“你要去做,就放開一切去拼,不要還想着留一手,這樣有什麽意義。”田舒反過來教育人,“如果你不相信自己能成功,還不如現在就不做。”
穆籬和他說不通,以沉默應對。
田舒無能狂怒一會兒,又皺起眉頭,詢問她下一步做什麽,“後續你還有什麽章程?”
“打算和省裏發展,共建新生态農村。”她簡單提到,“蘇家灣适合發展旅游業,這裏的氣候和水源都不錯,還有國家保護動物,也許以後會朝着這個方向靠攏。”
田舒略作思考,“這也不錯,蘇家灣本來就是旅游景點,能把旅游業搞起來,再弄點自媒體推廣一下,果園說不定真能成。”
他被穆籬說兩句,又覺得果園創業前景可觀,雖然看不到錢景,但聽起來蠻适合養老。
“你好好做吧。”
他留下一句話,就氣沖沖地和她吃頓飯,走了。
穆籬接到果園管理小張的電話,說是有學校組織旅游,來蘇家灣踏青,需要“桑桑的果園”準備周全。
月前有人問起,穆籬的這個果園叫什麽,她那時沒有靈光,就用大黃狗的名字命名,沒想到一傳十十傳百,傳着傳着就成真的了。
她也懶得改。
知道有人要來旅游,并且還要經過果園,果樹已經開花了,初步建設也已經完成,如果能迎來第一批旅客,說不定能吸入第一批金。
穆籬很興奮,別人都沒有她那麽熱血。
她每日參加志願者,跟大爺大媽們在一起,宣傳旅游帶來的好處,讓村子裏都準備好衣食住行,讓來玩的客人賓至如歸,又讓大家把安全事項牢記心中,一定不能讓游客去鷹子山,要和果園通氣,不要私自拉客什麽的,講得口幹舌燥,旅游的大巴車終于到了。
穆籬遠遠地看一眼,雖然覺得學生們背包上的校徽有點眼熟,但是她沒多想,還有很多事情忙着呢,所以瞟一眼秩序,就把果園接待交給管理員,剩下的事情自己來抓。
她聽了兩天村裏的熱鬧,這兩天幾乎耳邊萦繞着A大學子幾個字24h播放,她住在山上木屋,倒不是躲誰,而是忙着後勤工作,也沒去村裏看看大夥兒相處怎麽樣,只要每日的報表正常,她都放心。
晚上的果園很安靜,穆籬洗漱過後,穿着睡衣,拿着蒲扇在大門口躺椅上,望着閃爍的夜空,數着星星,聞着花香,想念着爺爺奶奶。
她的爺爺奶奶是正常離世,走的時候很安詳。
那時候,穆籬還在金融圈拼殺,每日忙的腳不沾地,光是往返租房和公司之間的通勤時間都要5小時地鐵,她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公司九點下班,她還能再加班兩小時,然後在地鐵上記知識,看報表,學習各種信息,分析并運用到第二天的工作當中。
當時可真是年輕,充滿奮鬥和熱血,為了前程可以不顧一切,恍然那好像不是自己,而是一個被裝上發條的機器人,每日勞作不知為誰,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碎銀幾兩也心滿意足。
但她很感謝那段閃閃發光的時間,讓她可以充分的發揮自己的才能,得到社會的認可,以及有能力拿到第一桶金,現在坐在這裏悠閑地喝茶看書。
穆籬翻過一頁書,困意襲來,她将書蓋在臉上,帶着笑容入睡。
恍惚聽見大黃狗汪汪叫喚,穆籬一個激靈醒來,看到大門邊上,似乎隐隐約約傳來動靜,她渾身寒毛直豎,心想不會是有小偷吧?
這附近都是新建的農廠,雖說還沒有人入住,但是村裏一向太平,也沒有偷雞摸狗的閑事發生,更何況是這種深更半夜,強闖果園的事情?
穆籬雖然害怕,但第一時間撥打110,想着要是有歹人闖入,她多少也得和帽子叔叔交代兩句遺産分配的事情。
安裝監控刻不容緩!
穆籬在心裏鼓足勇氣,大着膽子揚聲:“誰啊?”
外面沒有動靜,不知道是吓跑了,還是藏在暗處等待發力。
穆籬舉着手機,一邊錄視頻,一邊靠近大門:“再不出聲,我可喊人了!”
還是沒有回應。
她舉着鐵鍬,握緊手中的電筒,一手兇器一手強光,猛地推開門,誰也沒有。
她更害怕了,左右不敢看,轉身就想進門。
“窸窣。”
右下角傳來動靜,她猛地低頭,鐵鍬和電筒一起照過去,還沒等兇器落到頭上,那道半坐着依然氣質不俗的身影,讓她活生生從鬼門關溜達半圈回來。
“是你啊。”
穆籬擦着額頭的虛汗,吓死個人了,半夜坐在別人家牆邊不吭聲,扮演什麽落魄少爺,可真有他的。
她把心跳放回胸口,努力平息喘氣,将手電光徑直照臉上,這下看清楚他的狀況。
他十分不好,臉上灰塵遍布,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就連頭發都沒有往日的帥氣,半耷拉着垂在額頭。她看見他腿腳系着綁帶,懷疑他是不是腿受傷了,剛要蹲下檢查傷口,他制止道:“別動!”
他一出聲,嗓子跟破鑼似的,她轉身回屋裏把茶水拎回來,遞給他喝下,見他總算眉眼舒展,放松姿态詢問他,“你怎麽回事?”
看這身登山裝備,應該是去爬山了,不會是偷爬鷹子山摔下來了吧?
她瞪大雙眼。
陳言看着穆籬目瞪口呆的樣子,心想他還用得着解釋嗎?
“扶我一把。”
他将手遞給她,看着她冷冷注視他,卻不伸手,眉頭皺起。
“你還沒說,你為什麽在這裏?”
穆籬可沒有遷就小少爺的必要,但憑他脫離隊伍,一個人去爬鷹子山,還摔下來,就足夠她告訴家長,讓陳爺爺,或者是陳默,來把人領回去。
“我們學校組織爬山,有幾個女生落在山上,我回去找,回來途中與他們走散,踩空岩石,掉下山崖。”陳言沒有多說,是因為把手電筒都給女生了,而他只有手機,又恰巧沒電,所以才摸黑下山,踩空石頭摔斷腿。
“我通知陳默。”
穆籬直接拿出手機,想要撥打電話,陳言憑借人高手長,把她的手機搶走,不許她告訴家裏,“我只是腿受傷,休息一晚就沒事了,不用通知家人。”
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半夜驚動爺爺,可穆籬也不想半夜收留一個男人,何況木屋只有一張床,他們兩個怎麽睡?
“你……”陳言剛張開嘴,瞅見她用來做手機屏保的圖片,是他之前醉酒,胡亂拍攝的大頭照,在微醺的氣氛下,他的神态和臉色顯得十分色氣。
原來她喜歡這一挂?
陳言都氣笑了,雖說想起自己宴會發酒瘋的囧事,應該賠禮道歉,可她似乎很享受,他留給她的傑作啊。
“你幹嘛又搶我手機。”
穆籬惱羞成怒。
分明是他自己醉酒,搶走她的手機胡亂自拍,她拿回手機,覺得他自拍照不錯,才挑選幾張用來做屏保,憑什麽他自己犯錯在先,這會兒反過來笑話她?
“你偷看我的照片,幾回了?”他好似有所預料,好整以暇地詢問。
“你管得着嘛!”她毫不在意,都是成年男女,誰還管得着那點子事。
“我今晚要住在這裏,明天跟學校的車回去。”陳言開口,基本就是不想麻煩學校和家人,只想麻煩她。
可她也有充分理由,“我這裏住不下你這尊大神,你盡快找司機接你回家,別讓我趕人。”
他見她好像真的不歡迎他,也不強求,撐着身體就要移開。
她看到他雙手掌心的劃痕,還有血跡和小石子嵌在肉裏,難道他不疼嗎?
穆籬狠心嘆氣:“算了,今晚就收留你,明天你一早離開吧。”
她半攙半扶着他,他大半身體靠在她身上,兩人距離拉近,互相都聞到對方的氣味。
“又是這股味道。”陳言道:“我那天就是聞到這股味道,才親近你。”
一般人,即使在他醉酒的時候,也很難接近,那天也是湊巧,穆籬沐浴之後的香味,和今夜的相似,所以他想起來,他熟悉這股味道。
“你還是好好走路吧。”她見他單腳蹦跶,還不專心,說七說八,萬一兩人摔倒了,那就好看了。
“你很排斥我。”陳言說:“是因為我把你當小偷了嗎?那我向你道歉,宴會的事情是我不對,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穆籬還怎麽跟一個醉鬼計較呢,何況是一個知錯能改的禮貌鬼。
“算了,我沒計較。”她那麽小的事情都要記心裏,心得有多大,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你身上的味道跟我奶奶一樣。”陳言深吸一口氣,又頓住:“好像又不一樣,總之說不清楚。”
穆籬将他丢在自己的床上,聽到木床吱呀一聲,她臉青了,“你好好躺着吧,腿都斷了還不消停。”
她把藥箱找來,讓他自己處理,他“咔”的一聲把錯位的骨頭掰正,聽得她牙齒泛酸,趕緊出門去,給饑腸辘辘的小少爺煮一碗面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