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赈災互許
赈災互許
穆籬把保溫袋發給學生們,包括廷莛送來的一些物資,她都分發下去,改善村子的生活質量。雖然她不知道,廷莛為什麽要送這麽多生活用品到來,但她相信,廷莛做事必定有一定道理。
衆人忙着分發資源,村長提着老煙槍,站在村頭,遙望遠處的山巅,“暴風雨來了!”
一聲令下,疾風驟雨如同子彈打在人的身上。
穆籬初次體驗這種毫無遮掩的冰雹,一邊感覺新奇,一邊伸手去接冰雹,“說下就下,這雨來得太突然了。”
她看着霧氣沉沉的山川,還沒察覺,大事的來臨。
村長組織村民們到山下避雨,每到暴風雨的時刻,山體都會滑坡,雖說近幾年,因為生活改善,房屋加固修建,已經很少遇到泥石流和滑坡事件,但村長信奉大山的預警,如果雨勢來的兇猛并且毫無停頓,那就一定要到安全地帶躲避。
雨水接連沖刷三天,這三天時間,山裏沒有信號。
穆籬幾次想要聯系外界,都被大山攔截。她看着一格信號的手機,既來之則安之,便把手機揣進兜裏,不再指望外面的人能進來救災。
村民組織自救,幸好有莛長官之前送來的物資,村民們的生活并不是很艱難,大家在雨水狂嘯的時候,躲在廣場上開闊地帶避雨,等到雨勢漸小,又在村長的組織下,有效進山采摘物資。
田裏種的蔬菜,果腹的果實,以及一些可食用野菜,都被采摘回來,存入地窖當中,加入每日的幹糧,盡量讓食物不要短缺。這時候,就能充分發揮保溫袋的作用了,因為斷水斷電,村裏如今都是原始人生活,有無需要充電就能使用的保溫袋,還是讓許多大人和孩子免于感冒生病。
穆籬吃着手中的窩窩頭,蘸着村長家自己做的豆腐乳,感覺很鮮美,并未覺得難以下咽。
“嬸嬸的手藝就是好,味道正宗。”穆籬誇贊村長老伴,想着等雨勢退下,就跟佟嬸學做豆腐乳,回去之後,也給家裏人露一手,“佟嬸去哪兒了,她怎麽沒和大家一起吃飯?”
“去救援了。”村長看着湍急的水流,并不樂觀,“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受災。”
穆籬吃飯的手一頓,擡頭往山腳看下去,這才發現,廣場周圍,陸陸續續來了很多逃難的人。其實這兩天的人口增長很多,她只感覺食物在縮減,并未往本質上的原因去想。
如此看來,這場雨并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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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籬想要去救災,被村長攔住:“你細胳膊細腿的,就不要到處跑了,就在這裏,和我老頭子一起指揮。”
村長年輕的時候當過兵,也指揮過一個團,因為受傷退役,腿腳不好使喚,就沒有參與撈人救援,而是負責後勤和指揮全局。
穆籬知道一些驅寒的老方子,以前爺爺傳給她的,她就主動要求上山采藥,給村民們熬藥避寒,村長同意了,但勒令她不許往深山裏面鑽。
穆籬當然知道情況危急,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每日跟着村民身後,十分聽話,并不發表自己一知半解的書本知識。到這時候,她才發現,天災帶來的形勢有多危急。
每日都有因為暴雨襲擊,溺亡的人數上報,不論老弱婦孺,牲畜植被,在大自然面前,都顯得不堪一擊。
穆籬的心在往下沉。
她在想,有村長坐鎮指揮的希望村都這樣了,那受災的高發區,又變成什麽境遇?她甚至不敢去想死亡,不想讓原本就覆蓋一層陰霾的村子,再增添一絲愁緒。
“救援來了!”
村長看着遠處開進來的車,猛地起身,鼓勵大夥兒,“大家再堅持一下,我們的支撐來了!”
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是振奮不已。可以說,在這一個星期,每個人都經歷了一遭死亡。
穆籬看到熟悉的車輛,她才剛起身,從車身上跳下一個年輕人,“莛長官讓我們來确認情況。”
“一切都好,感謝組織!”
村長握着年輕人的手,把大體情況複述一遍,包括相連幾個村子的情況,因為有逃難的人,所以都知道消息,一下子把傷亡總數彙報上去,方便後續增援。
“莛長官讓我帶話,她已經完成前期救援,大部隊正在趕來,她趕往下一個戰場。”年輕人這話明顯是對穆籬說的。
她愣愣地對着小兵鞠一個躬,看着車輛遠去,手機也傳來消息。
“等你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西南大災,你有沒有事?”
“趕快回消息,公司有急事!”
第一條消息三天前發出,那之後爆發大雨,穆籬沒來得及接收消息,不知道陳言要說什麽。
第二條是田舒,可能只是關心。
第三條是桑桑的果園,興許蘇家灣也遭受重災。
穆籬找到村長,想要給希望村運送物資,村長卻讓她走。
“你跟着第一批撤走的人群,先走吧。”村長安排穆籬跟着救援車隊離開,囑咐她,“振興鄉村的任務,可就交給你了。”
穆籬感覺肩上沉甸甸的重量,義無反顧地先離開希望村。她聯系公司的人,配套足夠的物資,運送到受災一線。
可能是終于和穆籬取得連接,公司亂成一團的情況稍微緩解,按照穆籬的吩咐,有條不紊地安排自救和援救。陳默也給穆籬發來慰問,知道她安全,就沒說別的,攜手赈災。
陳言告訴穆籬,要來看她,穆籬拒絕他,和公司兩頭并進,一起趕往受災前線。
她忙着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面前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甚至都沒時間好好休息,只有空閑的時候,才會打開手機,看看陳言給她發的消息,回複幾句确認平安。
等這場天災平靜下來,山河四省遍地瘡痍,許多慈善家和創業家都拿出資金,共建新的家園,而穆籬也積極參與其中。
“穆總,這條款項需要你批複。”助理周勤給穆籬遞上合同。
她看過之後,确認是赈災物資,走緊急批複渠道通過。
剛要乘電梯去機場,前臺的電話打進來,說是有一個A大的學生想要見她。
穆籬腳步不停,來到地下停車場,系上安全帶,“叫什麽名字?”
“陳言。”
陳言。
穆籬看着等待自己一起出發的團隊,“告訴他,我沒時間,讓他先回學校。”
穆籬乘坐公司的商務車離開停車場,路過公司大門的時候,看到陳言駐足在門前,也許是受到感應,他朝着黑暗的車窗看一眼,但什麽都看不到。
“前面有塌方,穆總小心。”
桑桑的果園科研團隊的人一起陪穆籬出差,來到B市考察項目。在合作初期,雙方已經确定,展開一系列的果園科研和創新合作,可惜一場暴雨,項目停止,就連高價從國外購買的種子,也毀于一旦。
穆籬看着泥濘不堪的試驗基地,也許是天災人禍,也許是項目做的太倉促,她想要進軍國際的目标被擱置,但沒關系,這次沒成功,不代表下次還會失敗。
她鼓勵着團隊裏的每一個人,耕耘便會有希望。舉目望去,前方的地裏有人低着頭尋找什麽,“他們在幹什麽?”
穆籬看到老人和小孩都低頭彎腰,撈起泥鳅和草魚丢進竹筐,臉色一變。
周勤也發現不對勁,看向項目負責人,“是附近的村民,還是……”
項目負責人額頭冒汗,沒想到正好被穆籬撞上。
他現在要狡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盡力周旋,“是聘用員工……”
穆籬已經擡步走過去,和撿泥鳅的小孩交涉。
經過詢問,她得知這些人都是員工家屬,因為基地被大雨摧毀,員工和家屬都無所事事,就在周圍閑逛,沒想到遇到又大又肥還活蹦亂跳的龍蝦和泥鳅,于是這些人就下田捉魚。
穆籬青筋蹦起,沉着氣問:“能聯系上養殖戶嗎?”
這些龍蝦和泥鳅長勢喜人,不可能是沒有人經營管理,而經過暴雨沖刷,受災最嚴重的,要數海産養殖。若是自己的員工家屬,把人家精心培育的海産給偷走了,那她肯定要賠償。
“可以聯系!”項目負責人立即說:“我現在立馬讓人詢問。”
他正要回頭找人,卻看到遠處十幾號人提着扁擔和棍棒,大步朝這裏走來。
項目負責人知道事态不好,立即讓穆籬先走。穆籬看遠處罵罵咧咧的男人們,也沒想着硬碰硬,轉身就要離開,可背着竹簍的老人和小孩卻比她跑得更快。
一邊跑還一邊喊:“是她讓我來來捉泥鳅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穆籬被這句話深深釘在原地,看着深一腳淺一腳跑在泥裏的老人,還有摔跤的小孩,她沒有往前走,轉身面對黑臉大漢的質詢。
“就是你們這些人,每天守着時間來偷龍蝦,今天我讓你們誰也走不了!”
項目負責人見穆籬不走,只得嘆口氣上前交涉,但養殖戶請來的打手根本不聽,要麽現場交錢,要麽把手腳留下。
穆籬看着這群不法分子的無理取鬧,根本沒想慣着他們,“你們還能真把我綁了?”
她還沒聽過,如今社會有人敢知法犯法。
打手也沒想到,這還有個硬氣的,誰不知道,這塊地方都是他們管轄,他們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他們下手狠辣。
“都抄家夥!”
一群人正要展開火拼,遠處卻傳來轟隆的聲響,所有人都被吓一跳,往山頭看過去。
“是泥石流!”
不知是誰喊一聲,大家沒命的往外跑,不敢回頭看一眼泥石流的方向。
穆籬蹙眉看着被淹沒的白色廠房,如果她沒記錯,那應該是員工宿舍。她悄聲對周勤說:“你先回去,聯系人來救援,我去看看情況。”
她不能放着員工的傷亡不管,自己逃命。周勤見她開門下車,不跟他們一起離開,急得去看另外的同事,幾個男同事紛紛表示和穆籬同去,穆籬不是一個人,膽子也大許多。
幾人來到泥石流附近,不敢靠近,只能在遠處觀望,白色的廠房被淹沒大半,也沒聽見有人呼救,或者在水裏掙紮,穆籬放心一大半,這時收到消息,說員工們都被通知提前撤下山去,不可能還留在廠房。
那往回跑的老人和小孩又是怎麽回事?
穆籬還想再等一等,讓周勤确認員工和員工家屬的平安,她再離開。因為身心放松下來,她就半倚在大樹上,擡手揉按額頭,隐約好似聽見熟悉的聲音,她也沒在乎,只以為是錯覺。
直到周勤的消息傳來,員工及家屬都平安,只是打手的人好似失蹤一個。她讓同事們都先走,自己也離開随時有可能再次發生泥石流的山頭,最後快要下山的時候,身後又是一聲巨響。
“轟!”
“小心!”
穆籬被一個人抱住,翻滾在泥漿裏,她還沒睜開眼睛看清楚是誰,身體被托起放入救生艇,視角的盲區讓她沒有安全感,抓緊手下的胳膊:“陳言?”
抓緊救生艇的人沒有回答,周圍只有轟隆的聲響和泥石混雜的聲音。
穆籬抹一把臉上,睜大眼睛看過去,看到一個起伏不定的頭顱,她恐懼地趴到救生艇邊緣,抓着陳言的胳膊往上拽,“你上來啊!”
陳言沒力氣回答她的話,想要避開沖撞的石塊,卻被穆籬拽的踉跄,他擡頭望過去,只覺得穆籬好似在哭。
“你在為我流淚?”陳言伸出泥濘的手,擦一下穆籬的眼角:“是因為喜歡我嗎?”
穆籬不答,咬着嘴唇想要把陳言拖上來,可他太重了,再加上急速沖刷的水漿,她根本沒辦法保持平衡。
“別折騰了,我沒事。”陳言撐着救生艇,雙手用力攀上來,剛坐定就被一個人緊緊抱住。
“陳言,你受傷了嗎?”穆籬在顫抖,雙手在陳言全身游走。
若不是時機場合不對,陳言都懷疑她在吃豆腐。
“沒有受傷,大腿骨折而已。”陳言原本想要閉口不談,可想到她的心思,又把傷勢簡單說一下。
穆籬小心翼翼觸摸陳言的大腿,感知到溫度,她才放心下來,沒有流血就好。
陳言笑道:“你這樣可就不漂亮了,泥巴美人。”他的手輕柔地将她的發絲撩到耳後,觸及她的臉頰,拇指和食指在耳垂揉捏。
穆籬定定地看着他,剛要說什麽,陳言傾身吻過來:“讓我先說。”
他在穆籬的嘴唇上啄吻,雖然兩人嘴裏都是泥巴,但初吻別有一番滋味,“我們結婚吧。”
陳言直截了當,先前想要對她說的話,因為天災沒有說出口,那就現在鄭重表白,“好嗎?”
穆籬雙手抱住陳言的頭,珍惜地回吻:“好。”
……
兩人被沖到下游,因為地勢原因,途中救上抱着浮木的打手,以及不小心被裹挾洪水的居民,很快,狹窄的救生艇就坐滿人。
陳言抱着穆籬坐在邊緣,親昵地耳語,看着遠處的燈火通明,兩人都知道,那是希望的燈火。